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善看著一處發呆,沒有回話,沈難看了看他,問道:“怎麽了?”薑善回過神,道:“我有點羨慕他們。”“羨慕他們?”沈難笑道:“羨慕什麽,年輕麽?”薑善也笑了,道:“我羨慕他們年輕,也羨慕他們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朝堂之上,與陛下演繹君臣相得的佳話。日後史書寫就,該是他們陪著陛下流芳百世。”“君臣相得。”沈難默了默,笑了一聲,道:“也是一樣的名不正言不順,有什麽可羨慕的。”薑善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到了沈難的傷心事,他剛要開口道歉,沈難卻擺了擺手,說不必放在心上。至五月過端陽節,自初一到十三,宮眷內臣穿五毒艾虎補子蟒衣,各處焚燒艾葉,懸掛菖蒲。因是文聖皇帝的忌日,宮裏宮外都沒有大肆行事,節日的氣氛淡淡。午後薑善在懷月樓醒來,用了些茶點。好容易閑下來,他拿了些五色絲線結長命縷。自他變成廠公之後,幾乎不再拿針線了。也就每年端獻的生辰,薑善才會想著給他做一身衣裳。他歪在羅漢床上,窗戶開著,荷花的清香隨著風送進屋裏,一室涼爽。端獻走上來,一邊解下外袍,一邊要了涼茶。薑善怕他喝急了難受,忙上前接過他的衣裳,叫他先坐下,拿了些櫻桃石榴給他吃。端獻在羅漢床上坐下了,瞧見他沒編完的無色絲線,不由得笑道:“這長命縷,你許久沒有弄過了。”薑善哼笑了一聲,“我給你編長命縷,你卻不稀罕,那年在王府,我給你長命縷,你同我說了什麽?你時候你就想著要走了。”端獻抬眼看他,“你知道?”薑善笑了笑,“我什麽不知道。”端獻就笑,伸手去拉薑善,將他拉進懷裏,看他手指靈活的在五色絲線之間穿梭。“笑語玉郎還憶否?舊年五彩結同心。”端獻輕聲念了一句詩。薑善動作一頓,回身看了看端獻,端獻親了親他,眼中溫柔多情。薑善就笑了,倚在端獻懷裏,緩緩道:“因著賜冰的事兒,外頭鬧得天翻地覆的,你知道不知道?”“知道。”端獻攏了攏薑善的頭發,撚起一縷纏弄,語氣頗為漫不經心。“梁格他們猜著了,說你想給我一個名分。”“猜著了又如何。”端獻道:“我知道他們都在正陽門跪著,這大熱的天兒,我還特地叫太醫候著,免得哪個人跪不住了。”薑善失笑,道:“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臣了,跪不太久。真正倔的是那些新科士子們,他們這一跪不要緊,你在新科士子們心裏的形象就差了。”“若分不清形勢,提拔他們做官也是無用。”端獻漫不經心道。薑善拉過端獻的手腕,給他戴上長命縷,在手腕上打了個結。“依我說,就算了吧。”薑善垂著眼睛整理長命縷的流蘇。端獻眸光微動,笑問:“為什麽?”薑善笑道:“你原本不就是想震懾他們麽?你隻是看見了時機,想順勢而為,所謂名分,倒也不是必須要做的事。你看如今那些老臣都戰戰兢兢,隻求你收回這個念頭。如此已經達到了目的,還僵持什麽?”端獻蹭著薑善的脖頸,“我就是想看看,他們到底能堅持到什麽地步。萬一,萬一他們鬆口了呢?”“不能逼得太狠,”薑善勸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端獻不說話,薑善回頭看他,等他的回答。端獻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他伸手撫摸薑善的後頸,忽然問道:“你是不是不想當皇後?”薑善一頓,道:“咱們兩個在一塊就是了,何必在乎那些旁的東西。”端獻看了他很久,才輕輕點了點頭,“你說的是。”薑善笑了,重新倚在他懷裏。端獻擁著他,笑道:“薑大人做了廠公之後真是不一樣了,我還記得你在沈難與我父親的事上,很在乎他們是不是名正言順呢。”“喲,”薑善道:“你這在怪我不識抬舉?”“不敢不敢,”端獻笑道:“我就是怕想討好廠公又沒摸清廠公的心思。”薑善笑道:“你少哄我了。”端獻笑笑,沒再說話,伸手輕輕撫摸薑善的長發。在薑善看不到的地方,端獻臉上的笑不及眼底。養心殿,端獻負手站在窗前,三秋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去查查,他這幾天,見了什麽人,跟誰說了什麽話。”三秋稱是,轉身離開,風吹動他玄色的衣裳,猶如低垂的天幕。作者有話說:第50章 小樓薑善在月底的朝會上告了假,天氣熱,朝會上那些老夫子們長篇大論的一說就是幾個時辰,薑善受不住熱,又聽的心煩,索性就不去了。端獻站在穿衣鏡前更衣,回頭看去,薑善躺在鋪著象牙席的床上,穿著薄薄的衫子,頭發散著,被他攏在一側。窗外朝陽初升,金色的光落在窗戶前蒼翠的一叢竹子上。此地到底不比懷月樓,大早上的便覺出來熱意。端獻走到床邊,“你真不去?”“我不去。”薑善闔著眼道:“又沒什麽大事,我為什麽要去聽他們罵我。”他這懶散的樣子像極了逃學的學生,端獻在床邊坐下,伸手推了推他,“我同你說,這事是會上癮的,你一次不上朝,往後就都不想去了。”薑善睜開眼睛盯著床帳思考了一會兒,道:“往後再說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春事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緣修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緣修道並收藏春事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