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光打馬而過。  趙弦思在陣前上陣殺敵受傷流血,掙下的累累軍功均雙手奉上送給了太子趙雲昕,也讓太子殿下落了個文武雙全的好名聲。  他的右手廢了一半,便開始使左手劍。  太子此時此刻才知道,原來他這個九弟使左手劍竟比右手劍更為出神入化。  嗬,那又如何,最後名利雙收的還不是自己麽。  -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那麽瞎的。  平音是趙弦思的副將,亦是平丞相的獨子,雖生得英俊秀美像個秀氣的小書生,實則是個擅用長槍的武將。他還比趙弦思大上兩歲,隻是長得白白淨淨的,倒也顯小的很。  平音自打被趙弦思在戰場上救了一次便決定跟著他了,無論九皇子日後是否能成大事,他既已打定主意追隨便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  平丞相對獨子的溺愛也已經到了,即便兒子選了個注定登不上帝位的廢物皇子,他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答允的地步了。  一直到趙弦思十六歲,老皇帝才將人召了回去。第49章   -  趙弦思對平音的示好並未回應,一直是冷冷淡淡,也曾告誡過他不要追隨自己。  可是平音這個家夥總是一副笑得沒心沒肺的綿軟樣子,偏又怎麽趕都趕不走。  可他是平相的獨子,他若追隨九皇子,自然會有人不樂意。  平音想知道趙弦思難道真不想當皇帝麽。  他這麽想了,也這麽問了。  趙弦思的回應是對著他的眼角不輕不重的揍了一拳。  平音雖然疼的齜牙咧嘴,卻還是不依不饒:“殿下為什麽不想呢。明明如果你當上了……才能更好的保護你想要保護的東西啊。”  趙弦思看他的眼神似霜似雪,無波無瀾。  [沒必要,沒興趣。]  -  太子要的軍功已經足夠了。  老皇帝也需要趙弦思去做另一件事了。  趙弦思回了皇宮,平音也回了相府。  -  一位突如其來的訪客,一個妥善珍藏了多年的家族秘密,勾起了老皇帝對北離的興趣。  但他並沒有要趙弦思立即動身,反而是花了兩個月讓人教趙弦思如何當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  趙弦思從小與駿馬和刀劍為伍,對於怎麽當好一名皇子,倒是從未研究過。  隻是他天生清冷矜貴,如同蒙塵的珍珠,稍稍打磨便能煥發原本的光彩。  他滿身的刀傷劍痕都漸消了,文太醫配的雪顏膏對祛傷倒是極好用的。他的皮膚如白玉一般光潔。但是畢竟年紀尚小,怎麽看都還是少年風姿。  -  老皇帝給他的命令是帶著一隊人,借著鹽商之子的身份混入北離。再與紀景會合混入紀家,為的便是接近紀清玦。  外姓人想要馭火之力,唯一的方法便是與離火之主結血契。  老皇帝想要的便是將離火收入囊中,以保大禹千秋萬世。  簡而言之,他之所以要趙弦思抹去一身難看的刀疤傷痕,又讓人教他各種規矩,要他適應穿一身貴氣的素淡顏色。原來是指望他這個兒子去使一出美男計?  老皇帝可真是精打細算,連自己的臉都要算計的幹幹淨淨才罷休。  趙弦思平生所學,也不過是怎麽執劍殺人帶兵打仗,如今竟然要他去勾/引一個男人?  他一直覺得,隻要自己變狠變強,便能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了。  可是即便如此,卻還是有這麽多的身不由己。  他偶爾也會想想平音與他說的那番話。  ————————————————  趙弦思不知道平音是怎麽騙過平相,瞞過皇帝和自己的人藏到馬車裏的。  他們一行人要從上京趕往北離,本就路途遙遠,走到一小半,趙弦思才發現馬車後邊放雜物的車廂裏還躺著個人。平音睡得四仰八叉,還穿了一身藕色裙裝扮成了一個小侍女。  趙弦思一拳下去就把人揍醒了。  平音捂著一張俊臉大叫:“嘶——殿下未免也太用力了吧!”  趙弦思隻是神色冷淡的看著他,一邊用嘴型說道:[馬上滾回去。]  平音也不惱,就是揉著臉笑:“我這好不容易出來的,哪能說回去就回去。平音隻是不放心殿下一個人去北離啊。”  趙弦思推開窗子讓他看了看外邊的手下。  平音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漂亮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微光:“殿下現在可是鹽商公子,身邊沒個伺候的侍女怎麽了得?殿下放心,平音絕不會給你添亂的,平音必然會護殿下平安周全!”  眼看著趙弦思的拳頭就要落在自己眼角上,平音下意識的伸手遮掩,女子衣衫的袖子過於寬了,忍不住滑落下來。手腕上淺紫色寶石手串熠熠生輝,手串尾部還掛著一隻小小的白兔,甚是嬌憨可愛。  趙弦思無奈,平音這個牛皮糖性子真的是越趕越不走,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寶石手串,眉頭輕蹙。  平音哈哈一笑,右手在趙弦思眼前晃來晃去的:“這是娘親留給我的遺物,自小不離身的。怎麽,殿下喜歡?”  趙弦思搖頭,甚至翻了個白眼。  ————————————————  原本定好的路線,隨著他們途經兩國交界處發生的事,都被打亂了。  那夜他們在山腳下的茶攤買了些吃食茶水便準備連夜趕路直達北離。  可是那些食物裏麵被下了極重的軟筋散和迷魂藥。  趙弦思和平音吃的少,倒沒那麽嚴重。他給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道傷口,放血清醒。沒想到竟看見老皇帝賜給他的手下裏,有一人竟在和那些山賊交談。  趙弦思不顧一切的抓著平音的手,拚死搶了一匹馬往前逃去。  可是那些山賊在見過他們二人的模樣後都和瘋了似的緊追不舍。  -  平音的身體終究比他弱些,中的藥也比他深。  路行一半的時候,他終是再也撐不住滾落下馬。趙弦思也無暇顧及那匹瘋癲的馬兒,翻身下落便將平音背了起來。他不是沒有中藥,如今還要背著一個人,自然跑不快。  二人步行至一座吊橋的時候,身後的馬蹄聲也紛至遝來。  平音的眸子在黑夜裏清亮的要命,他輕輕伏在趙弦思肩上,淡淡道:“殿下,放下我吧。”  趙弦思不能說話,隻是執拗的不肯鬆手。  平音笑了,在他的肩頭咬了一口,像一隻貪玩耍狠的貓兒一般。  二人摔倒在地。  平音的腿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他跪著抽出了趙弦思的佩劍,又伸手推了一把趙弦思讓他快點過橋。而他則將劍抵在了橋索之上。  趙弦思輕喘著氣,烏雲蔽月的夜裏,鳳眸裏似是被那個頭發散亂眼神清亮的男孩子填滿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趙弦思狠狠咬了咬牙,閉著眼往前跑。  平音依舊是笑的沒心沒肺的,手串在星光的照耀下微微溢著光澤。  眼看著趙弦思漸行漸遠,他也發起狠來的劈著那繩索。  “殿下,告訴我爹,兒子來世再孝順他——平音不後悔!”  不後悔追隨你。  平音,不怕。  少年最後的聲音被淹沒在這片暗沉的夜色之中。  -  趙弦思跌落山穀的時候翻滾著倒在了一大片枯枝落葉裏,昏死了過去。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和一群少年少女一起被捆在一起趕去奴隸市場。  每天都被喂食軟筋散,忍受令人惡心的目光。  他長得太過好看,一看便能賣到一個驚人的價格,那些人販子雖各個癡迷他的容顏,但還是金錢的誘惑更大些。  -  趙弦思沒想過自己會在那種情況下遇到紀清玦。  一身白衣,清冷卓絕的紀清玦。  在那一瞬間,他幾乎就忘記了一切,陰謀詭計,身不由己,痛苦瘋癲。  隻覺得心神悸動。  “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  -  他終究沒能救下平音,那個愛笑愛鬧總像個牛皮糖似的喜歡粘著他的少年死了。  就算趙弦思殺了紀明和他所有的手下,也沒能問出平音手串的下落。  即便他默默尋遍了北離,也沒能再找到。  ————————————————  陰差陽錯,殊途同歸。  他進了紀家,還成了紀清玦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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