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鬥,你從曇穀而歸,知情甚深,便由你引頭重返戰局。”淨思看向其他人,“你們,誰願率眾弟子前往行道正法?”幽瞑第一個開口道:“弟子行事有差,自當由師父收拾殘局,我願往之。”“不,幽瞑你得留下。”元徽蹙眉道,“此事有詭,又在多事之秋,倘若背後真有魔修陰謀,怕中調虎離山之計。為安全起見,你必須留在重玄宮。”幽瞑正欲反駁,蕭傲笙搶先道:“元閣主所言甚是,弟子既然將任劍閣之主,自當承擔劍閣誅邪之任,此戰當往也。”頓了頓,他又對淨思道:“暮殘聲雖是戴罪之身,可他智勇雙絕,與弟子共生死患難,合作默契。弟子願以手中長劍立誓,還請宮主開恩,暫解縛靈鎖,允他隨我出戰將功補過。”魔修造殺,蕭傲笙身為劍閣少主責無旁貸,可他不能放心暮殘聲留在重玄宮。彼時暮殘聲身在劍塚,蕭傲笙卻在出來後看到了眾人各異的神色,哪怕他到現在還不清楚始末內情,也曉得此事非同尋常,趁機將暮殘聲帶出重玄宮以避風波暗湧才是最好的選擇。淨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厲殊也罕見地沒有反對,她便道:“既然如此,那……”“宮主,此戰既然非同小可,就必須謹慎行事。”司星移忽然道,“暮殘聲勾結魔族的嫌疑尚未澄清,貿然將他放入隊伍恐成隱患,兼之我們押解回宮的那個魔物還待處置,留他在此方為妥善,還請宮主三思。”淨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隱約看到了一點星子,她袖中右手微緊,卻不說話。在司星移開口之後,又有三名長老出言願往,他們分別來自三元閣、司天閣和明正閣,眼下鳳雲歌逝去不久,鳳襲寒不能再度涉險,何況司星移的眼睛還需要他醫治,兩人都是不能離開,便由閣中長老代行,而厲殊身為明正閣主,監察六閣九殿以維法典才是本分,上次前往曇穀已是破例,如今也得留守。如此一來,前往誅魔的主要人物已經確定,剩下就待他們各自點出閣中弟子聯合出山了。淨思下令之後,終於看向了暮殘聲,她的眼神冰冷平靜,沒有半分柔色,讓暮殘聲不需要看就覺得心中發寒。“暮殘聲,你與魔族關係曖昧,先毀鎮魔井,後破癸水陰雷陣,雖情有可原,然法不容情。無論你是否為魔族細作,此數罪並罰無可避之,你可認?”“晚輩認。”“你出身西絕妖族,過往亦有功德累積,本座已傳訊不夜妖都,如何處置留待妖皇親至再議。”淨思看著他,“不過,經此一事,你已不再具備執掌西絕破魔令的資格,亦不可受法印封賞,本座當殿收回你體內破魔令,可有不服?”“並無。”淨思不再說話了,她終於走到暮殘聲麵前,將手掌落在他頭頂,然後又緩緩抬起。隨著手掌抬高,一道白霧也從暮殘聲體內被吸引出來,狀如蛟龍,細看才見其中有白虎張牙舞爪,卻在轉瞬後被收入淨思手中,再無蹤跡。種下破魔咒印時,暮殘聲隻覺得痛若剜骨,現在起令比起那時有過之無不及,他額頭冷汗涔涔,卻一聲也沒吭,一動也未動。唯有攥著他手的白夭知道,他在這一刻為忍痛用了多大力氣。淨思收回破魔令,道:“你既已解除軟禁,本座也不再將你關回去,但你為戴罪之身,不可在重玄宮內肆意行走,隨厲閣主去明正閣暫居吧。”厲殊正要應下,鳳襲寒卻道:“不妥。他身上的傷還未痊愈,明正閣內多是鎮靈之器,恐傷其根基無可複原,彼時不便向妖皇交待。”“那就來老朽的藏經閣。”元徽笑嗬嗬地道,“老朽年事雖高,一身道行尚還可觀,不至於讓眼皮子底下的人也出紕漏。”淨思一眼掃過他,準了。這場議事終於暫告一段落,當暮殘聲走出坤德殿時,他幾乎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白夭仍牽著他的手,一言不發,寸步不移。第一百零九章 黑夜我們的口號是什麽? 修羅場!搞事情!“待我走後,你要多多小心。”“師兄向來爽利,今個怎麽變得嘮叨起來?”坤德殿議事過後,領命外出的人略做收拾便要即刻啟程,蕭傲笙跟劍閣管事長老交代幾句後,借著最後這點時間親自送暮殘聲去往藏經閣,一路上有數道流光攜風卷雲與他們擦肩而過,乍看恍若飛星,那些都是得到命令前往山門集結的重玄宮弟子,個個來去匆匆,無須隻言片語已多肅殺之氣。蕭傲笙見他神色平淡,委實吃不準這狐狸的真實想法,唯有歎道:“今日異星突現,險些砸中道往峰,雖說事已平定,我這心裏總有些不安,眼下又要領命外出,著實不大放心你。”“針對我的處置,現在已暫告一段落,我隻需守好本分便是。”暮殘聲道,“倒是師兄你,如此勢眾的魔修此番突然來襲,背後渾水怕是不淺,你將提劍赴險境,才是要多加小心。”“也罷。”蕭傲笙思來想去,事已至此確實多說無益,隻好道,“元閣主素來與人為善,我雖與他少有來往,師父昔年卻同其相交甚篤,今日他肯在殿上回護於你,想也不會過於苛責。”暮殘聲點頭算是應下,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若是加上天淨沙裏那一次,元徽已經是兩度維護他,一次打斷了天法師批命,一次變相反駁了地法師的決定,其人溫善可見一斑,然而正如蕭傲笙所言,他們之間素無因果,元徽為何要如此厚待於他?兩人不再多談,直到玄微劍飛落在藏經閣外鳳池廣場上,他們剛一躍下便見兩道熟悉人影,正是鳳襲寒與北鬥,看起來已等候多時。蕭傲笙收劍上前:“你們怎麽在這裏?”北鬥是這次行動引者,按理說早該到了山門外,而鳳襲寒雖然留守重玄宮,卻要著手醫治司星移的眼睛,少有走得開的時候。“我師父發了好大脾氣,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左右延誤了點時間,幹脆來尋你同行。”北鬥聳了聳肩,目光落在那個還掛在暮殘聲腰上的人形掛飾,“殘聲,你如今身在藏經閣有諸多不便,白夭她……”北鬥將白夭帶回來,一是陳述情況作為佐證,二是他認為白夭這般情形留在戰局中反而容易被魔修利用,可是眼下重玄宮裏氣氛緊張微妙,暮殘聲自己尚且是一尊泥菩薩,哪有更多心力去照顧她?不知是不是聽懂了他的話,白夭抱著暮殘聲的胳膊又緊了緊,腦袋瓜倒是探了出來,跟小狼狗似地朝北鬥齜牙。暮殘聲自然也想到了這些,他本意是想要托蕭傲笙將白夭送出重玄宮,又不知道該將她送到哪裏,這個女孩子未出生已被煉化成魔,沒有經曆過正常孩童的成長過程,連父母親友都已不在,偏偏還是個噬靈為食的小魔物,天下哪怕有無數凡人居處,卻無一處容得了她,一旦離開了自己,她便真的無處可去。他想到這裏,猛地驚覺不隻是白夭,連自己也是沒有歸處的飄萍,連落地生根都做不到,何談什麽寄托呢?“白夭……就跟著我吧。”暮殘聲用手輕輕撫摸女孩的透頂,“待妖皇親至,我會央陛下帶她去不夜妖都,總能養活這一個小姑娘。”北鬥見他已有打算,便不再多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旁邊的鳳襲寒終於開口道:“眼下你離了三元閣,又受縛靈鎖禁錮,我也要去司天閣駐診,不能每日過來,你剩下的傷勢唯有以藥物調養,此丹每日子時服一丸,運氣三周天,經任脈走祖竅避絳宮,忌陽火之物。”他將一隻青玉瓶遞過來,裏麵有五顆乳白色丹藥,光是嗅聞已讓人神識一清,乃上品木行療傷靈藥。暮殘聲接過藥瓶,真心實意地對他們三人拱手道:“多謝。”“咱們曾共生死同患難,說這些做什麽?”北鬥擺了擺手,“好生養傷,我已經拜托師父對你多加留意,元閣主也不是難相處的人。”蕭傲笙奇道:“不是說幽瞑閣主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