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落下,大理寺卿便陰陽怪氣的接道:“首輔大人還是快些走吧,到底您沒有在宮中用車攆的殊榮。”薑善看了大理寺卿一眼,並不言語。刑部尚書沒說話,隻是攙著首輔往前走。陸商看了一圈,問道:“這是唱哪出啊?”薑善理了理衣袖,道:“逆王案牽連了太多無辜之人,首輔想叫我幫著勸一勸。”陸商沉默片刻,道:“依我說,這件事不該你來管。你如今正在風口浪尖上,這個檔口去勸陛下,做了眾人都不敢做也做不成的事,來日他們回過味來,怕不是要將你當做眼中釘肉中刺。”“照你的意思,我就撒開手不管了?”陸商嗤笑一聲,嘲諷道:“滿朝文武都是幹什麽吃的,什麽事都叫你一個人做麽?禦史台那些個人往日跳的多厲害,眼下怎麽沒了動靜,有本事還去金鑾殿上死諫啊,這會兒要是死了,必定名傳青史。”薑善笑了,“興許是諫了兩回,覺得還是活著好。”“一群沽名釣譽之徒。”說話間,已到了內書房,豐興過來迎他們,衝著薑善行了禮,道:“幾位大人快進去吧。”端獻坐在上首龍椅上,底下眾人一同行禮,端獻擺了擺手,叫眾人入座。端獻點了點左手邊的一摞折子,“這些都是上書叫朕停止清查的。”他又點了點右手邊的折子,“這些是上書繼續清查,以絕後患的。”他掃了一眼眾人,問道:“諸位愛卿以為呢?”幾個人眼觀鼻鼻觀心都不說話。端獻擺了擺手,豐興接過這兩摞折子送去給底下幾位大人瞧。先遞到了薑善手裏,薑善拿了一本裝裝樣子,後次遞給首輔幾位。大理寺卿先起身,“微臣以為,逆王案牽連甚廣,不乏連坐無辜之人。如今天下初定,不宜大動幹戈。”端獻笑道:“若是愛卿三年前也是這樣說的就好了。”三年前文聖皇帝端蘭洲被冤謀逆,東宮上下全都問斬,當時可沒有誰勸說陛下不要大動幹戈。大理寺卿的臉色立即就變了,他連忙跪下,口稱恕罪。端獻好脾氣的擺擺手,“朕沒有別的意思,愛卿起來吧。”大理寺卿顫顫巍巍的起身,額頭已然蒙了一層冷汗。首輔握著折子的手握緊了。“刑部尚書呢?”刑部尚書站出來,猶豫一番,道:“臣以為應當徹查,以免留下後患。”端獻點點頭,“朕也覺得,畢竟有朕這個例子擺在前頭。”刑部尚書的臉也綠了。首輔看了看薑善,薑善很沉得住氣,把一本折子細細的看,仿佛一個字一個字的研磨。首輔無奈,隻好起身道:“臣以為大理寺卿的說不無道理,如今天下初定,陛下應當著眼於民生,不宜為了別的事擾亂心緒。”端獻沒說話,略有些玩味的看著首輔。眼見又進了僵局,薑善放下手裏的折子,起身道:“臣有事稟奏。”端獻眸光一動,道:“說。”“再過不久,就是文聖皇帝的壽辰,臣請陛下大赦天下,好叫天下萬民記得文聖皇帝的仁厚與恩澤。”此言一出,眾人都不吭聲了。陸商心說果然,大理寺卿兀自後怕,首輔則是很複雜的看了薑善一眼。端獻目光落在薑善身上。他站的比薑善高,薑善已經不大看得清他的神色了。半晌,端獻闔上了眼,是不欲再多說的意思。“如此,這件事就交給廠公來辦吧。”端獻擺了擺手,幾位大臣行了禮退下了。走到殿外,首輔顫巍巍的給薑善拱手行了一禮。薑善抄著手,坦然受了他這一禮。他能勸得動陛下,就是他招禍的根本。而首輔無疑是逼著他這麽做的那個人。“大赦天下的名單不如就由首輔大人來擬吧。”薑善淡聲道。首輔沒有推辭,幾個人互相打了招呼便各自出宮了。陸商沒有走,他看著首輔離開的背影,道:“為何叫他來擬名單?”“咱們的這位首輔可不是什麽慈悲人,他這麽著急想停止清查,或許是想保下什麽人。”薑善看向陸商:“有勞你也擬一份名單出來,我倒要看看,他想救誰。”陸商點點頭,道:“你今日出宮嗎?我的馬車就停在宮外。”“不了。”薑善道:“我先去看看陛下。”陸商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走了。薑善重新走進殿內,豐興指了指後麵,薑善會意,轉進內室。端獻坐在南窗炕上,倚著兩個迎枕,闔著眼,不曉得是不是睡著了。內室的地上鋪著黃緞氈子,人走在上頭,一絲聲響都沒有。薑善走上前,脫下鞋子,悄聲的上炕。他撩著衣裳,跪在裏側,小心的拆開端獻的頭發,為他按摩額角。端獻握住他的手,睜開眼看他。薑善衝他笑了笑,就勢躺在他身側。端獻攬住他,一下一下撫摸他的脖頸,“我早同你說了,不要管這些事。”“我若不管,史書不知道要怎麽說你呢。”薑善道:“如今燕王肯定是翻不起什麽浪花了,你想要震懾群臣的目的也達到了,該停的時候便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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