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  至於,這被他們鎖定了七日才終於確定有重大嫌疑,且能完美在地圖上被尋找的類柱類錐,還擁有圓形平麵視角的建築構造,正是——這數條直線交叉於京師中央——大明濠。  ……  大明濠是何地?  這是個從外部來看,呈柱體,塔尖為錐,有磚石搭建,連通底下,還通著護城河的一處濠口溝渠。  據工部那頭如今查到的部分史料,在前朝,金水河上遊斷流,河道逐漸變成排水渠,這條水渠當時就稱大明濠,因在皇城西,河邊道路在本朝開始稱西河沿。  若論大明濠的實際方位,乃是北起西直門內的橫橋。  進而順著京城北高南低的地勢,自北向南流經今趙登禹路,白塔寺路口,太平橋大街,折向東邊從中門前經過,再折向南,穿過順天府內大街,再沿佟麟閣路走向,向南從宣武門以西的象房橋下流入內城南城牆外的護城河。  它的最終目的地就是護城河下長達地底,而大明濠作為縱貫京城內城西部的排水幹渠,為確保雨季排水通暢,每年開春,都會派人挖泥清淤,所挖淤泥,堆積兩岸,臭氣熏天,人稱臭半城。  “這樣的地方,若是殺人越屍,簡直是再適合不過。”  “而且你記得宋朝年間的那個關於暗網的最初記載麽,這裏不是汴京,沒有一座無憂洞,但是這裏同樣是一座皇城,沒有人能保證地下會不會藏著什麽秘密。”  “嗯,所以,就是這一處,但你說那個兵丁口中沒了手,又沒了腳的流浪孩子又是怎麽回事?”  段鴞說著又看了眼傅玉。  “不知道,但是我們可以照著這個‘圓’所指向的地方,先去找找看是否有八日前留下的蛛絲馬跡。”  “……”  “行,那就去看看。”  這一結論,傅玉和段鴞倒是都很讚同。  於是連夜,顧不得說先找人和他們一起去,為了說首先驗證他們這徹夜琢磨出來的最後結果,換了一身行頭的段鴞才跟傅玉一起騎著馬快速行走在內城,馬蹄子聲行過延邊街市道路。  “駕,駕!”  趕在宵禁,為了抓緊時間,傅玉和段鴞一手執著韁繩,嗬著馬走在偏側,前頭也偶有著冬裝,小圓帽的老百姓從馬跟的前快步走過,倒是顯得世道繁忙度日。  馬上,一路繞城而過的兩個人這一次的目的地——大明濠。  而一塊謹慎地先大量了下周圍環境,又考慮到此類溝渠深處往往有惡臭,和淤泥汙水,擅自進去甚至有可能有壓力過大的氣體引起明火爆/炸,或者是有被汙水感染的風險。  過來驗證這一點,他們倆隻拿出帶過來的布巾用烈酒先熏過把口鼻包好,先一起吹滅了帶來的火簽子。  等從靠近白塔寺路口這一處的民宅後頭,撬開周圍蓋著諸多磚石泥水漿糊的石渠和埔墁。  傅玉和段鴞這才一下子跳入底下。  再等一起蹣跚地走在這樣詭異又蹊蹺的地方,黑漆漆的四周隻有上頭的風聲傳來。  而他們倆剛冒著腰進入到底下,剛過了一個濠口,見聽前頭似有氣流聲,腳下本來隻是到腳踝上方的水流似乎也開始上漲了。  “這好像是濠底固定的排水時間。”  說著,傅玉抬頭,用手觸摸了下上頭的磚石修砌的石壁。  “嗯,咱們繼續往前走走看。”  黑暗中,段鴞也這麽回答道。  此舉,若不是他們倆,放在別人身上定是充滿危險性,但這兩個從來都是在生死間來回的人卻也習慣了,之在這樣的前提下,繼續向裏頭盡可能地摸黑一步步闖入。  而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當進入內裏,並感受著水位一點點上漲,考慮到冬季,繼續前進需要一點緩衝,兩個人還是開始挨著彼此用各自身體的力量來站穩。  對此,段軍機和富察少爺這兩個家夥彼此也不需要解釋太多,拉住彼此就往上方繼續前進。  不過這正值冬天,本就天寒地凍,世上什麽事到底是是兩個人在一塊比較暖和,但也是在這最後一刻,二人也才覺得心之間的距離好像又一次變得更近了。  所以明明都是兩個不該一起瞎胡鬧的男子。  在這因為水位改變,而致使安全線不斷向下滑的‘水牢’之中,二人的身子卻像是被放不下水似的時不時地隨著水波的晃動溢出了一地。  彼時,已是夜深人靜。  若有若無的水花拍打聲中,二人的衣物靴子都弄濕浸透了腰背,那從前方衝來的水時而激烈,時而隨著某種頻率停下而緩一緩。  突地水流快樂些,腦子已經一片像是被火燒的一片空白的段鴞被迫抵在牆壁上的時,隻感覺到有個永遠會跟自己一起發瘋作亂的家夥抱了下他。  他們像是兩匹天性如此的野馬一樣總喜歡橫衝直撞,似乎隻有這麽肆無忌憚的樣子才像是二人的作風。  二人本就相仿的身形在這一霎那重疊。  傅玉隱約露出來的脖頸後頭還有著之前遺留下來的舊傷,所以兩個人隻能在這樣的前提下抱得更密不可風了。  但緊接著,用手帶著些碰了碰他的背,又得到來自傅玉對自己最直接回應的段鴞就忍不住仰頭也回應了他,兩個人又這光下這麽挨著持續地向上爬了很長一段距離。  可這一起攀爬著接著向上的力道靠近深處時,明明是夜深水涼,外頭這時候已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了,二人都覺得胸膛裏有股無名的火有點下不去了。  更別說,二人近在咫尺的喘息和肢體交纏還在提醒著他們這是哪兒了。  “真應該換個時間或者對象一起來。”  傅玉這混蛋開始嘴上欠欠的了。  “你什麽意思。”  段鴞和他在這兒睜著眼睛裝。  “你說我什麽意思,你是我的心肝,我不護著你護誰。”  傅玉低頭來了這麽句。  “閉嘴,富察傅玉。”  這種話,跟他情況其實差不多,弄濕了的衣服都已經有點遮不住的段鴞就嗆了他一句,傅玉本就是在鬧他所以低頭笑了,隨之才二人一塊平複下,才接著往上抵著牆一起逃出生天。  而就在他們前進了約有半個時辰,眼看著,一個石頭蓋子出現在前方,而繼續向裏頭則需要打開這處時,他們突聽內裏似乎有什麽古怪的東西堵著,被一次次撞在石頭蓋子上,與此同時,水流的速度也很反常地變了。  “——!”  這一次,水似乎很湍急。  “抓著。”  “前麵好像不太對勁,咱們上去。”  見狀,意識到不對,傅玉眼看彌漫著一整座皇城地下的汙水河泥的大明濠受地底壓力而死死封閉著的那個鐵門一下被衝出閘門的,隻一下回頭來了句。  對此,跟著往上方看了眼的段鴞隻和他一起前後跳起來,各自用一隻胳膊抓著這大明濠上頭的溝渠鑄鐵把手就朝前看去,卻見一條像是浮著千千萬萬個惡臭熏天的河底漂浮物沿著二人的腳下流淌了出去——  那黑漆漆的,埋葬著無數罪惡的汙水河流表麵有一個個氣泡‘咕咚’‘咕咚’地破裂。  但地下似乎沉著一些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而一時間,河底沉迷的一切,映照著單手掛在上方,僥幸逃過被直接卷出去淹死命運的兩個人漆黑的雙眼。  “我先下去。”  “你別碰這水。”  當先一步,用腳抵住牆麵,朝前翻身的傅玉不顧這水的髒汙一下躍下,雙腳踩進這快到人腰部的汙水中,又隨著濕透了的長發掛在肩膀上的他直接就這麽伸出自己的一條手臂狠狠紮了下去——  “撲通——”  水麵被搗破又猛地往深處一聲探入。  底層原本堆積沉澱的一塊塊黑泥像是分散成一團團流沙般翻湧著飄散開來,口鼻被捂著的傅玉有點被這惡臭的水刺激的邊緣發紅的雙眼,和他的手卻已同時碰到了  他摸到了地下到底有什麽。  事實上,那觸感他的手掌心就已經讓傅玉判斷出了,這是一根類似於牛羊等動物死亡後完全屍骨化的腿骨。  “阿玉。”  抓著上方的段鴞意識到事情有變,眉頭一皺趕緊想下去一把拉他,但未等他靠近腳下這水,從頭到尾都製止他靠近這鬼地方的傅玉卻已經看清楚底下是什麽了。  “等等。”  “先別下來!”  一刹那,剛剛好的傅玉卻突然扭頭製止了他,他對段鴞說話的口氣從沒有這麽重的,可突然就這樣從嗓子裏發出一聲製止的傅玉身子一頓,又帶著點冰涼徹骨的汗水低下頭,卻隻看到了一個沉在半透明的黑水中的東西。  那是一河底的,圍繞在傅玉身邊的密密麻麻的白色骷髏。  但這骷髏卻不像是成年人的,倒像是沒長開的孩子的。  原來,這埋在大明濠底下的秘密,竟是一個個因各種不知名死在大明濠的地底,濕淋淋,滑膩膩,還掛著一根根人的頭發,正用一雙雙空洞而陰森的——  ——數百個小孩子的人頭。第四十九回   “駕!駕!”  隔天一早, 一輪半透明的月亮剛從地平線沉下去,天際一層霧蒙蒙的魚肚白色顯現出來,城牆上固定會升起的一麵旗尚且落著, 水火營,兵馬營連綿到外城的京中街上就鬧騰了起來。  聽說, 昨夜有個在白塔寺外打更的早早被叫到官府問話。  後來又過了兩三時辰, 有十幾匹鬃毛棕色的官馬從底下焦急無比地穿街而過,馬蹄子直震得一整個順天府地界上的地麵都跟著‘嗡嗡’地響。  這幫兵丁這一身的打扮說來有些奇怪。  因雖是大冬天, 但他們今天出現時未免有嚴嚴實實,有麵孔上蒙著白布白紗的,手上護甲和後頭還拖著一大車引火木柴, 和整缸的烈酒過來。  待跑過的馬匹一個個從牌樓下經過,再仔細瞧他們的行頭。  見那這夥一個個騎著高頭大馬的, 且還能這麽早地趕過來,整個順天府的隻有鑾儀衛了。  方才為首帶著人手握韁繩嗬馬的, 正是也全副武裝, 也穿了一身護甲麵巾過來的傅恒。  他生的星眉劍目,一看就知是性格忠勇果敢的年輕人。  而在他的身後,另有十八個被他帶過來的鑾儀衛的手下,因突然得令說要帶挖大明濠的地底, 這事一出來, 可讓人有些驚愕或者說不可思議了。  首先,若是突然想更改京城原本的地麵結構,諸如挖開舊大明濠底下的溝渠這種事, 首先得通知工部的人來,之後再找他們鑾儀衛兵士一起幫忙,這一流程規矩如無意外,沒人能打破。  但誰讓這事,一是此刻算得上十萬火急,已來不及找工部;二是咱們向來最恪守規矩,嚴肅忠君的鑾儀衛統領傅恒弟弟有個軟肋,那就是他家神出鬼沒,有時候簡直比鬼還過分的親大哥本人了——  【“我們在大明濠找到了案子的重要線索。”】  【“現在要人手把地下的整個溝渠更挖開點,記得多帶點人,帶好防範疫病的護甲,幹木柴。”】  一早,那隻從小養在他家的白色老鷹不夜侯飛到富察府找到傅恒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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