春闈結束的第二日,天放晴了。


    沈采薇正送走客人,便見楊懷謙來還傘了。


    “采薇姑娘,多謝慷慨借傘。”說著,楊懷謙將傘遞給了沈采薇。


    “公子客氣了,”沈采薇笑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楊,名懷謙。”


    “原來是楊公子,這名字起得真好。”沈采薇道,“虛懷若穀,謙謙君子。”


    楊懷謙淡淡笑道:“采薇姑娘的名字也不錯。”


    沈采薇微愣,隨即笑道:“楊公子見笑了。”


    她原本並不姓沈,隻是沈家養了她五年,待他不薄,她承了這一份恩情。沈家大公子沈南舟原來給她起了個丫鬟的名字,叫“采薇”,後來離開沈家,她心中感念沈家的教養之恩,便改姓了沈,用了“沈采薇”這個名字。在沈家的那五年,他們從未讓她做過下人的事,隻是悉心培養她,隻等著替沈南依出嫁。後來機緣巧合,她沒有嫁成,與沈公子的情緣又毫無希望,她便離開了沈家。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她的名字。


    “那在下就先回去了,再次謝過采薇姑娘。”楊懷謙拱手拜道。


    “楊公子慢走。”沈采薇道。


    出來這一年多,沈家教給她的那些待人接物之道,她已能運用自如。尤其是開了這成衣鋪子,她更是習慣了笑臉迎人。


    春闈考完第十六日,楊懷謙在禮部下發的杏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終於考上了貢士!他欣喜若狂,喜極而泣,一路狂奔回家,還未進家門便大聲喊道:“娘!我考上了!娘,我考上了!我考上了,娘!……”


    楊母得知消息後,與兒子抱頭痛哭。


    一個月後,便是殿試。


    明德帝與宋弈等人籌謀了這麽久,就等著那一天。


    可就在殿試的前幾日,宋弈卻出事了。


    一日早朝,有官員彈劾中散大夫宋弈私自練兵,意圖不軌,又扯上了宋硯寫反詩被流放之事,猜測宋家上上下下都可能存在巨大問題。


    隨之便有一大批官員站出來附和,對宋弈大加撻伐。明德帝無奈,隻得先將宋弈收押,交由大理寺審查。


    恰在此時,武清霜收到了其父武大將軍的來信,得知去年秋天北狄和西戎等遊牧地區遭遇了大旱和糧荒,原本不對付的北狄和西戎,為了解決糧食危機,轉移內部矛盾,暫時達成了同盟,聯合攻打北境,妄圖奪取城池和糧食。


    這一戰十分慘烈,四哥戰死,二哥重傷昏迷不醒,武大將軍也受了重傷,還瞎了一隻眼睛。武大將軍多番呈送加急奏報,請求朝廷增兵支援,但一直沒有收到回應,眼下北境所有將士隻能拚死固守城池。武大將軍無奈,隻好悄悄遣人緊急遞送家書,讓武清霜想辦法麵見陛下,請求朝廷出兵。


    武夫人大病初愈,武清霜不敢把此事告訴她,隻好自己想辦法。


    她思來想去,心急如焚,她覺得此事幹係重大。但天快黑了,她不好一個人進宮去麵聖,便咬了咬牙,換了男裝去見宋弈。眼下,也隻有他能幫她了。


    可武清霜到了宋家才得知,宋弈正在大理寺獄中,宋母也一病不起。


    她趕忙找白時來問,才得知宋弈竟然私自招了一批江湖高手在訓練。她不知他要幹什麽,但就憑那幾十個人,再怎麽也夠不上“私自練兵”這等罪名,更別提還被人扣上“意圖謀反”的帽子。很明顯,這是有人要害他。


    眼下到處一團亂麻,武清霜隻覺得心力交瘁。


    她努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一定要先想辦法解決問題。眼下,最緊要的是北境的困局,如果爭取不到朝廷的支援,父親恐怕撐不了多久。


    武清霜思前想後,一籌莫展。


    迫不得已,她隻好將此事告知給武夫人,詢問武家在京中有沒有什麽熟人,可以帶她去麵見陛下。


    武夫人猶豫再三,告訴了她一個地址。


    武清霜連夜趕去,敲響了那家的門。


    此時天已黑定,門房打著哈欠讓她明日再來。


    武清霜一聽,當即便急了:“我有十萬火急的事必須馬上見季大人!還請不要為難!”


    那門房見她如此不識趣,便連忙趕人,“你快走吧,我們老爺已經睡下了,再要緊的事,你也隻能明天再來!”說著就關門。


    武清霜見勢不妙,慌忙一腳踹飛了那門房,闖進門去。


    “來人呐!快來人!有人打進來了!”那門房連滾帶爬慌忙喊道。


    季聞卿聞聲趕來。


    一眾家丁趕忙擋住主人,做好了防禦姿態。


    “這位義士,這麽晚了,你闖入我府中,所為何事?”季聞卿雖站在一眾家丁身後,但語氣平靜,像是見慣了風浪。


    武清霜忙拱手拜道:“敢問可是季聞卿季大人?”


    “正是。你有何事?”


    武清霜撲通一聲跪下:“季大人,北境出了大事,請您立刻帶我進宮麵見陛下!”


    季聞卿大驚失色:“什麽!”但又將信將疑,“這消息你從哪裏得來?”


    武清霜便掏出父親的來信,呈給季聞卿。


    季聞卿讓人拿了燈籠來看,當即臉色驟變,看向武清霜,“那你是……?”


    武清霜這才想起自己此時正作男子打扮,便撕下了臉上的假胡子,抱拳道:“季大人,小女正是鎮北大將軍武正嶽之女。大人,北境是大夏的屏障,也是大夏的咽喉,若北境破了,西戎和北狄的聯軍便可長驅直入,直抵京師,屆時京師又該何去何從?求大人即刻帶小女進宮麵聖!”


    季聞卿看了看天色,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季聞卿手持令牌,帶著武清霜一路直到順和殿外,宮人通報後,得了準允,二人才進殿。


    “季大人,深夜前來,有何要事?”明德帝披著寢衣,正襟危坐。


    “回陛下,不是老臣有事,是武大將軍之女收到武大將軍來信,有十萬火急的軍情向陛下稟報。”季聞卿拜道。


    “究竟是何軍情,緊要到這般地步?”明德帝神情一凜,深感不妙。


    武清霜便從懷裏掏出父親的信呈上。


    宮人取過信,呈給明德帝。


    明德帝快速瀏覽了一遍,當即變了臉色,“竟有這等事!為何不早些來報!”


    武清霜拜道:“回陛下,父親早先給朝廷遞了折子,但一直未有回應,才差人火速送了家書回來,還請陛下恕罪。”


    明德帝猛地一拍桌子:“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壓下如此重要的軍報!”


    季聞卿道:“陛下,當務之急,是要想法子解北境的燃眉之急。”


    明德帝思忖道:“可眼下鎮南王在南境,京中沒有可用的將領啊!四方守將也不可輕易調動,這可真是有些棘手……”


    見季大人和陛下愁眉不展,武清霜跪地拜道:“陛下,臣女願領軍與父親匯合。”


    “你?”明德帝皺眉道:“你會領兵?這是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


    “回陛下,臣女從小便跟著父兄征戰沙場,十六歲之前便已獲得五品裨將軍銜。且臣女自幼在北境長大,與北狄和西戎打過一些硬仗,熟悉北境情況,現在父兄在北境獨木難支,正是需要臣女這樣熟悉北境的人去幫忙。眼下情勢危急,懇請陛下準允!”武清霜重重磕了一個頭。


    這個姑娘上過戰場,明德帝是知道的,隻是他不清楚她究竟有多少本事。


    “陛下!”武清霜見陛下猶豫不決,又咚咚磕了兩個響頭,“求陛下讓臣女去幫父親,隻要北境之圍一解,臣女立刻返回京師。”她以為是明德帝不願放她回北境。


    明德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季聞卿,“此事,季大人怎麽看?”


    季聞卿斟酌道:“回陛下,眼下多半確實沒有比武姑娘更合適的人選了。京中那些武將,養尊處優慣了,空有些花架子,若真上了前線,根本不經打。加上他們都是京中將領,有些還自視甚高,調他們去北境,恐怕反而會添亂。既然如此,老臣建議,還不如讓武姑娘領兵支援。”


    明德帝捏著下巴,思忖良久,為難道:“可朕手中沒有虎符……”


    武清霜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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