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翁著鼻子說:“我太高興了,你終於能看見我了!”說著就撲上去一把抱住了虞清,抱得虞清猝不及防,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神醫瞧了他們一眼,捋著胡須在旁邊用力咳嗽了兩聲,孟言才發現還有外人在場,他非常感激這位老神醫,無論他從前的態度有多惡劣,此時在孟言眼中,他就是華佗再世。孟言千恩萬謝地對老神醫道謝,老神醫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吹胡子瞪眼把孟言罵了一頓,又對虞清說了些注意事項,氣呼呼地出門喝酒去了。看著神醫的背影,孟言後知後覺地說:“他來了這麽久,隻知道他姓莫,卻不知道叫什麽名字,這樣好的醫術在民間豈非浪費,若他願意進宮就好了。”虞清站起身道:“莫老先生是江湖中人,怎會願意受宮中規矩的約束。”孟言直感歎可惜,說罷領著虞清往碎瓊居去,連晴和玉芙忙不迭上前來問候,見虞清看著她們笑,喜極而泣地抱在一起直念阿彌陀佛。後花園的花開的正盛,虞清也不管毒日頭,說想去看看,孟言便陪著他去,兩人站在回廊下,看著眼前姹紫嫣紅的景象,恍如隔世。虞清道:“我從未想過原來能看見東西是這麽好,從前隻覺得理所應當,現在再看著這些花花草草,竟覺得天底下再沒有這樣好看的景色了,沒想到瞎了一回反倒活回去了。”孟言拉著他的手,“你這麽好一個人,上天怎麽會忍心讓你一直受苦,這一趟隻當是曆劫了,經此一遭,往後一定平安順遂。”虞清笑道:“人長大了,也會說話了,看來這些日子在朝堂上曆練的不錯。”孟言轉過頭看虞清,裂開嘴笑得意氣風發,“你方才說我長高了,還真是,我現在都比你高了半個頭,看你以後還把我當小孩子看。”“我幾時拿你當小孩子看了。”虞清抬眸去看,自己確實隻到孟言的鼻梁,不知不覺間,孟言竟然已經長得這樣偉岸,渾身上下透出成熟男人的韻味。孟言落下視線,撞進虞清的眼中,一時情動,將虞清拉進懷裏,緊緊擁著他,兩人身上熏得一樣的香,淡淡的縈繞在彼此鼻息間,虞清聽著孟言強有力的心跳,仿佛間覺得自己忘了呼吸。他伸手環住孟言的腰,靠在孟言肩頭,喃喃道:“這裏人來人往,小心被人看到了。”“滿府上下還有誰不知道我們的關係,他們不敢看。”孟言說著低下頭來親吻虞清。兩人都沒有閉眼,看著對方眼中的自己,這個吻也變得格外纏綿起來,孟言的睫毛和他的氣息一寸寸輕拂在虞清臉上,虞清忘情地閉上眼,卻聽到孟言含糊道:“睜眼。”“虞清,今日是你重見光明的日子,我要你記得我吻你的模樣。”兩人接了一個綿長的吻,氣息都有些紊亂,孟言惦記著莫老先生說的話,虞清的眼睛現在不能長時間受刺激,便攜著他的手一同回屋了。兩個小丫頭躲在回廊後麵,看得臉頰泛紅,彼此臉上都露出春情的模樣,之後偷笑著捂著臉難為情跑了。孟言心情好,大賞了王府上下,這份喜悅一直持續到萬壽節。萬壽節是夏末時節,天氣已沒有之前那麽炎熱,宴會地址選在宮裏的瑤台水榭,三麵環湖,陣陣微風吹拂,伴著禦花園的花香,十分的舒爽宜人。一應事務都是禮部籌備的,孟言督辦,今年的萬壽節辦的雖然不比往年奢華隆重,但是勝在用心。皇上看了禮部呈上來的冊子,很是滿意,直誇孟言有心,孟言還借著萬壽節的名義又給皇上送了兩個嬌豔可人的美人,一進宮便封了貴人,頗為寵愛。萬壽節前,淩煙閣書房亮著燈,孟言和虞清坐在燈下,孟言小心地為虞清的眼睛上藥,是莫老先生走的時候留下來的那罐薄荷味的藥膏,說有助於虞清眼睛的恢複。藥膏已經用掉一半,虞清的眼睛遇到日頭也不會覺得刺眼,此時他閉著眼任由孟言為他上藥,麵色有些凝重。孟言一麵塗抹藥膏,一麵問,“你緊張嗎?”虞清想了想,搖頭,“我盼望這一刻已經太久了。”“你明日再見到他……”孟言說罷猶豫片刻,終究沒有把想問的話問出口。塗完了藥,虞清睜眼看著他,定定道:“如今我心裏隻有一個人,再沒旁人半點位置。”孟言一笑,“我知道。”說罷伸手摸著虞清姣好的麵容,臉上浮現出一絲隱晦的快意,“不知道明日父皇會過怎樣一個難忘的萬壽節。”萬壽節當日,群臣列席,之前被關押的沈尋和刑部尚書也早被孟言救了出來,洗清冤屈,官複原職,眾人早早地到了,彼此寒暄,瑤台水榭漸漸熱鬧起來。直到壽宴快要開始,皇上才攜著淑妃的手出席,眾人忙附身請安,高呼萬歲。皇上心情很好,笑著免了大家的禮,頭上的九珠冠映著周圍的宮燈,光彩熠熠,身旁伺候的宮人為他斟滿酒,皇上舉杯邀請大家同飲。孟言坐在左前方的位置,第一個站起身請安祝壽,“兒臣祝父皇萬壽無疆,兒臣愚笨也不知道該送什麽賀禮,前些日子手下人尋到一塊上好的翡翠玉石,兒臣命人雕了個小玩意,隻求討父皇一笑。”說罷拍拍手,宮人立刻抬上來一座翡翠雕的飛龍雕像,雕像二十來寸,不算大,卻非常精致,飛龍雕刻的栩栩如生,一雙眼睛像是給葉公點過一般,活靈活現,仿佛一不留神就要騰雲駕霧躍上雲層,再加上通體碧綠,竟是一整塊翡翠石雕刻的,沒有一點兒縫隙,實乃上品。皇上果真喜歡,連連稱奇,讚揚孟言有孝心,眾人借著這個光,又一起給皇上敬了一杯酒。之後便是群臣互相獻禮祝壽,舞姬樂人表演助興。皇上喝得有些微醺,斜倚在龍椅上,半闔著眼看下頭的舞姬跳舞,孟言坐在下首仔細觀察著,見時機成熟,站起身行禮道:“父皇,這些舞姬跳的舞軟綿綿的,看得人昏昏欲睡,兒臣前些日子剛學了一套槍法,不如來給父皇助個興如何?”皇上一聽來了精神,孟言的騎射功夫一直是皇子中的翹楚,皇上總看那些陳舊舞蹈也看的疲乏,便允了。孟言接過表演用的長槍,重量足夠,卻是鈍的,無法傷人,不過他並不在乎,他起了個勢,三兩招耍下來,行雲流水利索瀟灑,大家的醉意瞬間都被趕走了一半,紛紛拍手叫好。孟言舞得越發風生水起,皇上的表情卻開始慢慢凝固,方才還微醺愜意的皇上已然坐直了身子,死死盯著孟言,右手不覺握緊了酒杯,整個人顯得有些驚慌和憤怒。朝臣們的叫好聲一聲高過一聲,孟言恍若未聞,餘光看到皇上的表情,心中嗤笑一聲,適時結束了表演。朝臣或許不認得這套槍法,皇上卻不會不認得,這一套虞家槍,在虞清未墜馬前,曾經還得過先皇的誇讚,禦賜了黃金長槍。“兒臣微末技藝,不知父皇可還喜歡?”孟言恭敬詢問。皇上緊緊捏著酒杯,黑著臉沉聲道:“朕乏了,今日壽宴到此為止,孟言,跟朕到禦書房來。”朝臣看出了皇上的情緒變化,卻不知道所謂何事,麵麵相覷了一陣,各自散了。孟言跟著皇上來到禦書房,甫一進門,皇上便問:“你這套槍法哪裏學來的?”皇上站在孟言麵前,逼視著他,像是要將他看出個洞來。孟言不驚不懼,淡定頷首道:“是一個前輩教給兒臣的。”“哪個前輩?”皇上咄咄逼人。虞家槍代代相傳,從不傳外人,虞清沒有後代,也沒有兄弟姐妹,按理說虞清死後,虞家槍法應該也從此消失,居然會出現在孟言身上,實在令人震驚。孟言淡淡一笑,“此人今日也來了壽宴,隻是沒有入席,父皇要見他,兒臣這就叫他進來。”說罷揚聲叫了一聲問雪,禦書房的門被人緩緩推開,黑暗中緩步走進來一個人。身姿挺拔,著一襲白衣,長發如瀑,款步走近,身影在燈火明暗間搖曳,像是鬼魅,又像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