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日可替我吸毒了?”少年將珠子放在手心,微微用力合攏手掌,在打開手掌,掌心裏身下白色粉末和幾粒黑色藥丸。“你怎曉得……”阿醜本是不敢承認的,他怕少年再說要殺他的話。“若沒人為我吸了毒,今日我且難醒了,不過餘毒未清……”少年把手心的幾粒藥丸吞了口中,到床上盤腿而坐,凝神運功,沒再言語。一刻鍾後,少年動了身子,下床來,“珠子裏的丹藥可解百毒,給你倒是便宜你了。”少年話落,屋門外響起敲門聲,“阿醜兄弟!可是醒了?嬸子做了早點,快起來吃些罷!”阿醜要應聲,少年移身過來,擋在他身前,輕緩搖頭,阿醜半張的口就關合了。“錦囊裏還些金葉子,也賞給你這窮奴了,昨夜之事將它忘幹淨!如若不然,隻好將你殺了!”少年離阿醜很近,散落的發絲劃過阿醜高腫著的臉,明明臉火辣辣的,阿醜卻能感到這發絲是冰涼的,像少年昨夜的體溫一般。阿醜隻點點頭,少年笑容不變,轉了頭凝望窗戶,倏然間躍出了屋子。屋子裏靜下了,那美色的少年不見了,隻有阿醜一人捏著錦囊呆呆地站著。第十四章那日阿醜回到夏府,剛回屋換了衣裳,劉嬸就趕來了,才要開口訓斥他,見他的臉高高腫起,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就收了回去。阿醜把那日的事對劉嬸說了,當然還是隱去一些,隻說他救了人,被那人誤會而挨了耳光。就說了此些,劉嬸再追問,阿醜也說記不得那人是何樣了。那少年美色極致,誰見了會忘掉的?阿醜自然也沒忘,雖然少年說要他忘掉那晚的事。可這幾日他腦子裏總是浮現那張好看的麵容來。他本想忘的,就是忘不了,也不知怎麽了。錦囊裏的珠子他就動了一顆,剛回來那日他撐不住身子了,劉嬸以為他病了,忙要去請大夫,他隻道是勞累了,並無大礙。其實他心頭隱約察覺是那晚為少年吸毒血染了毒,隻是一直沒在意,回到夏府,為了不讓劉嬸擔心,他立馬去幹活,沒停一刻。就在劈柴之時,忽然昏倒了,還是有人去拿柴火發現他倒在院裏,手邊還有斧頭。他沒讓劉嬸去請大夫,隻將白亮的大珍珠用錘子敲碎了,像少年那樣吃下幾粒黑色的藥丸,過了一些時候,身體就沒那麽乏力了,頭也不暈了。那幾顆珠子和金葉子,阿醜是萬萬舍不得拿去換錢的,隻好好地藏著,這是那少年給他的,他得好好放著。像從前保存二小姐賞的東西一樣,阿醜將錦囊放好,就怕弄壞了它,小心翼翼著。這日阿醜送柴到廚房,遇到大少爺往後院來,想著遠離他,走得快了些,沒注意到大少爺見沒見他。待他從廚房出來時,隻瞧了那風度翩翩的美公子身邊還帶著一個人,那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比三少爺矮了一個頭,顯得嬌小纖細。晃眼一瞧,定認為是個精致嬌小的姑娘,那小臉白嫩透紅的,青眉淡如煙,彎彎細細的,一雙秋水剪瞳清清亮亮,鼻子挺翹漂亮,小小紅紅的嘴唇像是塗抹了胭脂一般,出口的笑聲也是清靈悅耳的,就是有些嬌柔有些細。阿醜不明白大少爺帶個嬌小少年進府作何,若說是少爺的知己同窗也不像,這少年年紀太小,身上沒有讀書人的墨染氣韻,更沒官家權貴的那種華貴氣度。倒是嬌嬌柔柔,像塗粉抹脂的女兒家,臉上的笑也不像青澀少年該有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嬌了些。阿醜也說不上來,隻覺得這少年不是大少爺的知己同窗,但也不曉得他是什麽人。少爺接他從後門進來,那就不是府裏的客人了。這是阿醜第二次在後院遇到大少爺,大少是從後門進來的,正巧被阿醜撞見。這會兒不等阿醜走了,他出聲叫住了阿醜。“那日的一頓打可還記得?”阿醜不明白大少爺是何意,隻得恭敬地向大少爺行禮,退到一邊站著,沒抬頭。大少爺從小就厭惡他,他曉得,也怕得罪大少爺,他是奴,大少爺是主子,就憑這一點,也不該不對大少爺不恭敬,更不敢衝撞大少爺。阿醜一直記得他爹對他說的話,他是府裏的奴,切忌要遵守本分,盡忠盡責,不可有他想,好生伺候主子。好好活著,保著命,等到奴契滿了,他就是自由身了。阿醜在夏府這幾年不論何事都小心著,記著他爹的話,他的腦子雖不好使,而曉知隻要遵守本分,就是沒錯的。阿醜沒說話,恭敬地站在一邊,大少爺隻讓他抬起臉來,隨後就有清脆如鈴的笑聲響起。在這彌靜的後院,這聲音刺著人的耳膜,阿醜聽著也覺得不好聽。“這張臉是有點醜!府裏怎會用這樣的醜奴?”嬌俏的少年說話鄙夷,邊說還邊靠著大少爺,整個人都要依偎進大少爺的懷裏了。阿醜沒想到這年幼的少年會出此話,沒做聲,安靜地站著,心裏頭也說出是什麽感覺。這少年年紀甚小,出口的話卻是傷人的,像是常用言語譏諷他人一樣,水嫩的臉上也是清高傲氣,沒一點年少的清澈。“他的雙親是府裏的奴,他生下來也是奴了。”大少爺麵帶微笑,一點也不似小時候的陰狠,眼中柔水一片,沒有半點厭惡之色。“這臉真是胎記麽?少爺!”少年離開大少爺的懷裏,來到阿醜身前,揚手摸著阿醜半邊紫紅的臉。阿醜想退身,沒想少年抓了他的手腕,細聲笑道:“哥哥的臉是生來便這樣的麽?還是塗了胭脂顏色?”說罷,阿醜感到臉上刺痛襲來,尖銳之物劃著臉頰,溫熱一滴一滴落下,沾著阿醜的手。阿醜忽然推開少年,少年不防,一下子被阿醜推坐在地上,接著柔軟的隱泣聲慢慢響起。阿醜後悔了,他不該推開少年,大少會怎麽罰他,他心裏明白得很。人人都厭惡他的臉醜,人人都欺他嫌他,可爹說過,若是他都不待這張臉好,更沒人待這張臉好了。他不在意會被怎樣打罰,隻是別傷他的臉,對他怎麽都行,什麽他都不在意。“你要怎樣罰他都隨你了。”大少爺攬過少年,那少年還抽噎著,雪白的臉上有水痕滑下,顯出楚楚可憐的樣子。那少年一下子止住了眼淚,小小的嘴唇蕩開笑容,輕言道:“少爺將他借給蘭倌幾日吧!”“今日就讓他跟你回去。”阿醜沒再聽大少爺和叫蘭倌的少年說什麽,臉上刺痛著,等大少爺和蘭倌走遠了,他方回身走向自己的住處。從井裏打出一桶水,照著阿醜的麵容,一半膚色完好,一半覆蓋著紫紅的胎記,上麵還有幾道豔豔的劃痕,血珠冷凝了。這張臉就這麽醜陋麽?人人都嫌棄厭惡。阿醜當夜就被大少爺叫了去,隔了幾日也沒回來,劉嬸因擔心他,幾次找大少爺,都被大少爺幾句言語糊弄過去。又過了幾日,阿醜總算回來了,看似沒什麽要緊的,就是臉色有些泛白。劉嬸一見,不管不顧什麽了,就去請了大夫來。大夫一把脈,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是傷了髒腑,又未進米食,勞倦損傷,以致氣機紊亂……”大夫開了藥方,叮囑注意一些事宜,臨走留了藥讓阿醜摩擦傷處,這樣傷好得快些。劉嬸沒去請大夫的話,不曉得阿醜又受怎樣的痛了。劉嬸一直將阿醜當做自己的孩子,從他年幼就心疼他,照看他,現在阿醜這一身青紫破血的傷,硬是逼得她抹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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