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矩子麵沉似水,用手中的放大鏡一寸一寸地在炮身上掃描,越看越是心冷。鋼鐵的韌性和延展性不足,一發打出去就已經出現細微的裂痕,別說短時間形成戰力,第二次不炸膛就要謝天謝地了。灌鋼法煉製需要澆淋鐵水混合熟鐵,需要二度人工鍛造,這樣製出的鋼雖然能夠控製含碳量,但卻始終無法做到完全均勻的融合,鍛造兵器之類的沒什麽問題,但若是換到需要更高強度和韌性的炮身,難免會出現偏差點。鐵球在炮筒中受到火藥的衝擊而加速,這樣強大的力道足以衝潰任何薄弱環節。是以這岸炮打造得的確像模像樣,但隻試了一發就出現裂隙,是不折不扣的敗品。“恁大的力道就裂了個小縫,澆點鐵水就能修補,這炮可真是結實啊。”偏偏在一旁,外行人劉通還一臉驚訝地感慨,簡直就是在給矩子的心口插刀。補補?寧非看了劉通一眼,目光冷漠。以為是修房子麽?他能接受打一炮之後重新複位、調整角度,但用鐵水補縫是個什麽鬼?一次性用品回收再利用麽?!看來灌鋼法不行,做不到一體澆築,炮身品質就沒辦法保障,還是得從冶鐵這一塊下功夫。寧非想了想,轉頭吩咐一旁的柳鐵。“柳大哥,你回城去把礦隊的楊黑子叫過來,就說我有事要問他。”柳鐵點頭,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隻剩劉通和徐進一臉不明所以。不是在說造炮的事嗎?為啥叫楊黑子來?是因為炮打的那座山裏有啥礦藏嗎?但眼見著矩子臉色越來越不好,劉通和徐進哪還敢多問,隻能默默站在一旁裝鵪鶉。寧非記錄下所有的數據之後,這才停下了腳步。他轉過頭,見身後二人都神色惴惴,輕歎一聲,臉上的神情有所放鬆。“不是你們的問題,是技術還是發展的不夠。”這一句,讓兩人因為試炮而沸騰不已的情緒徹底冷卻到冰點。徐進有點掛不住臉,想分辯但又不敢,隻把自己的臉憋成了猴屁股。寧非見他這個表情,哪還能猜不到他的心思。“徐大哥,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的確是因為我們的煉鋼技術還沒發展到足以承擔炮身熔鑄的程度。”說到這裏,寧非歎了口氣,神情間頗有些鬱鬱。“是我太過自以為是,妄想一日跨越到熱武器時代。看來千百年的時間積累不是假的,步子太大是真不行。”這件事倒是給他提了個醒,讓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而非無所不能的神仙。不得不說,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寧矩子在技術線上一直走得順風順水,從未嚐過敗績。這當然是歸功於他腦中的知識積累,可看在世人眼中,這些充滿想象力和的物件那都是神仙手段,他們的矩子無所不能,做什麽都能成功。久而久之,寧非自己也被養出了莫名的底氣。仿佛不管技術積累的水平如何,斷點在何處,隻要他能拿得出完整的工藝流程,這個缺損就可以直接彌補,實現跨越。這是穿越人士最常見的錯覺,寧鋸子也不能免俗。他以為古人的智慧和手藝可以彌補技術和工藝的缺失,妄圖以灌鋼法直接接入熱兵器,理所當然的失敗了。造武器,還是要有基礎工業的技術積累啊!隻是他在心裏反省,一旁卻有人按捺不住。“不是啊矩子,就隻一個小縫隙而已啊,咱們那外麵不是還纏著鋼絲呢麽?補補就能用的啊!”徐進輕聲說道。寧非搖頭。“並不是那樣簡單的事,炮身有了縫隙,裏層的膛線也會出問題,火藥在炮筒中產生高溫高壓,極易導致炸膛,傷到自己人。”“劉通之前說可以修補,但修補處的耐熱性和承壓能力畢竟和原本一體的炮身不一樣。再說打仗的時候哪有修補的機會?所以這炮,是絕對不能用了。”涉及到一些科學理論,寧非全部采用了簡化的說法,希望能讓徐劉二人理解。“那矩子說我們的煉鋼法不行……我們現在都能鍛造陌刀和橫刀,這樣的鋼料還是不行嗎?”徐進一臉絕望地問道。在他看來,如今的灌鋼之法已然是可以創派興宗的不傳之秘!如果這樣都不行,那……他看向身前的岸防炮,目光中充滿了失落和惶恐。那到底要怎樣燒鑄?那還能怎樣燒鑄?!正想著,柳鐵領著氣喘籲籲的楊黑子出現在視野中。楊黑子在城中也聽到了巨響,聽到柳鐵說矩子有事找他談,還以為發現了什麽新礦脈,一臉期待。“矩子可有事吩咐?”聽他這樣問,寧非點了點頭,開門見山。“牛背山西北坡附近,有一連片小山的地方,你熟嗎?”楊黑子就是牛背山的活地圖,腦子一轉眼前就有了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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