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毓緊緊地盯著那道清雋背影,很想知道,麵對這樣的情景他會怎樣處理。半晌,北山蘅喝完茶,緩緩抬頭。“光明使,好久不見。”他沉靜的眸子望過來,碧藍似水,平靜無波,“說好的隻是露水姻緣,怎麽光明使大人好像念念不忘?真不知道一盞茶時間就說自己不行的經曆有什麽可回味的。”完顏毓中州話說得不好,在心裏重複了兩遍,才搞明白他的意思,險些將剛咽下去的那口酒笑噴出來。重九愕然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一般,訥訥道:“師尊……”北山蘅恍若未聞,諷道:“若早知道光明使大人是個繡花枕頭,本教就不找你了。伺候得不好不說,回頭了還要在外頭胡言亂語,沒得擾人清靜。”他將茶杯放在桌上,瓷器碰撞發出一聲輕響。“教主既然不滿意,那今晚再來一次如何?”完顏毓順著他的話往下說,目光戲謔,“今晚,保證讓教主滿意。”“一次都不行,就別來第二次了。”北山蘅淡淡地看他一眼,轉身,向著二樓的客房走去。“師尊!”重九追上去,起身時衣擺帶倒了一排板凳。林浪望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俯身將凳子扶起來,突然對他充滿了同情這傻孩子,不會是當真了吧?“剛才跑掉的那個,是被魔頭抓去當藥引的嗎?”有人回過神來,輕聲詢問。“誰知道是藥引還是別的什麽,你沒看那男的表情怪怪的,指不定晚上還要……”話音未落,一道寒光驟然落下,橫到說話之人麵前。冰冷劍鋒穿透瓷碗刺入木質的桌麵,碎瓷中酒水灑了一桌。繹川握著劍,冷眼瞧著那人,如看著一隻螻蟻,“我月神教的人,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們這些雜碎來議論了?狗若是還沒學會說人話,就趁早滾去你狗窩裏呆著,別爬出來丟人現眼。”那人想是魏家莊的手下,魏老四將他往身後拉了一把,沉聲道:“小弟有眼無珠得罪了人,可一碼歸一碼,還望祭司長大人慎言。”“還真是什麽樣的主子養什麽樣的狗。”繹川嗤笑一聲,“你跟那巧偽趨利的秦盟主一樣,都是隻望得見他人瓦上霜,瞧不見自家陰溝暗渠裏蛆蟲的雜種。”魏老四臉漲得通紅,手按上了腰間的長刀,“祭司長,你莫要欺人太甚!真當我魏家莊無人不成?”“若非你今日在此狂吠,我還真沒聽過什麽魏家莊。”魏老四怫然作色,抬手就要抽刀,繹川眼微眯,反手將劍從桌上抽出,在他動作之前對著手腕一劍刺下。隨著一聲慘叫,血從他斷腕之處噴湧而出,霎時間在堂中綻開紅幕。“你、你這惡賊!”身側的弟兄們扶著魏老四,扭頭怒視繹川,說話間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沒有一個人敢衝上來。“狗都比你們多兩分血性。”繹川收起劍,居高臨下地啐了一口,表情不屑。“兄弟們,大家一起上,先宰了這個魔教走狗!”角落裏不知有誰在喊,酒樓大堂裏霎時間響起一陣喊打喊殺聲。“阿漪,去幫一把。”林浪端了茶,氣定神閑地漂著茶沫,頭也未回。完顏毓坐在門口將好戲看足,這才慢吞吞地看向樓梯,片刻後他提起刀走上二樓。走廊盡頭的天字甲號房門口,身著青衫的少年垂頭立在那,抬手想要敲門,臨摸到了門邊又放下來。原本整齊的頭發已經被他抓成了雞窩,隔老遠就能感受到一股愁緒。完顏毓輕笑一聲,隨便挑了一間房從窗口躍出去,攀著酒樓外牆摸到了甲號房的窗子。“小美人……”北山蘅手捧著一本書坐在床上,聽到他進來頭也沒抬,隻冷冷問:“光明使的戲演完了?”“我這哪裏是演戲。”完顏毓把椅子拉到他身邊坐下,用誘哄的語氣道:“那日你受了傷暈暈乎乎,腿纏著我的腰求歡,我實在是不忍看你欲求不滿,這才……”“你真當我什麽都不懂的,隨便你忽悠?”北山蘅打斷他的話,將書翻頁。完顏毓摸著下巴,神情玩味起來,“看樣子你跟那流氓徒弟學了不少東西,莫不是這些天我疏於防範,叫他捷足先登了?”“我徒弟可不像你這般齷齪,滿腦子不幹淨的想法。”北山蘅合上書,抬起頭來,“你到底想說什麽?今天在酒樓裏說的那番話,怕不是隻為了羞辱於我吧?”“小美人真聰明,我羞辱你幹嘛,我隻想疼愛你。”完顏毓陪著笑臉,“隻不過大勢所趨,我不得不說這違心之言。”北山蘅微微歪頭,思忖著道:“什麽大勢?秦盟主的勢?”完顏毓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塊三寸長的金牌放進他手裏。那令牌上尖下方,邊緣鏨著一圈銀線,正麵寫一個籀書的“令”字,背麵刻著八個小字:遭逢亂世,風雲必出,匡扶正義,蕩清塵濁。北山蘅看了兩眼,將令牌丟還給他,道:“江湖規矩,風雲令需要兩個以上大派同時簽發,除了楚江盟和楞嚴山,還有一個是誰?”完顏毓笑眯眯:“是我。”北山蘅輕輕“嘖”了一聲,搖搖頭:“利令智昏。目的所在,仇敵亦可為盟友。”“秦固那老匹夫都可以忘了我在雁蕩水寨大敗他手下的仇,小美人怎麽就不能忘呢?更何況我們兩個又沒仇。”完顏毓湊近了一些,貼著他耳邊道:“跟我回光明宮吧,有我在,誰都不敢動你。”北山蘅冷笑,“我放著好好的教主不做,跟你回去當個玩物?”“就是不跟我回去,你這教主也做到頭了。”完顏毓眉心微蹙,“這次風雲令曆數你五樁大罪,舉天下之力圍剿,一個接一個地上能活生生將你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