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之前也曾低聲討論過楚河的境況,都說他前幾日還生龍活虎,如今卻突染暴病,怕是另有內情。  “是,王爺。”小楓朝著楚河一鞠躬,便是去了傅當歸邊上。  “請你們二人幫我講梅玉兒小姐的發簪與外袍取下。”傅當歸眼神探究的瞧著梅玉兒。  小楓與小青領命往前走了幾步,忽而他捕捉到梅玉兒眼底的一絲慌亂與殺意,他忙高聲呼道:“小青保護好禮部尚書,小楓製服梅玉兒!”  梅玉兒一瞬間從原地跳起,一個箭步便是行到了傅當歸的邊上,小楓一章拍在梅玉兒的肩膀之上,傅當歸被白清風拉著往後推了幾步。  不料梅玉兒一個翻滾跳躍,一腳踢在了白清風的手掌之上,白清風吃痛,收回了手,梅玉兒一個扭頭,順手取下來左邊發髻上的赤紅玉簪,扣在了傅當歸的脖頸之間。  說起來這梅玉兒雖是女兒身,卻比一般的女子要高,甚至是達到了一般男子的高度,因此才可以挾持住傅當歸。  而傅當歸心中暗暗慶幸,他在賭,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揭穿這個人的身份,她就會狗急跳牆,甚至是挾持人質,還好她挾持的是自己,而並非是其他人,更不會威脅到聖上與太後,這證明他賭對了。  “就算猜到是我又如何!我今日要死,有人要拉上你做墊背的。”梅玉兒冷笑一聲道。  傅當歸卻並不害怕,清透的眸子裏麵透著淡然,“不,你並不想死,否則你剛剛扣住我的時候,就已經殺了我了。”  梅玉兒見自己的意圖被戳穿,斂去臉上的窘迫,“那又怎麽樣,如今你在我的手上,至少我還有一線生機。”  “你是在等你的同夥救你吧?”傅當歸輕笑一聲道。  未等梅玉兒回答傅當歸繼續開口道:“在衣服內部塗上蠟是可以防止血液濺在身上的,你又聰明的將內衫做成了反複可用雙麵製,可惜你放外袍衣服的時候,衣服上的紅線金絲勾著了石縫中,你輕功飛離開凶案現場的時候,腳底有血跡,沾染在了假山頂上,我本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抓住你,但是你自己先沉不住氣了。”  “你竟敢詐我!”梅玉兒手上的赤紅夜光石簪子收緊,那簪子的尖端在傅當歸白皙的脖頸之上劃開了一道血痕。  傅當歸又繼續開口道,“別等了,他不會來救你了,自他與柳嫣然有了夫妻之實的時候開始,你就應當清楚你隻是一枚棋子。”  “別說了!不會的,他隻是為了給柳嫣然種上蛇蠱胎而已!他不會放棄我的,他是那麽的愛我!”梅玉兒有些歇斯底裏。  梅辭一臉驚訝的瞧著平日裏麵小家碧玉,禮貌且從不發火的梅玉兒,道:“玉兒,你這是做什麽?你是瘋了嗎?”  “怎麽?你就那麽在乎你頭頂上的帽子?那麽怕我連累你?”梅玉兒仰頭冷笑,眼神淩然瞧著梅辭。  “為什麽!你個不孝女,為什麽要這麽做!”梅辭氣的差點喘不過氣,幹咳了兩聲,質問道。  梅玉兒卻忽而苦笑一聲,眼底都是淚水轉動,“阿爹,我今日第一次叫你,也是最後一次叫你阿爹。  嗬嗬……你知道阿娘是怎麽死的嗎?你知道劉氏是如何待我的嗎?唯有他,在我最黑暗的時光裏麵出現,他教我武功讓我學會自保,他說他有計劃,讓我設計讓柳嫣然與他相遇,我一切都做到了,他說了,今日的事情不管成不成,他會帶我遠走高飛的。”  “他說了……他會帶我遠走高飛的!可是你,為什麽你要阻止我們!”梅玉兒的手緊握著玉簪,質問著傅當歸。  小楓一臉歉意的擰眉瞧著傅當歸,白清風立在傅當歸不遠處,緊張不已,一點也不敢亂動,  楚河眼神冷然,瞧著傅當歸,口中低聲喃喃道:“呆子,木頭!氣死本王了,竟用這樣蠢笨的辦法!呆子!木頭……”  太後與聖上,觀察台下境況,不言不語,因為他們知曉有人會處理眼前的事情。  眾人無言唏噓,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梅玉兒有這麽大的膽子,竟敢在殿前作亂,這可是不僅僅要連累禮部尚書的前途,更是要搭上無數梅係族人及其旁支的性命啊!  “他若是真的在乎你,今日便會隨著你一起進宮,但是他不是沒來嗎?難道你看不清你隻是一顆棋子嗎?”傅當歸輕聲低語詢問。第六十一章 殿前自縊  梅玉兒冷臉之上,淚痕盡顯,熱淚滴滴滾燙滑落,割裂著她的心,她嘴角勾起一絲笑,“他說過他會來的,為了他,我什麽都做了,甚至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去和另一個女人親熱。”  “看著另一個女人懷上了他的孩子,甚至是幫他們暗度陳倉……為什麽他要這麽對我!為什麽!”梅玉兒低聲喃喃。  柳嚴政眼神愕然,好半響緩過神來,“原來是你害死了嫣然!一直以來嫣然都說與你交好,經常與你一同出門遊玩,原來是這麽回事。你還我女兒清白來,還我女兒命來!”  他眼底的憤怒傅當歸瞧得清楚,也知道柳嚴政是真的想要為女兒討回公道,畢竟若非是他們家中溺愛柳嫣然,把她養的飛揚跋扈,無人接近,也不會讓梅玉兒刻意設計成功,也不會造成今天的悲劇。  隻是世間上後悔藥,也沒有如果,一切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挽回,梅玉兒冷笑一聲,譏諷道:“你女兒那個騷骨頭,知道自己懷孕之後,想要告知你們來著,結果被我攔住了,我親手殺死她的時候,心裏麵可痛快了,誰讓她搶了我的夫君……她該死!她該死!”  太後壽辰夜宴會發生了如此的混亂情況,眾人難辭其咎,傅當歸瞧著天空的月亮漸漸升起,便是知道時間夠了,若是繼續耽擱下去,讓亂了夜宴會的安排,就算是案件破了,也會讓聖上與太後不高興,到時候別說是完成答應了楚河的條件了,恐怕還要受罰。  看著幾近癲狂的梅玉兒,梅辭的眼中悲淚湧出,“玉兒,你就這麽討厭為父嗎?”  “對,討厭你縱容劉氏害死我阿娘,討厭你放縱劉氏虐待於我,討厭你不管劉氏叫人玷汙我……哈哈哈,我終於說出口了,我喜歡他,可是我一直覺得我配不上他,因為我早已就不是清白之身了,又如何做他的娘子,就算是知道自己是他的棋子又如何。我總是私心想著他是愛我的……”梅玉兒癲狂冷笑,控訴著梅辭。  傅當歸手靜悄悄的在袖子裏麵拿出了玉折扇,趁著梅玉兒激烈控訴,淚目遮掩視線的時候,快速用將手抬起用玉折扇拍打了梅玉兒的眼睛。  梅玉兒驚叫一聲,鬆了一下手,傅當歸仰頭撞擊梅玉兒的頭部,小楓快速踢了梅玉兒的左手一腳,梅玉兒手上的夜光石赤紅簪掉落在地,她整個人往後一倒,痛苦的捂著自己的手臂,看樣子是被小楓踢斷了骨頭。  白清風見到傅當歸恢複自由立馬拉著傅當歸遠離梅玉兒所在的地方,低聲關懷道:“沒事吧?這麽冒險的方法,你也想得出來!還事先不跟我商量!”  “我若是跟你商量,你必定會搗亂。”傅當歸輕笑一聲擺手道。  此刻白清風從手袖裏麵取出一方白色手絹,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傅當歸脖頸的血跡,而傅當歸的眼神卻落在了楚河的身上,瞧見了楚河陰沉的臉色與責怪的眼神。  他忙從白清風手上拿過白手絹道:“謝謝你,我自己來。”  “怎麽?是我弄痛你了嗎?”白清風擔憂的瞧著傅當歸。  傅當歸抿笑搖頭,有些敷衍的開口道:“沒事沒事,我就是覺得自己弄著方便一點,免得麻煩你。”  “你我是好友……不好意思,我忘記了我們二人要先避嫌。”白清風本想要開口埋怨傅當歸,忽而想起了什麽,便是壓低聲音附耳低語。  “聖上!求聖上放過愛女!她縱然有錯,但是卻是被人蠱惑,那人會南國巫蠱之術,說不定給微臣愛女下了情蠱,迷惑了愛女,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她從來都不是這般模樣……”梅辭跪拜在地,眼淚縱橫,言辭懇切求著楚淨。  “玉兒,你快說指使你這般做的人,到底是誰!你快說啊!”他轉眼瞧了瞧躺在地上一臉怨恨的看著眾人的梅玉兒道。  梅玉兒譏諷一笑道,“梅辭,你此刻來關心我做什麽?是做給旁人看嗎?還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我真瞧不起你,你的心裏從沒有我這個女兒,今日帶我來也不過上因為劉氏一句,玉兒該找個合適的婚配了。”  “你可知道劉氏多麽惡毒,她分明知道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還要我下嫁他人,她分明就是為了羞辱我!”梅玉兒眼淚婆娑,看起來十分可憐。  “放過她?聖上萬萬不可以!此人殺害微臣愛女!萬不可放過!”柳嚴政哪裏肯給梅辭求情的機會,畢竟他的確是痛失愛女。  楚淨神色淡漠的瞧著眼前的一切,眼中無悲無喜,他輕搖頭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日梅玉兒殺柳愛卿愛女,亂太後壽辰,斷不可饒恕。便判罰梅玉兒處以極刑,梅辭治家不嚴,管教不當,應該罷黜官位流放邊關,念在梅辭尚不知情的情況下,便判梅辭貶為庶民,終身不得為官。”  聖上一言定,無人敢質疑,梅辭老淚縱橫的臉上,多了幾分輕鬆,他俯首跪拜,“謝聖上!”  “哈哈哈……好啊,這可不夠,我還想讓劉氏一脈人都填命呢!可惜來不及了,再也見不到他了……”梅玉兒朗聲一笑,言語聲越來越小,她嘴角勾起詭異決絕的笑容。  傅當歸警醒,“小楓快攔住她,她要自盡了!”  小楓抬手製止梅玉兒的時候,她已經咬斷了自己的舌根,鮮血隨著斷舌流淌而出,落在那赤紅色的衣衫之上,然後竟奇跡一般的順著赤紅色的衣衫,點點滴滴的掉落在地上。  楚淨一揮手,便是有官兵湧進來將梅玉兒的屍身台下,並帶走了梅辭。  “多謝聖上!”柳嚴政眼中未曾有絲毫的憐惜,冷漠瞧著被抬走的屍身,跪拜回夜宴會桌上。  傅當歸與白清風對視一眼,跪拜在地,“微臣有罪,請聖上太後責罰!”  “如此無頭案件,也能斷破,你們二人何罪之有。”太後一臉和藹的瞧著傅當歸與白清風。第六十二章 月色夜宴  太後眼神打量著傅當歸,瞧見傅當歸麵容的時候,太後的眼底染上幾分吃驚,卻在轉瞬間被收斂起來。  “多謝太後誇讚,微臣真的有罪,讓夜宴會上出現如此事情,請太後責罰!”白清風往前走了一步,雖是俯首跪地,但是那身姿依舊傲然挺拔。  “無妨,夜宴會還未開始,此刻才是最佳時辰。哀家乏了,夜宴會的安排便交給皇後處理。”太後麵容並不顯老態,皮膚緊致,麵色紅潤,遠遠瞧去,卻也瞧不出她其實是個四五十歲的婦人。  太後話音落罷,邊上一身穿正裝的華貴儒雅女子,微微側了側身子,宛如燕子一般清脆柔美的聲音傳遞而出,“是,太後。”  “聖上,廳堂之上已經處理妥當了,是否讓這幾位大人回位,開始夜宴會的表演,為太後賀壽。”皇後麵帶笑顏,瞧著一臉冷然的楚淨道。  楚淨眸光神色變得有些溫柔,而後落在夜宴會殿前,“柳愛卿痛失愛女,朕深表慰藉,但是事情真相已經查明,望愛卿節哀,歸位吧。”  “聖上!微臣還有一事相求,求聖上定讓京兆尹大人調查出那蠱惑愛女的賊人!求聖上答應。”柳嚴政正正當當的大禮跪拜。  此刻楚淨分明有些不耐煩了,他擰了擰眉道:“這件事情朕自有安排,無需你來置喙,退下。”  帶著微怒的言語,讓柳嚴政有些望而生畏,他眼睛狠狠的剜了傅當歸一眼,“是,微臣多言了。”  看著柳嚴政歸位的身影,傅當歸心中暗暗歎息,事情果真如同白清風所料一般,柳嚴政覺得自己的老臉丟幹淨了,心裏有些過不去,轉而將這一種憤恨全都放在了傅當歸身上。  “白愛卿,傅愛卿,你二人才智卓絕,該在其位,但你們應該也要明了,何為位中盡責,朕希望你們能一直拿出今日這種辦案的態度,去秉公辦理每一件案子。”楚淨正襟危坐,眼神嚴肅。  傅當歸與白清風,一同跪拜在地,“多謝聖上教誨,微臣一定銘記於心!”  “好了,退下吧。”楚淨這才深吸一口氣,白清風與傅當歸二次跪拜,“是,聖上。”  二人一前一後的回到了桌子邊上入了座,白清風瞧著傅當歸脖頸的傷口,“你脖子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趕緊拿手帕擦一擦。”  “沒事,小傷口而已。”傅當歸神情若有所思,回答白清風的話也顯得那麽心不在焉。  “你在想,那個人的身份?”白清風又怎麽不知道傅當歸的心思。  傅當歸輕歎氣,嘴角勾起笑容,“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  白清風忽而認真的瞧著傅當歸,話裏有話道:“有些人的命運,從生下來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包括我嗎?我覺得不對,我爹是個武藝高強的人,當年被朝廷招和,我娘也脫離了慈雲穀,隨著他一起進入盛京,而我生下來未曾學醫,也未曾學武,反倒是學了文。”傅當歸回憶往事,感歎道。  “盛京之中太過束縛,不太適合伯父伯母,畢竟他們是江湖人,江湖上雖然明爭暗鬥,但遠遠比不上朝堂之中更為浪濤洶湧。”白清風輕聲分析。  略高的台子之上,皇後與總管太監交代了一些事情,而後總管太監便是命人將夜宴會的表演台墊放到了圍繞成半圓形的桌子中間。  “如果不適應環境,就會被淘汰,但是人重要看得清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有什麽價值,能做什麽。同時也要清楚自己喜歡什麽。”傅當歸輕閉眼睛,呼吸而後睜開眼眸,發出感歎。  夜宴會也隨著一陣樂響之聲開始,莊嚴肅穆的吟唱聲音起,眾人也跟著站起,凝神以待。  這便是他們北國的世俗,大壽吟樂,據說這般年年往複,死後便是能夠往生極樂淨土。  樂聲漸漸落下,皇後站立在高台之上,“今日是太後壽辰,樂聲以過,眾人獻禮。”  “子墨王爺獻禮,海雲國絕品紅珊瑚一束。”“子雲王爺獻禮,雲山國絕品綠琉璃耳墜一副。”  “大皇子獻禮,茨木國晶瑩菩提一串。”  此後便是一長串的獻禮名單,太監聲音落罷的時候,太後眉眼一抬,“可未曾聽到子楚王爺的獻禮,莫不是你這奴才漏掉了?”  那太監嚇得一哆嗦,雙手捧著禮品單,跪拜在地,“太後贖罪,奴才知錯,可這禮品單上的確未有子楚王爺的獻禮。”  “放肆!”太後眼神一瞪,冷聲嗬斥。  “太後!子楚有罪,未曾事先告請太後,子楚為太後的獻禮是一首由子楚親自指導樂師,舞姬,歌姬的絕妙曲子。”楚河輕咳著,柔軟無力的從座位上站起,虛弱的模樣宛若風就能吹倒一般。  他又咳了幾聲,嘴角流出血來,他忙用衣衫斂去,可是眾人早就已經看到,“太後贖罪,子楚昨日突發急病,並非故意露出血光,煞了風景。”  “子楚有心了,如此重病,還是坐著吧,又何必勞心勞力為了壽宴費力,可憐的孩子。”太後麵露擔憂的瞧著楚河,但那眼睛卻暗藏著幾分探究。  “多謝,太後。”楚河滿臉蒼白,整個人搖搖晃晃,連坐下都要小楓幫忙。  “太後……可否安排宴會獻藝了。”那領頭太監依舊雙手捧著那禮品名單,跪拜在地。  太後一拂袖,皇後忙開口道:“太後,今日為聖上納妃,公主擇婿,為王爺指婚,都耽擱不得,不如就先安排宴會獻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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