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憐玉跟在他身後,不服氣地道,“誰知道你去哪裏了。” 白朗想起那日與楚憐玉分別後發生的事情,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快步走到老和尚麵前,道,“大師,多有得罪。” 那方丈看著他一身白衣,麵色凝重,“鐵鷹堡?” 白朗哈哈一笑,不否認,“大師好眼力。” “施主是為何事而來?” 不知怎麽回事,楚憐玉好像從方丈這句問話中,聽到了不安的意思。 他好奇地看著老和尚被眉毛胡子擋住大半張臉的樣子,努力揣測他的表情。 “這個嘛,小玉不是已經看過了?”白朗攬過楚憐玉,還是一副老實相。 “木……”老和尚有些站立不穩,後退了一步。 “原本早些日子就該登門拜訪,中間耽擱了一下,不過嘛,早晚都是要來的。”白朗的口氣像嘮家常一般,話中盡是對未有早來的遺憾。 和尚身子搖了搖,僧人急忙站在他身後扶住他,大和尚眼見方丈說了兩句話就變成這幅模樣,一掌拍了過來,白朗不慌不忙地接住,笑道,“金光寺裏的出家人,脾氣都這麽暴嗎?” 那方丈穩了穩情緒,喊住大和尚,放佛瞬間蒼老了許多,原本挺直的背部也有些佝僂,他長歎一聲,“孽債啊。”在僧人的攙扶下,緩緩地離去了。 “大師,這幾日,還是不要出寺比較好。” 白朗對著他的背影,高喊了一句,也不管那方丈聽到沒聽到,抱起楚憐玉,一把扛在肩上,躍上牆頭,出去了。 “放下我,我要吐了!”楚憐玉在白朗肩上哇哇大叫,等白朗一放下他,立刻麵色慘白地扶著樹幹嘔。 白朗拍拍他的肩膀,又捏了捏,笑嗬嗬地道,“個子不高,倒也挺壯的。” 楚憐玉捂住胃,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白眼。第31章 錯愛一生(五) 白朗雙手環抱,站在不遠處吹著口哨, 呼呼稍稍的不成調子。山中叢林茂盛, 鳥兒嘰嘰喳喳, 好不熱鬧。 楚憐玉麵色蒼白,隻覺得腹部胃部無一不痛, 他難受地靠著樹坐下,有些艱難地道,“幸好放下了, 不然我怕是要被你頂死了。” 白朗一口氣沒吹出來, 嗆得連連咳嗽, 他走到楚憐玉跟前,兩根指頭拈著他的下巴, 古怪地問道, “頂……死你?” 楚憐玉難受的緊, 又被他夾著下巴, 別扭地甩開他,看著他分外猥瑣的笑容, 沒好氣地道, “老子胃疼!” “嬌氣。”白朗拍拍手, 不屑地走遠,重新胡亂地吹起口哨,留下楚憐玉氣得不行, 若不是此時渾身有些無力,定要上前給他一拳。 又過了一陣, 白朗還是不知疲倦地吹著口哨,楚憐玉聽的煩了,吼道,“你有完沒完!給你吹得都快尿出來了!” “但尿無妨。”白朗背對著他,揮揮手,吹得愈發賣力。 “你吹夠了沒有?”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樹上響起。 捏著拳頭準備上前的楚憐玉愣了下,抬頭一看,發現先前還是空無一人的樹杈上,落了一個白衣冷麵的男子。 此時他正看著白朗的方向,稍淡的眉毛微微地皺著,看著停下來的白朗,複又問了一句,“喚我做甚?” 居然是在叫人!楚憐玉看著白朗憨笑的麵容有些無語。 “誰家的口哨會這樣拖遝難聽啊。”他抓狂地對白朗道,“留仙寨隻要吹一聲就行了好嗎?”對於白朗在一個人在那裏嗚咽地吹了半天不知道什麽內容的東西居然是召喚的意思,楚憐玉感到相當不可思議,“若是求援,不等你吹完,人家早就把你殺了三四回,剁成肉末了好嗎?”他言罷,上下打量著白朗,手在腦袋上指了指,“你沒毛病吧?” “他故意的。”白玉高高地站在樹上,冷嗖嗖地看著白朗。 “我開個玩笑嘛。”白朗笑嗬嗬地走過來,仰著脖子看著白月的冷臉,笑嘻嘻的模樣,跟沒看見別人眼中的冷刀子似的。 “厚臉皮。”楚憐玉翻了個白眼,離這人遠遠的。 “嗯。”有人附和了一聲。 咦? 楚憐玉驚奇地邊走邊回頭,他還以為白月不會吐槽呢。 白朗上前,與白月說了些什麽,白月微微點頭,嗖地一聲就不見了。 楚憐玉遠遠地看著他出現又消失,心中微微失落,若不是幼年時發生了那事,他也不會如此恐高,今生,這個毛病怕是好不了了。 以前在留仙寨他還不覺得有什麽,出來之後,他方知道先前的自己無異於井底之蛙,江湖上武功超出他之上的人數不勝數,他的這一點拳腳功夫,根本不夠看。 “想什麽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楚憐玉扭過頭,是白朗。 “你們說完了?”他問道。 “本來也沒什麽事情,就是讓他派弟兄們守著,別讓金光寺裏的老和尚跑出去。”白朗漫不經心地道,接著又拎了拎楚憐玉的耳朵,“剛剛你跑什麽,年紀不大還知道避嫌呢?又不是什麽機密內容。” “你以為誰都像你這般無禮。”楚憐玉哼了一聲,頭昂得高高的。 “哈哈。”白朗笑出聲,驚起一群飛鳥,“傻小子。”他拍了拍楚憐玉,示意他回來,“方向錯了。” 楚憐玉頓住,微微僵硬地轉過身,“廢話,還不走。” 白朗好笑地看著他,率先往山下走去。 走到半山腳了,楚憐玉猛地想起,王二還在寺門口等著,“怎麽辦?”他問白朗。 白朗挑眉,口氣輕鬆,道,“簡單的很。”說罷,手指放入口中,尖利的哨音響起,霎時,一位白衣人從林中躍了出來,剛要張口打招呼,就被白朗伸手止住了。 “去告訴寺門口等著的小二,楚小公子已經隨我下山了。” 那人應了一聲,幾個飛躍,便也不見了。 “怎麽樣?”白朗得意地看著楚憐玉,邀功地問。 “原來你會啊,”楚憐玉鄙視地看著他,轉身就走,“還以為你有多大毛病呢。” “我……”白朗無語地看著楚憐玉的背影,憤憤地道,“我開玩笑還不行嗎?” 那邊,楚憐玉走兩步跳一步,不一會兒就走出好遠,哪裏還回他的話。 白朗看著他越來越輕鬆的步伐,臉上也漸漸地笑了,低聲笑罵了一句,“傻小子。” “喂,等等我,你不認識路啊。” 不等楚憐玉走太遠,他急忙高喊一聲追了過去,長長的階梯上,他三步並一步走,眨眼間就到了楚憐玉背後,楚憐玉尖叫一聲,跳了過去,飛速地往下跑,喊道,“你耍賴!”兩人打鬧著下山,笑鬧聲傳出很遠很遠。 “怎麽不見木老夫人?” 秦歌在木府中緩緩地走著,隨意地問道。 “家父家母最喜清淨,平日裏一心禮佛,足不出戶,不喜見客。”木清和輕聲解釋,引著秦歌走向另一條小路,“秦兄這邊走。” “原來如此。”秦歌歎道,“原本還想拜訪伯父伯母一番。” “秦兄有心了。”木清和接口道,“他日定向父親母親轉達。想必他們知道我結交了秦兄這樣的人物,也是心中喜悅。” “木兄客氣了。”秦歌謙遜地對木清和拱拱手。 兩人一路走來,並不見多少仆人,諾大的木府,雖然處處可見繁花似錦,但仍覺死板空洞,秦歌耐著性子走著,問道,“木兄打理家業,想必也是辛苦,我聽聞宮中的貴人,可是最喜愛府中進貢的花兒。” “雖然勞累,但幸虧府中有秦管家幫忙照看一二,也不致太過操勞”木清和提起這個秦管家,口中盡是感激之情,“至於向宮中進花,我木府數輩以來皆是如此,隻是盡了本分而已,並不敢托大。” 秦歌對他笑笑,待要再說,忽見前麵有一人行過,急忙道,“老人家,小心些。” 那老人拄著拐杖,步履緩慢,十分吃力的樣子,被秦歌一喊,腳下一滑,差點摔倒,跟在他身邊的一個小童眼明手快,連忙伸手扶住。 木清和快步上前,笑道,“秦老,您怎麽出來了?” 那老人慢慢地抬起頭,鶴發雞皮,眼睛渾濁,有些遲緩地轉了轉,看到是木清和,才踉蹌著要彎腰行禮,木清和哪裏會受他一拜,伸手扶住他,不高興地道,“您又這樣,哪裏還讓您行禮了。” 老人從喉嚨眼裏咳嗽兩聲,聲音沉悶沙啞,呼吸之間都能聽到沉重的呼啦呼啦聲,簡直要把命咳進去一般,好不容易停下了,又固執彎腰地道,“見過公子。” “你呀。”木清和無奈地看著他,“您不在院中好生休養,出來做什麽?” 老人張口欲言,話未出口,又是一陣要命的咳嗽。 “罷了罷了,您先回房歇息去吧。”木清和擺擺手,讓小童上來,讓他扶住老人的手,吩咐道,“送秦管家回房。” 小童點點頭,低著頭,看不清神情,扶住仍在咳嗽的老人走了。 木清和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越走越遠,直到拐了個彎,看不見人影了,才道,“秦管家就是閑不住。” 秦歌正若有所思地盯著那老人佝僂的背影,聽見木清和說話,便順口問道,“管家姓秦?” 木清和點點頭,道,“自我幼時起他便在這裏了,當年木府遭受重創,也是多虧了秦管家,才不至於家破人亡。” “哦?”秦歌好奇地問,“還曾有這樣一段往事,看木府今日風光,竟完全想象不到。” 木清和搖搖頭,道,“最可怕便是人心,當年我年幼無知,惹來大禍,至今仍然後悔。” 秦歌心中一動,問道,“木兄年幼,想來並非有意,不必掛懷。” “人哪。”木清和歎了一口氣,聲音中滿是無奈,“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複得隴又望蜀,最是貪得無厭。” “想必是有人做了不好的事情,才讓木兄有此感慨。”秦歌看著木清和,問道。 木清和無言地點點頭,歎息了一聲,不再說話。 秦歌看著他雙眼失神,一副沉浸於往事的失落表情,一時無話,陪著他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他從悲傷中解脫出來。 “公子!”忽然一個人遠遠地跑過來,氣喘籲籲地道,“老夫人不好了!” 木清和一個激靈,抓住那人肩膀,急切地問道,“老夫人怎麽了?” “還請公子過去看看。”那人低著頭,聲音著急,“老夫人叫您呢。” 木清和推開那人,扭頭就跑,跑了兩步,猛然想起秦歌還在後邊,急忙道,“秦兄,您看……” 秦歌跟上去,道,“在下淺通醫術,可以隨著前往一看。” 木清和麵色一喜,抓住秦歌的手高興道,“那太好了!” 秦歌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往前一伸,道,“還請木兄引路。” 兩人來到一處院子,還未進門,就聽到一陣哭聲,木清和眉頭緊皺,扒開前來迎著的人,率先衝了進去,罵道,“哭什麽哭!” 秦歌跟在後邊,看見幾個小丫鬟圍在一起正在抱頭痛哭,旁邊兩三個小廝一臉焦急地圍著,急的團團轉,幾人聽見木清和的聲音,連忙止住,驚喜地道,“公子,您來了!” 木清和急衝衝地上前,有小丫鬟連忙對著裏麵的人道,“老夫人,您看,小公子過來看您了!” 裏麵的有人呻吟了一聲,蒼老的手伸了出來,“小川,你來了?” 木清和腳下一頓,臉上猛然變色,小丫鬟噤若寒蟬,隻有一個略大一些的,鬥著膽子,有些顫音地道,“老夫人,是小公子啊,您剛剛不是還在念著小公子的嗎?” 木清和緩了緩,上前握住那隻手,道,“奶奶,小川來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