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南街是否距離大理寺不遠?”傅當歸若有所思問道。 楚河驚覺不妙,追問,“怎麽?大理寺有你熟人?” 忽而他想起來那日晚間,傅當歸拒絕小昭的時候所說的話語,“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他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沒事,下官就是問問。”傅當歸抬手扣著玉扇,發出一聲聲柔和的響聲。 此刻夕陽下沉,橘黃色的光線照著這楚王府的青牆紅磚,一切那麽遙遠美好,卻又那麽接近真相。 踏上楚王府馬車的時候,日光已經完全落下,隻留下天邊的蔚藍夾雜著紅光的美景。 去往青龍南街的路上人聲鼎沸,馬車行走速度也被人群阻擋,可見這花燈會的確是空前勝景。 “王爺喜歡如此吵鬧的環境嗎?”傅當歸用玉扇挑開黑色窗紗,看著馬車邊上的人來人往,覺得楚河與此景格格不入。 楚河薄唇勾著一絲笑容,“本王從不在乎去什麽地方,在乎的是什麽人在身邊。” 傅當歸心中微微悸動,麵頰紅暈染上,“已經到了青龍南街了嗎?” “馬上就到,找個地方停下馬車便好。”小楓聞聲提醒道。 二人行走在青龍南街,街道兩邊都是人來人往,基本每人的手上都提著一盞花燈,邊上連同護城河的內河之中荷花搖曳,河麵之上一盞盞絢爛的河燈綻放光彩。 一路上有猜燈謎的,表演雜技的,售賣花燈的,都未曾引起傅當歸的注意,楚河也隻是安靜的走在傅當歸的邊上。 楚河的溫熱的大掌,若有若無的觸碰著傅當歸的手,傅當歸素手冰涼卻並未如同是上次一般躲開。 他的另一隻手執著玉扇,微微扇風,率先打開了話頭,“花燈會的確是熱鬧,不過少了幾份烘托氣氛的佳肴。” “小楓,先去雲雨樓定個好位子。”楚河吩咐著一直跟在身後的小楓。 小楓得令,迅速消失於人群之中,傅當歸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楚河,“雲雨樓是個什麽地方?” “放心不是小倌樓。”楚河輕笑一聲,搖頭道。 傅當歸卻有些不好意思,隻得是看著周邊的景色,掩蓋內心的尷尬。 不消多時,二人便是行到了雲雨樓,原來這風雨樓還真的不是什麽小倌樓,而是一處茶食樓。 今日恰好是花燈會,這雲雨樓本就高高的玄立在青龍南街能夠觀看南街大部分的景色,雲雨樓之中又有精妙絕倫的表演,自然吸引了不少人。 但小楓硬是依著楚王府的名字,給要了一個好位子出來,隻是因這之前定這位置的主顧還未曾趕到,這才讓店家許給了楚王府。 畢竟楚王府的名聲在外,可是誰也不敢得罪,楚河與傅當歸便在小楓引路之下到了清風閣。 閣中二重奏,窗外是青龍南街的勝景,樓下是精妙的異域雜技。 “我家老爺早就定了清風閣,不過是因為事情耽擱了一會,怎麽就被人占了位置!當我家老爺這般好欺負嗎?”豈料門外傳來一陣爭吵之聲。 楚河點了幾個雲雨樓出名的小食,本是想著傅當歸兩日未曾進食,如今這門外的爭吵之聲,倒是斷了二人進食的興致。 “小楓,出去看看,是什麽情況?”楚河臉上泛著怒氣,顯然就是要發火的前兆。第十七章 昔日好友 “我家老爺可是大理寺卿!究竟是誰搶了我家老爺的位置,你給我說清楚。”那小廝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故意讓清風閣裏麵的人聽到一般。 傅當歸聽到大理寺卿這四字的時候,眼神露出光芒,道:“等等……王爺要不請這原定主一同進來吧。” “大理寺卿白清風你認識?”楚河麵色陰沉,眼神寒芒落在門口。 他輕點頭,解釋道:“白清風是下官兒時好友,我們二人通信多年,此次我京城上任後頗為繁忙還未曾與他見過一麵。” “那便不要見了,他不是個值得交的人。”楚河聲音冷然,衣袖遮掩下的手捏成拳頭。 白清風此人心思詭譎,相貌人如其名,倒是個謙謙君子的模樣,隻是那內地裏……楚河心中暗道不妙。 傅當歸無奈的看著楚河搖了搖頭,起身走向門口,“你家老爺便是大理寺卿白清風白大人?他此刻在何處?” “原來你就是占了我家大人定下的清風閣的人。”那小廝一臉不屑的看著,穿著樸素的傅當歸。 他倒也不惱,耐心道,“去與你大人說,京兆尹傅當歸在此處等他,他心中定然歡喜,不會責怪你丟失定位之責。” 那小廝聽到京兆尹傅當歸的時候,已經低下頭,眼底閃過慌亂,“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京兆尹大人!請大人莫怪!” 如今這京城上下誰都知道這新上任的京兆尹住進了楚王府,都知道這楚王好男風,外界都在傳二人怕是有一腿。 所以這聽到這傅當歸的名字就相當於聽到了楚河楚王爺的威名,任誰也不敢輕易的放肆吧! “無妨,快去通知你家老爺過來吧。”傅當歸衝著那小廝溫柔一笑道。 楚河冷冷的看著傅當歸,傅當歸倒也不覺驚訝,死皮賴臉的朝著他笑,“王爺莫非是這點度量都沒有?你可知若是下官查出來這件案子是王爺所為,那麽王爺您的案子便是會移交大理寺卿處理。” “傅當歸,你這是在威脅本王?”楚河臉色黑的跟鍋底一樣,咬牙切齒道。 傅當歸依舊是笑,“下官不敢,下官隻是如實說而已。” “不聽本王的話,總有一日,你會吃虧的。”楚河冷冷一言,如同是生氣一般,眼神落在青龍南街。 此刻清風閣門口忽而出現了一個一身白衣的青年,他眉眼如畫,耀眼的眸子,讓人望見便是無法移開。 他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仙人一般,一頭墨色的頭發用一根白玉青葉發簪固定,耳邊鬢發配上白衣飄飄欲仙。 本來愛好美人的楚河卻懶得看白清風一眼,反倒是傅當歸看的有些吃驚,“沒想到這麽些年不見,小白居然長成了這般驚為天人的模樣。” 白清風帶著淡薄粉荷色彩的唇色微微揚起,眉眼風華如花,如同蒲扇一般的睫毛也仿佛是帶著笑意一般。 “當歸,你上京赴任京兆尹之後,便是一直沒來看我,我以為你是忘記我的呢!”他笑的溫暖,宛如陽光清雋。 話罷,他眼神才不偏不倚的望向了楚河,做了禮勢,“原來王爺也在此處,下官拜見王爺。” 像是故意的一般,楚河不曾言語,眼神落在青龍南街。 “我怎麽會忘記小白呢?這些年來,你信中的案件離奇曲折,若非是咱們二人合作,還真的怕是難以解開謎底。我這幾日也是遇上了難題,這才沒有心思去找小白你。”傅當歸長歎一口氣。 “當歸說的可是這京城之中的最為轟動的紅衣女鬼複仇案?”白清風腰間別著一枚白色的玉色短笛看的楚河有些刺眼。 “白大人這腰間的玉色短笛看著不錯,難道白大人還會樂器嗎?”楚河壓著內心的奇異情緒道。 白清風也不在意楚河之前的故意刁難冷落,他微微笑點頭道:“這是傅大人送與下官的禮物,也曾學過幾首曲子,登不上大雅之堂。” “今日花燈會,是個好時節,本王與白大人也有緣相見,不如白大人就為本王露一手?”楚河眼神帶著寒氣。 “當歸,王爺的盛情邀請,我自是不能拒絕,隻是這玉笛曲目,乃是你當年給我,需得你用琴音引調,方能呈現最佳效果,這清風閣之中就備了一把上好的桐木伏羲琴,名為月引。不知你可否願意與我同奏?”白清風眼神熱絡的看著傅當歸。 傅當歸也滿臉的輕鬆的笑意,“小白你我算不得是外人,這般安排自然是妥當的,王爺,您看呢?” 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樣,倒是把楚河給氣了個夠嗆,分明心中妒忌不已卻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得是陰沉著臉點頭。 桐木伏羲琴,月引調聲引調,玉笛悠揚聲起,周遭不知道為何安靜了不少,清幽古韻的琴聲與清脆明朗的笛聲,纏綿悱惻的樂曲,引得青龍南街之上的人都瞧著這雲雨樓之中。 莫約是都在猜想這神仙般美妙的聲音究竟的從何處傳來,楚河斂去神色之中的驚訝,他本以為傅當歸就是一個死讀書的迂腐書生,但他一次次打破了自己對於他的看法,沒有想到傅當歸竟然會彈琴,還彈得這般的好。 樂曲穿透人性,撫慰心神,比起之前玉琅與碧桃二人之曲純淨了許多,但是更加撩撥心弦。 本是十分好聽的樂曲,卻讓楚河內心翻騰不已,他看著白清風與傅當歸二人你來我往的默契,二人對視的眼神,心中不覺得難以掩蓋升起的怒氣,他緊緊捏著手心的拳頭,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終於一曲方罷了,白清風臉上依舊掛著友好的笑意,傅當歸臉上也掛著笑,那是楚河未曾見過的輕鬆笑意。 他內心嫉妒不已,微微低頭之間的神色,恨不得剜了白清風的心,卻不得拍手叫好,“果真是好曲目。” “王爺抬舉了。”白清風分明笑的友好,楚河卻感覺自己仿佛是被挑釁了一般。 傅當歸眼神落在白清風身上,苦惱道:“其實小白,這次的事情可不是什麽紅衣女鬼複仇案件,不知為何會傳成這樣。”第十八章 牽動人心 傅當歸自然是能夠察覺到楚河的情緒,忙開口道:“這雲雨樓,客滿樓,究竟是有何妙處,可以達到這般的盛況?” 楚河的臉色依舊陰沉,他深呼吸,抬手示意小楓讓門口等著的雲雨樓小廝進來。 罷了,門外響起了一陣銅鑼之聲,隨之便是小廝的喊聲,“清風閣,雲中荷花酥一訂,南國陰色一盤。” 話音落下,幾位小廝行到清風閣之中,將手中的扣著銀色玄文雕銀的淡粉色瓷盤放下。 “這便是雲雨樓的每日限量二訂,今日真當是得了王爺的照拂,才能有此榮幸。”白清風清眸毫無波瀾,口中卻是誇讚。 無人不喜聽好話,楚河也不例外,心中的怒氣消減,他故作殷勤的看了看傅當歸道:“之前你不是說要配上美味佳肴嗎?此刻便是應了景。” 小楓抬手將那粉色瓷盤上蓋著的銀鏤空半圓形的蓋子解開。 原本早已飄散在空中的奇異香氣再次蔓延開來,雲中荷花酥隻占了那粉色瓷盤的一小半。 隻見那盤子的底部飄散著白色的煙霧,煙霧之上一朵荷花緩緩綻開,露出裏麵的黃蕊。 “這便是雲中荷花酥。”小楓話音落下,那片片荷花竟如同是飄零掉落一般落在那煙霧之中,這時傅當歸才瞧得清楚,那並非是什麽煙霧。 一瞬之間,花開花落,空氣之中香氣四溢,傅當歸也來了興趣,抬手捋了捋袖子,放下玉扇拿起那白玉色的短筷。 他取了一片粉色花瓣,花瓣晶瑩剔透上麵還有露珠,入口之於,一股汁水在他的口腔之中綻放,他的眼眸露出奇異的色彩。 傅當歸還算鎮定的,再次拿起玉筷撥弄了一下那如同是雲霧一般的東西,卻發現這東西其實是極為細微的糖絲。 楚河見傅當歸一臉滿足的模樣,嘴角不由的勾起一絲笑,也抬手動筷完全無視了邊上的白清風。 小楓抬手拿開另一個粉色盤子的上的鏤空半圓鐵蓋的時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白清風,“小白,其實這次的案件撲朔迷離,我是陷入迷局,這才會出來走走。” “這般也能遇上,說明我們是上天給予的緣分,不過既然遇上了的話,就將你的疑問都說出來吧,這樣說不定我能夠幫幫你。”白清風在傅當歸對麵坐著,依舊是一臉和善的笑意。 傅當歸忽而朗聲一笑道,“既然小白主動提出要給我幫忙,那我就不遮遮掩掩了。” 楚河不自然的幹咳了兩聲,陰沉著臉,手上的玉筷敲了敲淡粉色的盤子,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道:“傅當歸,本王未曾告訴過你,京中大案,不得外泄?” 他嘴角的笑意更濃,“王爺可是忘記了,下官之前與王爺所言?” “你!”楚河內心真是氣煞了,這家夥分明居然威脅自己,分明自己好心好意帶他出來散心,卻遇上了這等事情。 雖說他是王爺身份不必懼怕大理寺卿,但是同時他如今也算是最大嫌疑人的身份,傅當歸那言語,那笑意…… “白大人,這雲雨樓二訂怎能不嚐試一下,小楓將南國陰色上給白大人。”楚河內心氣憤,卻很快想到了泄憤之法。 傅當歸自是知道楚河沒安什麽好心,當他的眼神落在那承裝著南國陰色的盤子之中的時候,眼神不由顫動,驚訝從麵上溢出。 原來這所謂的南國陰色並非是他心中所想的南國音色,隻見那淡粉色瓷盤之中承裝著雙生蛇膽,金色蜈蚣,紫色蠍子,黃色蟾蜍卵,還有粉色的蝴蝶翼。 僅僅隻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傅當歸很快恢複鎮定,眼神定在楚河身上,“王爺如此物件,怕是誰也吃不下吧?” 看著傅當歸為白清風說話,楚河更加氣憤,“既然是本王賞給白大人,白大人自然會給本王這個麵子。” 一個賞字,讓傅當歸內心咯噔一聲,為何楚河對於白清風這般不待見,從一開始的就充滿敵意……難道他真的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