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眸光閃過猶疑,“也就是說,本王府中梨園出身的人都是嫌疑人?” “下官想調查清楚那紅衣女子是如何金蟬脫殼,在楚王府後院門口消失的。”傅當歸腦海之中浮現幺娘的那些話。 “少爺,這樣看來今日襲擊你的馬兒,或許就是前幾日侮辱受害者的馬兒,那麽碧桃玉琅姐弟是否會有更大的嫌疑?”虎子眨巴這眼睛,摸了摸圓圓的腦袋,道。 傅當歸抬手敲了敲虎子,“勤於思考是好的,但你想想如此縝密的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怎麽會犯下如此粗略的錯誤?” “我想我們想說的也已經說清楚了,大人與王爺也可離開這汙穢之地了。”雲山悶悶的喝了一口茶。 聽得這趕人的話語,傅當歸有些看不透眼前的雲山,但還是開口道:“雲山兄,要養活這一群孩子不容易,若是今後有困難,大可道京兆衙門尋我。” 雲山不言,楚河卻麵如黑鍋,哼哼了一聲,抓著傅當歸的手,“等你能活過一個月,再談與別人承諾。” 他柔和的看著楚河,笑的明媚,通透的眼中不含任何的雜質情緒,蔥白般的細手帶著寒意拿開了楚河的手,“王爺可放心,若有王爺做下官的靠山,下官想應當無人敢動下官。” 楚河甩手,氣呼呼的往前走,邁出了破廟,傅當歸也跟上,“隻怕到時候流言蜚語,喚下官小名為王爺男寵。” 小楓有些驚訝的看著傅當歸,從始至終他都知道傅大人是一個敢說敢言的人,那日公堂就曾問過王爺是否好男風,如今又開起了這般剛硬的玩笑,不僅調侃王爺,還調侃了自己,真當是讓人看不透。 行走在前麵的楚河,嘴角若有若無的勾起笑意,“本王看,你算是本王見過的臉皮最厚的人,定不會被這些閑言碎語擊垮。” “那倒是,下官行的正,自是不畏言論。”傅當歸也笑著跟上。 柳譽年此刻已經二次屍檢完畢,幾名京兆衙役也將屍體抬到了官道的馬車之上,隻留下兩名引路的衙役。 傅當歸瞧著柳譽年隔紙衣衫上的紅綠粘液,想起初次見他的模樣,本以為這個人是一個吃官家飯不做實事的人,卻沒想到雖是行為不靠譜,這做起事情來卻比誰都認真。 “王爺,大人,經過屬下查驗,屍體之上相隊與第一次檢驗,多了一種油脂類的東西,若是屬下猜測不錯,應當是香油。”柳譽年收拾了一下身上,開口道。 “今後凡是京城之中發生的命案,案件並未完結之時,屍身不可停留義莊,將京兆衙門後堂打通改為案列房與仵作房並立,方便存放屍體。”傅當歸半眯著眼睛,思考著。 聽到此話,柳譽年忙道:“大人,不可!京兆衙門是京機重室,要改造必須由皇上首肯,並且京城之中的事物並非全由京兆衙門打理。” “哼,這混亂的風氣,你說的是我上任以來都未曾出現過的右扶風與左扶馮翊?發生這麽大的事情,竟隻顧著自己的轄區。”傅當歸眉頭微皺,臉上的笑意消失。 “此事容後再談,今日你就先回京兆衙門。”傅當歸輕歎息,吩咐道。 楚河就這般眼神時不時的瞧著傅當歸,小楓與虎子還有兩名衙役前後執燈。 很快就到了官道之處,夜色將領,微風吹拂帶著刺骨的寒意,傅當歸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月色透過樹葉傾瀉而下,宛如點點星辰落地,繪出一副美好畫卷。 美景當前,短暫駐足的傅當歸,在楚河之後上了馬車,剛剛落座,楚河冷冷道,“邊上是裘衣。” 傅當歸笑著打開折扇,扇著風道:“清明點好,看事情更透徹。” “待到明日,傅大人你病了,又該有人說本王苛刻待人了。”楚河墨色眼眸透著月光緊緊的盯著傅當歸。 “王爺若是在乎這些,名聲就不會那般差了。”他眯眼笑著。 楚河卻被他氣得臉色有些泛紅,“本王名聲很差?” “嗯……都傳到山下湖了。”傅當歸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臉上掛著璀璨的笑意。 他隻覺得傅當歸的笑有些刺眼,竟讓自己有些不敢接近,恍惚自己他竟覺得那是自己得不到配不上的笑容。 此刻楚河心底竟有些不滿,他孩子氣一般追問,“那傅大人,你說說,你覺得本王如何?” 傅當歸臉上的笑意更濃,“眾人都說楚王爺飛揚跋扈,息怒無常。可這般能讓那些人心中生恐,繼而生怖,畏懼便是敬畏的開始,誰又知道表麵之下,到底深藏著什麽?沒有人能夠真正了解王爺,所以便是無人能夠掌控到王爺的弱點。” “哎呦……如今本王的秘密被你發現了,你說這可怎麽辦呢?傅當歸?”楚河的身子因為顛簸靠著傅當歸有點近,說這話的時候,傅當歸身子能夠感到那炙熱的氣息就在自己的耳邊與脖子縈繞。第十三章 梨花手帕 傅當歸臉頰泛紅,但仍舊鎮定,“下官與王爺,如今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要對王爺下手的人,自然要對下官下手,隻要王爺撒手不管,下官便能夠完完全全的保守秘密呢!” “那麽你呢?從山下湖來到京城,坐上這吃人的位置的目的又是什麽呢?”楚河收斂的情緒,神色淩然的看著傅當歸。 他抬手用玉扇挑開馬車窗戶薄紗,望了望那馬車外的夜色,點點月色透過大樹樹葉縫隙,一點點的落在草叢之中。 “黑夜之中,總要有一束光的存在。”傅當歸眼神透著真摯的光,望著窗外。 楚河看著他的側臉出神,耐住了想要撫摸他臉頰的手,第一次……這是楚河第一次心跳的那麽快。 他是王爺,高高在上,以往他要是看上哪個人,便是想盡一切辦法都要得到,甚至根本不用費力就有人往自己的床上爬。 這一次,他心中少了幾分欲望,多了一份自卑……為何這人可以明亮到刺眼,穿透他內心的幽暗。 讓他心中想要接近,卻又覺得難以接近,從來得到都是肉體上的滿足,這是第一次想要得到別人的心。 隻因為眼前的人似乎太過美好,楚河長舒一口氣,“你做你的光,為何要讓本王站在你身後。” “因為下官第一眼看到王爺,就覺得王爺的眼神很熟悉。”傅當歸也未隱瞞心緒。 楚河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捏成拳頭,扣在手心,一陣陣刺痛讓他清醒,曾經的痛苦湧上心頭,他明白無論如何也不能動心,否則自己的下場,就會如同那人一般…… 傅當歸究竟是本性如此?還是善於偽裝?楚河開始分不清楚,記憶之中的痛苦與眼前的美好交疊,讓他內心糾結不已。 “行了,本王乏了。”楚河冷言吐出。 他將挑開的窗紗放下,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搞不清楚為何楚河的情緒如此多變。 前一刻與你談天說地,後一刻與便怒發衝冠。 “王爺,到了。”直到不久後,小楓的聲音,總算是打破了馬車之中的寂靜,讓傅當歸得了喘息的機會。 楚河抬起枕著頭的手,撫了撫衣袖便是頭也不回的下車了,完全無視了馬車之中的傅當歸。 傅當歸倒也不惱,畢竟王爺無視自己,總比對自己發火好,他手指摩擦著玉扇柄,思索著今日發現的這些線索。 等到傅當歸下馬車的時候,小楓與楚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王府門前。 “少爺,你可算是下來了,擔心死我了。”虎子急切切的抓住傅當歸的手道。 他瑉嘴搖頭親切的笑著,“虎子,領著我去王府後門看看。” “好嘞,少爺您這邊走,我這幾天已經將這王府摸透了,這得多虧了小昭姐姐。”虎子笑的得意,往前邁步走著。 “得了,咱們家虎子不得了,剛進王府幾天就勾搭上了女子,這小昭姐姐又是誰啊?”傅當歸眉眼都是笑意。 虎子擺了擺手,“少爺,您就別嘲笑虎子的好嗎?這小昭姐姐就是王府裏麵的小丫鬟。對了……您,這一說讓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傅當歸臉色微正,以為是什麽重要的大事情。 卻見虎子從懷中取出了一方素色繡著梨花的手帕,“呐!哪裏是我勾搭的小昭姐姐,分明是她看上了咱們家學富五車,英俊瀟灑的少爺,這便是小昭姐姐托著我給少爺的。” 傅當歸從虎子手上接過手帕,上麵繡著的梨花好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一般,讓他覺得十分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在何處見過。 他開始回想自己在王府裏麵遇到過的丫鬟,立馬就明白了這虎子口中的小昭姐姐是誰,便是那今日對自己笑,昨日自己誇讚她珍珠繡鞋漂亮的小丫鬟。 但傅當歸也沒有想到,自己隨口誇讚,竟是引得那小昭會錯了意思,送來了梨花手帕。 “少爺接了手帕,便是同意了小昭姐姐的心思,那楚王爺可怎麽辦?”虎子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 傅當歸噗嗤一笑,幹咳了兩聲,“虎子你可別亂說,這梨花手帕趕明我親自還給小昭,與她說清楚,至於楚王爺那可和你家少爺我不是一路人。” “少爺你就扯吧,我看楚王爺就對你不一般,都說這楚王爺好男風,虎子看他是看上咱家少爺了,雖說夫人可能會不同意,但少爺若是喜歡,倒也無礙。”虎子極為認真的看著傅當歸分析道。 這般倒是把傅當歸弄得哭笑不得,“虎子你是哪裏學的這些有的沒的,少爺我可是要做一番大事業的,哪能沉溺於情情愛愛的事情。” “得令得令,虎子不說了,再說下去,少爺就要挺直腰板子,不跟虎子開玩笑了。”虎子笑著說道。 二人這你來我往的玩笑話倒也挺能混時間,很快就到了楚王府的後門。 這後門是黑漆門,對扇門上扣著蟒頭門扣,七步台階之上兩邊各立著兩座石獅子。 後門兩邊連著高牆,高牆之下種著半人高的萬年青,據那老乞丐所說這紅衣女子消失的地方應該就是這萬年青之中。 “虎子,你左邊,我右邊,看看這萬年青靠牆的那邊有沒有什麽洞口,機關的。”傅當歸扇著扇子驅趕著周圍的蚊蟲。 虎子從懷裏麵拿出一柄折疊的小燈籠,點燃了遞給傅當歸,“少爺,這小燈籠裏麵的蠟膏不多,盡量檢查快些。” 傅當歸點頭,二人便是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從後門兩邊的鑽入了萬年青石壇之中。 初夏蚊蟲甚多,傅當歸這幾日又住在王府,身上的驅蚊香包已經好幾日未曾換過,又受了屍體腐臭影響,反倒是聚集了更多的蚊蟲,之前在西郊破廟大致上楚河身上的驅蚊東西起了作用,所以並未受害。 此刻剛剛檢查不久,傅當歸的白嫩的手上與臉頰已經添上了許多泛紅的小包。 “少爺!您快過來,我找到了,這裏有一個被掩蓋的狗洞!”虎子的聲音有些激動。第十四章 再探屍身 傅當歸被虎子的一聲驚醒,抬手拍了拍身上的蚊蟲,忙執著小燈籠朝著虎子所在的地方走過去。 撩撥開遮擋視線的萬年青枝丫,在狹窄的縫隙之中前行,很快看到了打著燈籠的虎子。 虎子的腳邊的萬年青已經被挑開,在昏黃的油燈照耀下,楚王府高牆遮掩之處露出了一個狹小的狗洞。 狗洞透不過光亮,傅當歸有些困難的蹲下身子,觸摸著那洞口裏麵的東西,隻覺得手掌摸到了有些光滑的物件。 那東西略微有弧度,稍微向上一點,便是有樹葉枝丫,看來應當是一個剛剛好遮擋住這洞口的大花盆。 “走吧,虎子。”傅當歸抬手撓了撓臉頰蚊蟲叮咬形成的小包。 他若有所思的將手上的小燈籠遞給了虎子,“難道這王府的後院無人把守嗎?” “少爺,這件事情,怕是要問楚王爺。不過,我倒是覺得少爺應當率先處理一下身上的紅包。”虎子舉燈前行。 案情本就有些撲所迷離,傅當歸心頭略微煩悶,身上裸露部分傳來的瘙癢之感讓他不由的擰了擰眉。 傅當歸食指微微敲動這玉扇,叩叩叩……一路前行,虎子卻見怪不怪,他家少爺在思考的時候,總愛這般。 如今發現了這狗洞,傅當歸心中的疑惑算是解了一半,那紅衣女子並非是故意禍水東引給楚王府,而是她本身可能就在楚王府之中。 加上那老乞丐所言,傅當歸現在可以斷定,行凶者是女子,並且這女子與楚王府和梨園都有著莫大的關係。 其次,行凶動機尚且不知,犯案過程已經由老乞丐證實,隻是那人又是用何手段操控野狗與老鼠的呢? 他埋頭一邊思考一邊前行,很快再次進入楚王府之中。 此刻月色漸濃,星星點點的落在青石板路上,傅當歸時不時抬手撓著蚊蟲叮咬的紅包。 “傅大人,王爺正在大廳等你。”小楓不知道從何處竄出,停在傅當歸的身前。 傅當歸微點頭,“正好下官也有事情想要請教王爺,請帶路。” “對了,小楓,我想要看看幺娘的屍體。”他頓了頓,抬手將玉扇一拍,眼神一淩道。 小楓頓了頓,麵色猶疑,”幺娘是在楚王府死去的樂師,如果想要查驗屍體,怕是要經過王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