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穎王府並不遠,就在皇宮東側的街道上。其實薑麟回來,並沒人在意,更不會給他專門修建王府。隻不過將一處皇宮別苑重新整修了一番,掛了快牌匾,就成了穎王府。  轎輦直接到了內院門口,聶雲川快步從轎輦上下來,飛奔進屋。邊走邊道:“金貴,拿熱水、幹淨手巾和紗布。”  金貴快速吩咐宮女準備好送過來,聶雲川已經將薑麟輕輕放在床上,小心地解開他額頭上的紗布。  傷口一露出來,聶雲川倒吸了口冷氣。隻見那傷口並不似被刀劍劃到那麽整齊,而是向四周裂開幾道,明顯生生被硬物砸的皮開肉綻。  聶雲川壓著湧到喉嚨的氣血,陰著臉接過金貴遞來的手巾。輕輕將傷口四周的血跡擦幹,生怕用力大了,又碰疼薑麟。  接著拿出那瓶方禪的獨門秘製金創藥,仔細地塗抹在幾道傷口上。期間薑麟微微一蹙眉,聶雲川就停下來,好不容易都抹好,聶雲川已經汗濕了後背。  還好金創藥療效神奇,塗上不一會兒,一直滲血的傷口便凝固了,血總算好好被止住。  在太醫進屋的時候,聶雲川已經重新用幹淨紗布給薑麟包好,正用溫濕的手巾給薑麟擦拭手心和脖頸。  太醫上來號了脈象,說薑麟昏迷是心火上升導致氣血瘀滯。再加上體內原本就有一股鬱結的寒濕氣,又月餘旅途勞頓,導致元氣損傷,恐怕要將養調理一陣才能康複。  趁著金貴去送太醫的空檔,聶雲川拿起太醫的方子改了幾處。金貴回來一看吃了一驚道:“世子為何改了藥方?”  “別叫我世子,武陽王府還沒請示過皇上呢。”聶雲川淡淡地指指方子道:“太醫診治沒錯,方子也沒錯。但是這幾味藥要麽作用太弱,要麽過於生猛,所以我將它們換了。”  說罷拍拍金貴的肩膀道:“放心,小爺自幼跟著天下第一神醫學習,這方子對我來講很普通,你照著煎藥就好了。”  金貴見識過薑麟對聶雲川的信任和親近,雖然自己心裏不怎麽相信這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家夥。但看他本事不小,又那麽關心照顧薑麟,向來必不會有謀害之意,便拿了方子去煎藥。  聶雲川坐回床邊,低頭看著薑麟蒼白憔悴的麵孔,心疼地囁嚅半天,方才說了一句:“早知道這樣,倒不如真的將你劫回鷹嘴山。做我的肉票,至少不用受傷。”  話音剛落,就見薑麟的眉頭皺皺,突然翻了個身,雙手抱住肩膀,幹裂的嘴唇吐出一個字:“冷……”  聶雲川急忙又拉過一床錦被,給薑麟蓋上,剛要想給他掖掖被角,卻突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抓住手腕。  聶雲川一愣,再看薑麟,烏黑的眸子竟然圓睜著,不過眼神很是渙散,既象看著聶雲川,又象沒看著他。  聶雲川剛想問薑麟要什麽,薑麟嘴巴張了張,嘶啞低沉的聲音傳出來:“別走……”  “我不走。”聶雲川急忙反手握住薑麟那隻手,沉聲道:“我會一直陪著你,放心。”  薑麟烏黑的眼眸閃了閃,神色迷茫而悲傷:“父皇……對不起……兒臣不是故意的,原諒兒臣……”  淚水從那烏黑的眸子裏滾落,濕了枕頭。薑麟卻又慢慢閉上眼睛,再次昏睡過去。  聶雲川咬著牙關,輕輕抹掉薑麟麵上的淚水,雙目中閃過冰寒之色。  東宮,薑沐坤邁步走進去。裏麵人來人往,都在為太子喪禮忙活。  皇上薑成瑞靜靜地坐在一邊,一動不動地看著忙亂的場景。他長得跟二皇子薑澈很像,隻是長期服用赤玉丹,麵容有些枯槁。  薑沐坤上前行禮道:“見過皇上。”  “啊,臣弟。”薑成瑞仿佛被驚醒似的看了幾眼薑沐坤,突然不悅地道:“朕見到薑麟了,不是告訴你別讓朕看見他嗎?”第21章 跟我回鷹嘴山  薑沐坤皺眉道:“皇上既然親自下旨傳穎王回來,又不肯見他,到底是為什麽?”  “朕?朕傳的旨意?是麽。”薑成瑞的眼神迷惘而癲狂:“朕傳他回來?為什麽?他是個不祥的孩子。宮中相師不是早就說他命硬,你也看見了,先是克死了麗妃,克病了朕的太子……”  說著,薑成瑞伸手指指太子的棺槨:“他剛回來,朕的太子就死了。”薑成瑞突然低下頭,將頭埋在袖子裏,失聲哭泣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君王該有的氣度和穩重。  薑沐坤眼神冰冷地給薑成瑞身邊的太監使個眼色,兩個太監一左一右將薑成瑞攙扶起來,準備離開東宮。  走了幾步,薑成瑞突然轉過頭,一雙眼睛渾濁地盯著薑沐坤:“啊,對了,沐坤,朕的赤玉丹不多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滿是淚痕,但表情卻似乎完全脫離了悲傷。旋即又皺皺眉頭,放聲哭泣道:“朕的太子……”表情轉變,快的讓人猝不及防。  薑沐坤淡漠地看著薑成瑞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低聲問太監丘赫道:“靜心寺那邊沒有動靜麽?”  “二皇子說靜修之人不參與凡塵俗事,他願在靜心寺給太子誦經祈福。”  “哼!不參與凡塵俗事?”薑沐坤唇邊的冷笑很陰沉:“靜心寺的密道還沒找到?”  丘赫搖搖頭,看看薑沐坤欲言又止。薑沐坤不耐煩地道:“有話就說。”  “奴才鬥膽,也許靜心寺裏,本就沒有密道……”  “不可能。”薑沐坤冷聲道:“這些年密衛探聽的情報或多或少都跟薑澈有關係。而他在靜心寺已經待了七年,那地方本王一直派人嚴加看守,若沒有密道,除非薑澈能變魔術。”  薑沐坤說著眯起眼睛,眼中的寒光更甚:“薑麟這次突然被召回京城,這麽巧,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太子不好的時候。”  丘赫思忖著道:“王爺的意思是……二皇子有意扶持穎王?”  “哼!他想扶持誰隻有他自己知道。”薑沐坤眼眸閃過一道寒光:“後天是給薑澈請脈的日子麽?”  “是的。”  “換上密衛,好好試探一下薑澈那兩條腿,到底廢到了什麽程度。”  “是,王爺,奴才馬上去辦。”  “等等。”薑沐坤叫住丘赫:“穎王還在長壽宮跪著麽?”  “聽說暈倒了,已經被金貴帶回穎王府。”  薑沐坤沉默片刻,仿佛自言自語地道:“這份倔強,倒是跟麗妃一模一樣。”  “長得也十分相似呢。”丘赫道:“見過穎王的宮人都說穎王長相極其俊美,無人能出其右。想當年,麗妃娘娘美貌就名冠後宮,無人能出其右。也難怪皇上這麽多年,都難以忘卻……”  薑沐坤垂下眼簾,淡淡地道:“去辦事吧。”  丘赫領命下去,薑沐坤卻盯著宮門上細密的窗欞發起呆來。恍惚中,似乎那宮門一動,一個窈窕的身影從燈光下閃出來,照亮了整個宮殿……  桃花翻飛,春風溫潤,秋千上,美麗的女子衣袂飄飄,仿佛仙女,在桃花瓣中飄來蕩去。  “母妃……”幼小的薑麟在乳母懷中伸出手,麗妃歡快地跳下秋千,跑過來抱住薑麟。  “母妃帶你一起蕩秋千好不好?”  “好。”  薑麟靠在母親懷裏,溫暖、柔軟、幸福……他咯咯地笑出聲……  “你還有臉笑!你克死了母妃,克死了太子,還敢出現在朕的麵前……”一聲狂吼將一切都變得黑暗,薑麟轉身發現麗妃不見了,慌張地四下尋找,頭上卻重重地挨了一下。  “父皇……”血流進眼睛,薑麟麵前一片血紅。黑暗中,他看見麵色蒼白的麗妃,立在那裏,就像自己最後看見她的那個畫麵。  “母妃——”薑麟撲過去,血依舊在流,眼睛裏全是紅色,一片血紅……薑麟一腳踏空,慌張之中發現自己竟然掛在懸崖邊上。  耳邊轟隆隆的泥石流聲音越來越近,石塊泥水紛紛迎麵打來。薑麟拚命掙紮著,手卻一點力氣都沒有……血繼續流進眼睛,睜不開……  薑麟的手滑脫了岩石,心中一片驚駭……突然,一隻手抓住了薑麟,緊緊地拉著他。  聶雲川的麵孔出現在眼前,眼中既是憤怒又是心疼:“小爺千辛萬苦送你回來,不是讓你來送死的!”  薑麟喉嚨一陣抽噎,咳嗽著睜開眼睛。  “醒了?”夢裏那張麵孔跟麵前這張重合起來,薑麟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在夢裏還是在現實。  聶雲川滿眼關心和緊張,伸手摸摸薑麟的麵頰,輕聲自語道:“已經不燒了。”  挨著聶雲川溫厚的手掌,薑麟從懵懂中清醒過來,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嘶啞著嗓子好不容問了一句:“你怎麽在這兒?”  “昨晚閑著沒事,想找你吃肉飲酒,所以就來了。”聶雲川語氣平淡地答著,伸手將旁邊小桌上的水碗端來,用小勺舀著一點點送進薑麟口中:“你燒了一夜,肯定口幹舌燥,不過不能一下子喝太多,先潤潤喉嚨。”  薑麟喝了幾口水,火燒火燎的喉嚨好了很多,他掙紮著想坐起來,聶雲川急忙扶住他,給他背後墊好墊子。  幾乎近在咫尺的距離,薑麟清晰地看見聶雲川眼中紅色的血絲,和眼下的青黑。  “你……一夜未睡麽?”薑麟輕聲問道。  “不困。”聶雲川笑笑道:“我是鄉下人,沒見過京城這麽繁華的地方,激動的睡不著。”  “胡說!”薑麟盯著聶雲川,眼神閃閃:“你去皇宮是麽?我好象迷迷糊糊記得你闖進了長壽宮,將我帶出來,你不是真的那麽做了吧。”  聶雲川歪嘴笑笑:“真的又怎樣。”  “怎樣?你擅闖禁宮,是要殺頭的。”薑麟說的急了,又咳嗽起來。  聶雲川急忙幫他撫著胸口,道:“安啦,我不是沒事嗎?再說了,所謂的禁宮也不過是個大了點兒的大雜院。小爺是山賊,翻牆溜院跟吃飯一樣平常,你不用擔心。”  “大……大雜院?”薑麟無語。  他看著聶雲川身上的夜行衣,和滿是疲憊的麵孔,眼中泛起一層灼熱的濕潤。  聶雲川見薑麟眼眶中的淚光,愣了一下:“怎麽了?是傷口疼嗎?我看看。”說著就伸手去摸薑麟頭上的紗布。  手還沒碰到紗布,就覺得腰身一緊。低頭隻見薑麟雙手緊緊摟著自己的腰身,臉上不由一紅,心跳頓時快起來。手足無措地道:“你……怎麽了?哪兒不舒服你告訴我……”  “別動……”薑麟將頭埋在聶雲川寬厚的胸膛上:“讓我抱一會兒……本來是想抱抱父皇的……這麽多年,我很想他,以為他也會很想我……”  聶雲川皺皺眉頭,猶豫了一會兒,伸出雙臂摟住薑麟的肩膀。咬咬牙,將自己思忖了一夜的話說出來:“京城其實……也沒什麽好。等你養好傷,跟我一起回鷹嘴山吧。”  “我既回來,便沒打算離開。”薑麟鬆開手,坐了直身體。  “為什麽?”聶雲川有些生氣地道:“你那個皇上爹根本沒把你當成親兒子,一回來就給你開了瓢,你還想待在這兒?”  “天下哪有不責罰兒子的父親,我既犯了錯,被責罵也是應該的。”  “你犯了什麽錯?”聶雲川的聲音忍不住提高了幾分:“從陝川那破地方就開始被人追殺,一路上又是泥石流,又是毒藥,九死一生才回到京城。皇上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你一頓,也是你的錯?”  “你不明白,有些事……太久了,我一句兩句給你講不清。”薑麟伸手揉揉眼睛,岔開話題道:“武陽王府怎麽樣?那珊瑚看到了麽?”  “啊……珊瑚啊。”聶雲川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說實在的,沒注意。我親爹實在是太有錢了,滿府都是寶貝,我還沒仔細看已經眼花繚亂了。”  說著抬頭環視下薑麟的房間道:“你這也算是親王府?這麽簡陋。昨晚我就在想,你還不如搬到武陽王府跟我住一起呢。我那院子可大了,住二十幾個人都不成問題。”  薑麟笑笑:“我是親王,隻能住在這裏,不過,倒是真想去看看,那個富可敵國的武陽王府,究竟什麽樣。”  “那就去唄。”聶雲川道:“要不過幾天我走了,你就沒機會啦。”  薑麟微蹙下眉頭:“你還是準備要回到鷹嘴山麽?”  “那當然。鷹嘴山雖然比不上武陽王府富裕,但是義父和軍師都對我特別好,兄弟們也好。”聶雲川眼中露出向往的神情:“而且那裏的自由自在,再多錢也買不來。”  “可是,你回來是要做世子的,做了世子,你便不能走了。”  “那就不做唄。啥柿子、果子,小爺從來不稀罕。”聶雲川匪裏匪氣地道:“小爺就喜歡當少當家,一呼百應。”  “如果……我想讓你留下來呢?”薑麟雙眸沉黑如水,深深地注視著聶雲川。  聶雲川隻覺得那目光仿佛火柴一樣,將自己的心點的灼熱,然後火辣辣地傳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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