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善沒有說話。雲獻笑了,他鬆開薑善的衣袖,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與我,我們應當是一樣的人,我們心裏都藏著秘密,我們都背負著一些東西,我們都有想要去改變去撫平的憾事和傷疤。”薑善眸光一閃,“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不管你在想什麽,”雲獻道:“我可以幫你,甚至我可以替你去完成任何你想要完成的事。”雲獻笑意和煦,眼中從容不迫,成竹在胸,讓人對他的話產生不了一點疑心。任何我想要完成的事,薑善心裏縈繞著這句話,這簡直像一個美好的不能再美好的夢。“薑管家,”雲獻聲音緩慢,“你要好好想,想好了一定要來找我。”薑善渾渾噩噩的走出清竹軒,路上碰到了一個婆子,婆子道:“薑管家,您在這呢,前頭您那兩個徒弟正找你呢。”薑善恍然回神,隻覺得腦袋一下子冷了下來,那些個蠢蠢欲動的念頭都被他重新壓下去。他謝過婆子,沿著小路走去。雲獻在騙他,毋庸置疑,隻要薑善回過神,肯定會選擇離他遠遠的。他說那些話來混淆薑善的思緒,興許隻是不想薑善問他有關易容的事。又或者,他不想薑善問他易容的這段時間去了哪裏做了什麽。真是個壞人,薑善生氣的想。薑善剛剛走出清竹軒,慕容便從竹林掩映中走了出來,他看著薑善離去的身影,道:“你倒不避諱,什麽都告訴他。”雲獻吹了吹茶沫,“他早晚會是我的人,告訴他又有什麽關係?”“公子這麽自信?”“我說過,我們是一樣的人,”雲獻笑道:“他一定會同我站在一起。”作者有話說:求收藏求評論求海星啦第9章 血仇自那日七夕見過雲獻後,薑善又是好幾日沒去見他。其間,雲獻叫三秋來請了一回,薑善也給回絕了。他本不是意念不堅定的人,卻總是被雲獻三言兩語撩撥心緒。正巧這一日王妃帶著幾位姑娘去寺裏上香,薑善沒有跟著,在府裏料理打點。他方才去針線上瞧了瞧,回來的時候正路過花園的池塘。如今這時節,荷花都敗了,荷葉還翠綠著,偶爾有一兩株殘荷。天氣晴朗,荷葉被風吹起,俯倒一片。薑善沿著池塘邊走,在一處淺水處摘了一些荷葉,打算回去做點荷葉茶。他摘了一把荷葉,剛要往回走,抬眼便瞧見那邊橋上站著一個白衣人。那人姿態閑適,緞子般的頭發僅用一根木簪子挽了起來,看去容色皎然,霽月清風。薑善一愣,轉身便要走。“薑管家留步。”雲獻笑道:“莫不是雲獻貌醜無言,怎的薑管家一見,轉身就要走呢?”薑善隻好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王爺吩咐過,不許你出清竹軒。”“放心好了,我避著人的。”雲獻看著薑善,目光流轉,“再說了,除了你,還有誰會想著我?”薑善抿了抿唇,雲獻問道:“前幾日我說的話,薑管家想清楚了沒有?”薑善拱手,道:“薑善隻是個下人,並不像公子說了一般,也難承公子厚愛。”雲獻一點都不意外,他好整以暇的看著薑善,“當真嗎?”薑善沒再說話,行了禮便要離開。“南平郡王。”雲獻輕輕說了這四個字。薑善身子一僵,手中的荷葉紛紛落到了地上。雲獻走到薑善身旁,揀了個石頭坐下來,道:“前幾日我出府,就是去了南平郡王的舊邸。不知道你有沒有去看過,那地方草木叢生,荒涼的緊。”薑善轉過頭,看著雲獻。雲獻斂了斂衣裳,緩緩道:“南平郡王是宗室子弟,祖上曾立下赫赫戰功,與當時的陛下結為義兄弟,賜端姓。論輩分,南平郡王要叫當今陛下一聲皇兄。後來南平郡王娶了太後的表侄女為妻,兩人年紀相仿,家世相當,婚後恩愛非常,是當時的一樁美談。”薑善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雲獻忽然歎了一聲,“永順十四年,也就是十七年前,某一天,南平郡王妃入宮看太後。碰巧,遇到了當今陛下。陛下一見郡王妃驚為天人,不顧倫理綱常,強行占為己有。郡王妃不從,刺傷了陛下之後自縊。陛下失了美人又傷了身體,惱羞成怒,隨意安了個罪名將南平郡王府滿門抄斬。彼時南平郡王的嫡子八歲,嫡女才剛出生三個月。”薑善抬眼望向雲獻,他眼中有很多東西,眼尾漫上一抹刺眼的紅。“你怎麽知道的?”薑善聲音很沉。“那你是怎麽認出我來的?”雲獻目光銳利。薑善沒什麽好隱瞞的,“我在太後宮裏的時候見過你,我認得你的眼睛。”雲獻眉心微動,也同他如實說了,“前些時日,同你的徒弟閑聊。他說你在太後宮裏待了十年,成王府待了七年,今年剛好二十五歲,同那個可憐的南平郡王嫡子一樣年紀。”“就憑這個?”“足夠了。”雲獻道:“太後是南平郡王妃的表姨母,暗中救下她的兒子,放在自己身邊,合情合理。太後死後,你就到了成王府,在成王府的地位超然。這麽一想,大約成王也知道你的身份。”薑善心裏緊了緊,雲獻心思玲瓏,見微知著,他說的基本上都是正確的。“其實,南平郡王府的事,並不是什麽秘密。”雲獻看著薑善的眼睛,“朝臣,宗室,甚至太後,他們都知道南平郡王的冤屈,但是沒有一個人為他說話。”薑善眼眸顫動,雲獻接著道:“所有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冤死,看著百年鍾鳴鼎盛之家頃刻之間變成煙雲。經年以後,這件事從別人口中說出來,都變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別說了!”薑善痛苦的閉上了眼。雲獻抬手拭去薑善臉頰的淚痕,眼裏有幾分悲憫,“我們未曾作惡,何以淪落至此?薑善,你告訴我,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薑善心亂如麻,幾經掙紮,抬手打落雲獻的手,退開幾步。雲獻的手懸在半空,片刻之後,他若無其事的收回手,問道:“你不想為你的父母報仇嗎?”薑善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