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片薄唇撕扯著糾纏在一起,誰也不服輸似的,血腥味漸漸在唇齒舌尖彌散,又頃刻被更濃鬱的檀香氣息掩蓋。蘇岑回過神來時後背已經貼上了冰冷的紫檀桌麵,他往人懷裏縮了縮,順勢便解下了腰間的束帶。再次躺在這張桌上,蘇岑忽然想起來,他們的第一次,就是在這兒,就是在這張桌子上。他提出要交易,李釋就毫不猶豫地與他交易了。如今再想起來,就有幾分蓄謀已久的意思了。“其實你早就對我有非分之想了吧?”蘇岑環著李釋的脖子笑的像隻狡黠的小狐狸。李釋癡迷般纏綿於蘇岑的耳後頸側,血液裏有些東西慢慢覺醒,呼吸越發粗重,“那又如何?”蘇岑是他的藥,能安心定神、撫平傷痛,卻也是他的毒,毒性深入骨髓,欲罷不能。蘇岑喉間梗了一梗,話再開口竟帶著幾分哭腔,“那是……什麽時候?”李釋目光輕柔地落在那張臉上,抬手給人撩起一縷鬢發,嗓音迷醉,像一壺清酒。“在殿試上看著你義正言辭陳述黨爭之弊的時候。”“在茶樓裏看你言之鑿鑿維護曲伶兒的時候。”“也可能是當初在宿州,看你為了一幅畫寧折不彎的時候。”“當時就想試試,這人的骨子到底是硬的還是軟的?”“老淫棍……”蘇岑終究是心甘情願溺在那雙眼睛裏,軟成了一灘水。一曲終了,餘音尚存。蘇岑望著頭頂繁複鮮苒的輕紗幔帳,眼前還是突突跳動地厲害。不等那口氣喘勻了,卻又循著唇黏黏膩膩地濕吻上去。一天,就一天,就再放縱自己一天,蘇岑心裏暗道,畢竟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那根緊繃的弦一朝繃斷,一切都是失序了。直到最後一抹落日餘暉消失在大殿一角,星光緊隨其上,兩個人已經從桌上到座下,再到如今的地上,目之所及,遍布旖旎。李釋拿一張大氅將兩人合圍在一處,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沒人掌燈,就任由墨色將對方的輪廓一點一點勾勒出來。黑暗中縷縷幽香襲來,剛才激烈時還沒有那麽明顯,這會兒靜下來了,味道越發濃鬱,蘇岑出口問道:“這些花怎麽在這兒?”勤政務本樓樓如其名,建造的初衷就是為了勤政務本的。當初蘇岑一直就不怎麽喜歡這裏,一是覺得這裏束縛了李釋太多,更是憚於這裏莊嚴沉重的氣氛,總讓他覺得在這裏手裏不捧上兩本奏章就是罪過。可如今再看,黑暗中東一盆西一盆放著的蘭花,門後邊堆著水壺花鏟和還沒用完的沙土,哪裏還有一點天下第一書房的樣子。李釋道:“這裏光線好。”“……”蘇岑張了張嘴,這理由冠冕堂皇,他竟無言以對。可再一想倒也沒錯,書房還是花房都取決於人,李釋喜歡看奏章,他就在一旁鋪紙研墨,李釋喜歡種花,他就遞花鏟遞水,如果不是有那個期限橫在那裏,一輩子不出去又如何?“那個王家是個商賈?”李釋低頭問。蘇岑心裏偷笑,就知道這老狐狸還是介懷他成親這件事,回道:“雖是商賈,卻也是書香門第,家裏的太爺是前朝最後一科的進士,後來時局動蕩,他們舉家遷到揚州,這才棄仕經商,但詩書禮樂也一點沒丟下。”“既然門當戶對,你又何必……”“我此番入京,前途不明,生死未卜,又何苦連累了人家姑娘。”蘇岑神色黯然了一瞬,轉而又牙尖嘴利地在人的喉結上咬了一口,“我悔婚的事估計已經傳出淮南道了,爹爹一怒之下把我逐出家門,蘇州揚州我是回不去了,你要是也不肯留我,我就……我就……。”李釋輕笑:“你就咬死我?”蘇岑輕輕垂下眉目,“我就真的無處安身了。”李釋輕歎了口氣,他知道蘇岑這一來必然是已經斷了後路,哪怕還有一點退路可言,他也不能放任他繼續在這場漩渦裏摻和下去。可事已至此,他也隻能將人攬在懷裏,輕聲安慰道:“好了,我收留你,我要你。”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次日一早蘇岑醒來,身上的大氅還在,身邊卻已經涼了。從夢中驚坐而起,直到看見李釋在殿外擺弄花草的身影那顆心才算落回了肚子裏。一夜風流,恍如隔世。輕手輕腳找來昨日散落在各處的衣裳一一穿上,三兩步上前,從背後將人健壯的腰身抱住,不肯撒手了。李釋手上的活計停下來,在環在他腰間的那雙手上拍了拍,“睡好了?”“好了,從來沒這麽好過,”蘇岑趴在人後背上輕聲道,又賴了半晌,聞夠了李釋身上那股檀香味,這才不情不願抬頭,“我得走了,奸人當道,蘇大人要去懲奸除佞了。”李釋從一旁拿了個暖爐遞到蘇岑手上:“盡人事以聽天命就好。”蘇岑卻一字一頓咬道:“事在人為。”剛從興慶宮出來就見門外停著輛馬車,鄭正靠著馬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車裏的人說話,看見蘇岑出來立馬迎上前去,“大少爺,你可算是出來了。”蘇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他在這裏紅燭帳中春宵短地呼呼大睡,留鄭在外麵吹了一早上的西北風,心裏過意不去,把手裏的暖爐送到鄭手中,“暖暖身子。”鄭把暖爐揣在懷裏邊走邊問:“小舅舅怎麽說?是不是李晟陷害的?那個老太監是什麽來頭,小舅舅認識他嗎?”蘇岑突然止步,這才意識到關於案子的事情,他跟李釋壓根就沒談過。他篤定地認為李釋一定是受奸人陷害,又被一腔情欲衝昏了頭腦,以至於案發時的情形問都沒問,這會兒被鄭問起來了才回過神來,不禁赧然。這會兒也隻好含糊其辭,“查一查自然就清楚了。”臨近馬車,鄭放緩了步子,有些猶豫道:“還有件事,你先聽我說……”蘇岑頓足看過去,與此同時馬車裏也有了動靜,車簾撩起,從車上又下來個人。蘇岑回頭,與寧三通打了個照麵。鄭後來也知道了太傅府跟崇德太子那些彎彎繞繞的關係,知道寧三通曾經幫李晟騙過蘇岑,有些為難道:“寧三他也是想幫忙。”寧三通偏頭衝蘇岑一笑,“張大人說大理寺都聽你調遣,不知蘇兄還認不認我這個仵作?”蘇岑擰著眉不作聲,寧三通無奈笑了笑,“蘇兄還是信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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