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炕隊被分成若幹小組,分別負責各個房間的溫度跟蹤。沒有溫度計,他們就用手感做記錄,雖然精確度差了許多,但應付火炕是足夠了。在食間幹活的女人也有好幾個留了下來,都是年紀大的嬸子,也沒那多男女之防,集中在一個房間和牛嬸子聊天。炕頭和炕尾還是有溫度差異的,為了防止受熱不勻,土木組在設計的時候把房間夾再灶台之間,不過這樣一來,食間的人做飯就不像以前那樣方便。“也沒啥。”牛嬸子一揮手。“不就是分開幾個灶嘛,就大家夥先在中間那個大屋把東西都做好,需要燒火的時候分開蒸煮,以後咱們也分個小組,各幹各的還不耽誤事!”被寧鋸子打得那針雞血還在上頭,牛嬸子現在說話非常有底氣。她都想好了,以後要把食間辦成一個別人都離不了的地方!就算大家以後能回家自己做飯,那也得時不時來食間換點兒菜食回去打牙祭,食間必須牢牢掌握住墨宗弟子的肚子!上次她給矩子送了白肉丸子,矩子不久很喜歡嘛,隔天還偷偷塞了一張樺樹皮給她,說是有好物讓她幫忙研究。牛嬸子不識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上麵寫了啥。她也不好意思去問矩子,幹脆就找上了木東來,求老木幫她看看矩子到底想讓她做什麽。“這是……”木東來眯了眯眼。“像是一種醬啊……”醬?牛嬸子略有些失望。醬她會做啊!塢堡裏的醬都是她下的,矩子這是不喜歡她做醬的口味麽?“等等,好像也不是。”木東來的臉幾乎要貼到樺樹皮上。“不要醬,要裏麵的油……”氣得牛嬸子拍了木東來一巴掌。“你個老頭子,說話還帶大喘氣的!”“你快些給我念一遍,我自己聽聽上麵寫的是啥?”於是木東來就老老實實,給牛嬸子念了一遍。寧矩子寫的是種叫做“醬油”的東西。“用大豆三鬥,水煮糜,以麵二十四斤,拌罨成黃。每十斤,入鹽八斤,井水四十斤,攪曬成油收取之。”這是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的“豆油法”。這裏麵的“豆油”不是指黃豆植物油,而是大豆做成的醬油。寧非本人不下廚,自然也不會做醬油。可架不住信息爆炸的時代,有調味料生產商天天宣稱是古法釀造,還把製作過程做成廣告在電視裏滾動播出,想不記住都難。曬曬曬曬曬……在古法釀造醬油裏,醬缸需要露天存放,在大約半年的時間裏日曬夜漏,一缸醬發酵好後,抽出醬油,就是頭抽,繼續加鹽再發酵,是二抽、三抽。頭抽的滋味最好,二抽次之,三抽最淡。但也有人就喜歡淡味醬油,言說低鹽健康。牛背山緯度相對高了一些,但春夏日照還是能保證的,大不了曬久一點,總能做出好吃的醬油。寧非並不是真嘴饞,但他覺得牛嬸子對食物的味道有些誤解。食間的醬總是鹹臭交織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沒發酵好的緣故,用來醃製鹹菜也總會帶著淡臭味。勞作的人需要鹽巴生力,但也不是隻放油放鹽就叫好吃!塞外天氣寒冷,大家要是習慣了高鹽高油的飲食,他又要想辦法去做阿司匹林防治腦出血和腦血栓了!“嚇!這可比下醬費事多了!”牛嬸子接連聽了三遍,暗暗咂舌。心說矩子原來這樣講究,做些醬也要曬那麽久,還要一點點從裏麵抽油。她是做慣了醬的,那要多少醬才能出來一點油,可是金貴!不過矩子說的這油和製醬的工藝相差不多,隻是要多費些人工物料。既然是矩子想吃,那也沒什麽舍不得。“那行,我這就去備料。”牛嬸子從木東來手中把那張樺樹皮搶來。“正好這火炕也快建好了,到時候我留一個屋專門放醬缸,等開春暖和了再搬去外麵,見天的曬。”見木東來沒用了,牛嬸子就開始揮手攆人。“行了,沒啥事你走吧,把南屋那些後生一並領回去,這都半夜了還不走,準備在我們這兒賴到什麽時候?!”牛嬸子說的那些“賴著不走的”還真不少,很多人幹脆從晚上就上了炕,誰叫也不肯回家。如今牛背山已經臨近秋末,淩晨的溫度早已降到冰點以下,趴在暖呼呼的炕邊打盹,可比回家睡冷塌舒服太多了。“咱以後也能睡這樣的房子?”木工班的王大壯跟師弟哈斯勒小聲嘀咕。“這房子也太好了吧?這麽大的炕都大半夜還熱著,睡著了也不怕半夜給凍醒!”王大壯環視房間,砸吧了一下嘴。“就是空了點,沒啥家夥事,以後做點小櫃小桌啥的就好了。”哈斯勒看了師兄一眼,覺得他想得有點多。他們兩個都是光棍一條,吃飯就去食間用不上桌子,一共沒幾件換洗的衣服,要櫃子沒用。“那不得為將來打算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