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血跡從胳膊上流下來,染紅了半片袖子,最後幹涸在手腕間一串佛珠上。怎麽可能沒事?曲伶兒硬是拽著祁林到一旁給仔細包紮了傷口,確認祁林身上再沒有其他傷處才滿意地笑了笑,一回頭,正對上幾道幽怨的目光。隻見那些東倒西歪的圖朵三衛們各個滿身傷痕,甚至還有幾個缺胳膊少腿的,跟他們一比,祁林胳膊上那道小傷口確實不算什麽。再看祁林卻全無羞愧之感,將袖子高高擼起,毫不在意地頂著那一圈包紮仔細的白紗招搖過市。陳淩氣的直咬牙,早知如此昨晚就該讓祁林多被捅幾個窟窿,今日兩人再上演一出生離死別豈不更好!“蘇哥哥呢?”曲伶兒掃了一圈沒找到蘇岑,隻能回頭去問祁林。祁林抬起下巴點了點房內,卻也不多說什麽,曲伶兒張望一番,隻見院子裏人來人往,卻都沒有涉足那間房子的意思,連王爺都是在外麵等著。曲伶兒納悶一番,這才慢慢湊過去。房內尚還昏暗,曲伶兒適應了一番才看清房內陳設,蘇岑就坐在床邊那張大桌子旁,對著桌上一副六博棋發呆。“蘇哥哥?”曲伶兒小心湊過去,生怕驚擾了正在沉思的人,湊近了才見蘇岑指尖捏著一枚白子,已經許久沒動過了。曲伶兒看了半晌不明所以,隻能出聲問:“蘇哥哥你幹嘛呢?”蘇岑總算動了動,“我在想,白子入水後,還有沒有可能銜魚而歸。”曲伶兒記得,蘇岑曾說過,棋盤中間的位置為水,而此時中間那個方框已被黑子團團包圍,無論白子落在哪裏看來都是死路一條。曲伶兒撓撓頭:“還有可能嗎?”片刻後,蘇岑搖了搖頭,把白子扔回棋笥裏。白子氣數已盡,已成定局。曲伶兒幫著把黑子也收起來,隻聽蘇岑輕輕歎了口氣。“你說人要是也能像棋子這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分明,光明正大的搏鬥、廝殺,該有多好?”曲伶兒不知道他蘇哥哥又哪來的這麽多感慨,歪著腦袋不明所以:“那多沒意思?”半晌後,蘇岑沒由來笑了笑,“也是。”兀自起身,向著門外而去。不遠處村子裏塵囂漸起,暗門的人沒了暗道可退,隻能殊死一搏,而這正中了梁方的下懷,這幫人害得徐州百姓無家可歸,他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報仇雪恨。之前暗門動用了多出數倍的人對付圖朵三衛,沒討到什麽便宜,如今被梁方帶領的禁軍如法炮製,卻是敗的一塌糊塗。蘇岑找到李釋,問道:“怎麽樣了?”李釋凝望著遠處的塵囂,顯然已是成竹在胸,“時間問題。”又偏頭看著蘇岑,問道:“你好了?”蘇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陳老走的豪邁,若要他看到我這幅樣子,隻怕要笑我不爭氣了。”李釋輕輕一笑,“不會。”不消一會兒便有禁軍回來稟報,村子裏的暗門逆黨已被全部清繳,隻是並沒有找到陸遜、宋凡以及白籌的下落。蘇岑一皺眉:“怎麽會?”李釋摸著扳指冥想片刻,道:“過去看看。”李釋帶人趕到時梁方已將大宅子裏裏外外搜查了一通,見到李釋搖了搖頭,“在後花園裏又找到一條密道,跟棋局並不連通,他們隻怕是從那裏走了。”李釋在人帶領下繞過前朝、中庭,最後來到後花園,蘇岑小聲偏頭問:“你有沒有覺得這裏的布置有些眼熟?”李釋微微點頭:“太極宮。”蘇岑心道果真如此,就算他入宮次數少,可能會認錯,但李釋生在宮裏長在宮裏,總不會認錯了自己家的模樣。“是前朝餘孽?”李釋靜默片刻,不置可否。密道就在後花園的假山後頭,令蘇岑震驚的是這條密道就與他當初進來的那條相對而立,而他當初竟絲毫沒有察覺。李釋打頭,剛要進去,卻被祁林輕輕一攔,“爺,我先來吧。”李釋沒做強求,讓祁林先進去,曲伶兒緊隨其後,隨後才是李釋和蘇岑,梁方跟在最後,防止有人背後偷襲。一入密道,一股涼氣撲麵而來,往裏走了幾步便不見日光了,祁林點了火折子,一一分發下去,這才勉強看清大概。這條密道不同於蘇岑當初在棋局裏看到的那些,狹窄逼仄,牆上沒有壁畫,地麵也頗為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甚至隻容一人躬身而過。若說之前那些是精心策劃,這條則像是草草趕製,或者是廢棄不用了的。不知走了多久,蘇岑大致估算了下,如果密道是直的,他們如今應該已經出了村子,差不多該到虻山腳下了。祁林在前麵突然停了步子,道:“爺,前方有變。”李釋領著蘇岑過去,借著祁林手裏的火光一看,隻見原先狹窄的石道猛然變寬,裏頭怪石林立,這些石頭不是一塊塊,而是呈長錐狀,倒插在石頂上,像是隨時可能掉下來,將人洞穿其下。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滴答滴答的水聲,聽著格外幽遠縹緲。“是個溶洞,”蘇岑看罷道,“《山海經》中《南山經》有載,‘南禺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水。有穴焉,水出輒入,夏乃出,冬則閉’,說的就是這種山洞,這些石頭都是積年累月被水衝蝕所致,跟滴水穿石是一個道理。他們應該是挖到這裏發現了這處天然溶洞,所以藏起來做了一條逃生密道。”李釋調笑道:“《山海經》也能信?”蘇岑瞪了人一眼,“先賢智慧所作,為什麽不信,有些東西現在雖然沒有了,但白雲蒼狗日月變遷,你怎麽知道當初就沒有?”“那你當初照著《山海經》遊曆一番,都遊出什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