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西平信上說,之所以幾次失手,是因為穎王殿下跟鷹嘴山賊寇勾結。賊寇中有絕頂高手相助,才使得緹騎多次失敗。” “什麽?”薑沐坤抬眸,眸色如冰霜一般:“曹西平是打算死無葬身之地麽?竟用這種借口來敷衍本王!” 丘赫指指那密信道:“詳細情形他在信中寫了,奴才覺得他似乎沒有撒謊。” 薑沐坤將信將疑地打開密信,看了幾眼,冰冷的雙目中浮現出驚訝之色:“中毒之人,狂笑不止,幾近窒息。這……” 薑沐坤抬起頭看向丘赫,眼中的冰冷和驚訝之下,壓不住地浮起一絲驚懼:“這難道是方禪的毒-藥?” 丘赫沉聲道:“所以,奴才覺得曹西平沒有撒謊。這些毒-藥都是方禪獨門秘製,他死後二十餘年沒有出現過,更別說親眼看見。所以,曹西平不可能憑空編造出來這麽一種毒-藥。” 薑沐坤目空一切的神色盡散,有些失神地跌坐回椅子:“方禪,不是已經死了?他的毒-藥怎麽會落在一個小山賊的手裏?” 丘赫看著薑沐坤的臉色道:“殿下,要不要讓緹騎們幹脆撤回。既然這小山賊是武陽王的兒子,又跟在穎王身邊,必定會回京城。到了京城,還不是殿下說了算,到時候可以對這個小山賊進行徹查。” 薑沐坤思忖片刻,點點頭道:“傳密令給曹西平,緹騎全部撤回京城。還有,派人盯著武陽王府,本王想知道,武陽王突然認回這個丟了十九年的兒子,到底想幹什麽。” 丘赫麵上顯出尷尬之色:“這個麽……依奴才之見,武陽王應該是想要個能繼承封號的世子。” “胡說,他兩個兒子在身邊,怎麽會沒有世子!”薑沐坤說著突然愣了一下,看著丘赫的眼光也有些尷尬起來:“哦,本王忘了,皇上十年前就已經收回了武陽王府世子的封號。”第18章 看著你的背影 丘赫笑笑,帶些嘲諷:“那還是皇上清醒的時候,旨意上說若是武陽王四十壽辰之時長子正常了,就重新冊封。還有半個月,便是武陽王不惑之年壽辰。” 薑沐坤眉毛挑挑:“你不說,本王都忘了,京城還有這出好戲要看呢。” 一月後,京城已經漸露初秋顏色。南城門處,人群川流不息,來來往往,十分熱鬧。 突然,一陣喧鬧傳來,守護城門的士兵們列隊立在城門兩側,將路上行人都趕離了大路。 一頂轎輦在太監宮女和緹騎的簇擁下,由遠及近,浩浩蕩蕩地來到城門口。 “哎?京城的城門這麽雄偉氣派麽?還有那麽誇張的衛兵守候?”遠遠看見這個陣勢的聶雲川好奇地問薑麟。 薑麟目光落在那兩隊緹騎身上,沉聲道:“不,他們是來接我的。” 幾人策馬走到城門口,一個太監已經滿臉激動地迎上來跪拜道:“穎王殿下,老奴金貴奉旨前來接駕。” 薑麟坐在馬上,微微低頭,眉角氣度飛揚,親王氣場一下子強大起來,跟平日裏的模樣完全象兩個人。 聶雲川看著,心中竟有些泛酸,暗暗想念那個一路上安靜、愛笑喜歡擠兌自己的可愛“小土狗”。 “金貴,你一路辛苦。”薑麟平靜地道。 這金貴是一直跟隨薑麟服侍的老太監,此次進京,薑麟知道路途必然艱險,便讓金貴帶著細軟和仆從、侍女由親衛隊護送先走,自己帶著幾個貼心侍衛另行出發。 可惜計策被緹騎看破,若沒有聶雲川,薑麟還不知道如何才能到達京城。 金貴忠心,日日擔驚受怕,今日看見薑麟,難免落下淚來,拉著薑麟的馬韁道:“殿下怎的耽擱了這些日子,老奴都恨不得原路去尋找了。” “路上有些障礙,還好有他一路相伴,化解了許多危機。”薑麟指指聶雲川:“這位是武陽王失散十九年的兒子,正好一同順路回來認親。” “啊?”金貴驚訝地抬頭看向聶雲川,聶雲川帥氣地衝他笑笑,金貴卻滿眼狐疑警惕之色,說了句:“見過世子。”但聶雲川明顯感覺出那不過是看在薑麟麵子上對自己的敷衍。 薑麟沒注意這些,隻微蹙著眉頭盯了兩眼轎輦後的緹騎。金貴立刻小聲道:“老奴一到京城,淳王殿下便派了緹騎過來,名為保護,實為……” “本王知道。”薑麟淡淡地道,又轉頭對聶雲川道:“如此看來,你我必要分開了,我得先去覲見父皇。” “好。”聶雲川壓抑著自己的不舍,這一個月的相伴,一度讓他以為日子就這麽過下去了。到了京城,見了親王儀仗,似乎才想起來,兩個人原本就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一瞬間,聶雲川覺得,自己跟薑麟再也沒有可能像以前那樣相處了。 他隱忍著自己的不舍,假裝出無所謂的樣子,綻開一個感覺上沒心沒肺的笑容:“你自己當心,有什麽需要,我就在武陽王府。那個……如果沒空,就不用幫我來搬珊瑚了。” 薑麟的雙眸閃了閃,沉黑如夜空,似乎想說什麽,卻最終沒說出來,隻任由金貴拉著馬韁走到轎輦前。 轎輦在眾人簇擁下,浩浩蕩蕩進了城。向右策馬上前來,語氣淡淡地:“果然皇子就是皇子,你這‘世子’就沒人來接。” 聶雲川眼神跟著轎輦直到看不見,一抖韁繩道:“什麽柿子、棗子的,不就是武陽王府,咱們自己去。” 五個人高頭大馬地走進京城,聶雲川的聲音隨著初秋的熱浪滾滾而來:“記住,進了府先到處踅摸一下,看看都有什麽值錢能拿走的,做了記號,回頭我離家出走的時候帶著。” “還有,那珊瑚,必須給我看好了,帶給老不修,讓他也看看,我少當家的打劫水準。” “還有……大爺的,這麽寬的街道……那是什麽?賣什麽的?看上去真好吃……那個轉的,能買嗎……” “……哇,這房子,真漂亮……” 向右:“少當家,那是青樓……” 聶雲川:“青樓?明明張燈結彩,雕梁畫棟的,怎麽是‘青’樓?你哄我呢吧,小爺認字,那牌匾上明明寫著‘萬花樓’……” 向左一副見過世麵的模樣指教著:“少當家我告訴你,這個青樓是指……”“邦”腦袋上挨了向右一下:“閉嘴,教壞了少當家!” 聶雲川懵懂:“教壞了我什麽?” 向前岔開話題:“武陽王府在哪兒?要不要找人問問……啊,對了,大哥,咱們還不知道進武陽王府的暗號呢。” 聶雲川:“啥?進我自己的家還要暗號?” 向右:“是呀,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武陽王還給了進府的通關密語,說是必須有這個才能進去。” 聶雲川翻了個大白眼:“切,就像誰想來似的……” 向左:“少當家,我覺得確實有好多人想來。” “你怎麽知道?” 向左伸出粗壯的手指往前一指,幾人的目光都跟著看去,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一路從城門走進來,聶雲川都被周邊景色迷暈了眼睛,並沒覺察前麵有什麽不一樣的。 經向左一指點,這才發現,眼前一條分岔路口,右邊的一條路沒啥特殊,左麵的一條路黑壓壓的,站滿了人,一個挨著一個,似乎在排隊。 “這怎麽回事?”聶雲川愣愣地問了一句。 向右四周環視了一下道:“這裏應該是武陽王府門前街。” “那這些人是……” “是來冒充武陽王兒子的。” “啥?!”聶雲川驚得目瞪口呆,看著那望不到頭的隊伍,半晌才道:“這叫什麽事,就算是皇上要找兒子,都不會有這麽多人來吧。” “那是一定的。”向右很肯定地道:“全天下都知道做了皇上的兒子隻能死無全屍,做武陽王的兒子卻能富可敵國。所以,隻有武陽王找兒子的時候才會有這麽多人。” 聶雲川滿眼欽佩地看著向右:“果然是右大哥,什麽都分析的這麽透,什麽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還沒看到武陽王府的大門呢,你就知道這裏是武陽王府門前的街道。” “不是我什麽都知道,是那裏寫著呢。”向右一臉正色地完全沒有居功的意思,伸手指指旁邊一塊碩大的路牌,上麵用金字寫著:武陽王府門前街。 聶雲川:“……” “那裏也寫著:武陽王‘兒子’在此排隊。” 聶雲川順著向右的手指,看到一塊小一點兒的牌子立在路牌旁邊,銀字寫著:武陽王‘兒子’在此排隊。牌子下麵還坐著兩個家丁服飾的人,拿著個本登記每個人的信息。 聶雲川木然地轉過頭,盯著向右。向右滿臉忠誠地回看著聶雲川,兩人的目光交流了一刻鍾,似乎有某種火花暗湧。 向左看著背後起了滿滿一層雞皮疙瘩,他實在是被雲南天和方禪惡心怕了,忍不住想上前打斷兩人的含情脈脈。 聶雲川卻突然開口怒道:“想辦法找暗號呀,看著我幹嘛?!” 向右一驚,急忙堆笑道:“原來是這個意思,我還以為你給我使眼色讓我插隊去呢。” 向左也鬆了口氣,慶幸兩人沒有含情脈脈。 這時候,向前突然又道:“少當家,你身上不是有咱們鷹嘴山的腰牌麽?那可不是誰都有的,你給他們看看不就得了。” 聶雲川一聽仿佛醍醐灌頂:“對呀,我怎麽沒想到。”立刻從腰間解下一塊畫風很山寨的腰牌走到登記的家丁那裏。 家丁熱的滿頭大汗,一臉的沒耐心和不耐煩。連頭都沒抬,機械地沒有平仄地道:“姓名、籍貫、年齡……長得太著急就別假裝十九歲,性別不符合就別摻和。” 聶雲川頓了頓,還沒說話,家丁便又機械地道:“沒得登記,下一位……” “等等。”聶雲川沒料到這家丁這麽沒耐心,壓著脾氣將手中腰牌遞過去:“我是鷹嘴山少當家聶雲川,武陽王給了我義父一萬兩白銀,讓我來認回他這個爹。” 家丁目光聚在那塊腰牌上,愣了半晌,才突然象被誰打了一巴掌似的,猛地抬起頭,瞪大眼睛打量著聶雲川。一張臉漲得通紅,顯見的太激動,竟然半天都沒說話。 就在聶雲川也沒了耐心的時候,那個家丁突然衝著隊伍前麵大喊了一句:“大管家——世子駕到——”那激動的破音在隊伍上空如河東獅吼一般勢如破竹地傳過去。 稍頃,就見幾十個家將呼啦啦將街麵上的人全都趕到兩邊,一個留著花白胡子、同樣滿頭大汗的老頭兒也激動地漲紅著臉,領著家丁們衝過來:“在哪兒?世子在哪兒?” 大喊的家丁激動地指指聶雲川,老頭兒愣了一下,上來一把拉住聶雲川的手,激動地道:“果然是世子,看這模樣,看這風采,跟咱們王爺一模一樣。” 武陽王府,聶雲川立在豪華碩大的客廳裏,嗔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武陽王。 武陽王此時正臥在一張榻上,那張榻沒放在地上也沒放在窗邊,而是由六個肌肉隆起的壯丁抬著。 榻的四周圍著一圈丫環,手中捧著茶杯、水果、手巾、痰盂、冰塊、扇子、披風、香爐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武陽王自己則病懨懨地靠在一堆繡著花的絲綢枕頭上,他蒼白的肌膚,被那些昂貴華麗的絲綢襯托的更加沒有血色。 武陽王本身並不娘,隻是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病氣,黑眼圈差不多擴到顴骨上,整個人瘦的仿佛一陣風就吹走了似的,縮在一堆華麗的衣料裏,顯得有些滑稽。 大管家激動地抹著眼淚,對榻上的武陽王說:“王爺,您看世子,是不是長的跟您一模一樣。” 聶雲川心中暗罵一句:大爺的,眼前這“猴兒”除了性別,哪兒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第19章 飛簷走壁來看你 武陽王似乎也對麵前的聶雲川充滿了懷疑,他微蹙下細長的眉毛,語氣慵懶地問道:“帶了暗號嗎?” “帶了。”大管家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著聶雲川那塊腰牌遞過來。 武陽王看那腰牌的眼神別提多嫌棄,就見旁邊一個丫環立刻上前,從那圈眼花繚亂的托盤之一中拿起一副薄如蟬翼的手套,小心地戴在武陽王的手上。 然後又接過那塊腰牌,用手巾擦了三遍,才遞給武陽王。 聶雲川被這番騷操作雷的外焦裏嫩,他從來沒想到,世界上還有比老酸菜更酸的人。 這時候向左看一眼向右,低聲道:“原來腰牌就是暗號。” 武陽王將那塊腰牌拿到眼前,輕聲讀道:“聶雲川,鷹嘴山,元中四年正月十八子時生……” 武陽王的病怏怏的眼神終於亮了起來,旁邊的大管家道:“這塊腰牌奴才已經跟鷹嘴山遞送來的對比過,絕對是真的,而且那生辰也對。世上除了您和雲南天,應該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向家四兄弟交換了個眼神,總算知道為啥全山寨就聶雲川的腰牌上有生辰年月了。 武陽王整個人總算有了些精神,瞬間坐直了身子,連病容也減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