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人反應,又急忙撤了出去,大步向前,目不斜視,莊正的不能再莊正了。李釋對著那隻慢慢燒起來的耳朵尖不由輕笑,啟唇舔了舔嘴角,頗有些意猶未盡。等走到草堂寺時已經過了飯點。曲伶兒提著他祁哥哥給他捉的幾條大魚,站在山門前問寺裏的小和尚:“你們這兒能煲魚湯嗎?”這是和尚廟,不是菜館子!小和尚光潔的腦門上一頭黑線:“出家人不殺生。”曲伶兒一揮手:“不用你殺,我自己殺。”小和尚:“……萬物有靈,妄加殺害,而奪其命,會死墮惡道。寺廟後有一處放生池,望施主慈悲為懷,以結善緣。”曲伶兒皺了皺眉:“萬一我一走你們撈出來吃了怎麽辦?”曲伶兒看看祁林,又看看魚,各個活蹦亂跳膘肥肉鮮,讓他放了他不舍得,提著又進不去寺門,頗為為難。最後還是祁林領著他往山門前一坐,把魚往石階上一擺,在寺門前做起生意來。春光大好,來往上香的人不少,剛侍奉了佛祖再買條鮮活的大魚回家煲湯,豈不樂哉?往來問價的人不少,生意竟還不錯。小和尚不忍直視,默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起身回了寺裏,眼不見為淨。蘇岑衝李釋笑著搖搖頭,沒等他們,自顧自先進了寺裏。蘇岑向李釋道明來意,這次出來,遊春是一個目的,此外還有一個,他懷疑黃婉兒被囚禁在某座廟裏。這倒不是空穴來風,之前他從當鋪打聽到賣翠玉耳環的那個人右手食指第二個關節處有個繭子,事後他認真打量了各種手藝人,用刀的、用劍的,石匠鐵匠泥瓦匠,甚至是屠戶,都沒有找到形狀類似的繭子。食指第二個指節並不常用,蘇岑想不明白為什麽會在那個地方留下繭子。直到有一天,有一個山裏的和尚上門化緣。看著和尚那隻手蘇岑才恍然大悟,念珠摩擦指節,日積月累,磨成了繭子。當鋪掌櫃還說那個人捂得嚴實,可能就是為了掩飾他們區別於常人的光腦門。既然要從寺廟下手,蘇岑便挑了離晚晴亭最近的草堂寺開始,打著遊春的名義,順便到寺裏探探虛實。草堂寺雖然以求姻緣著稱,但卻是正兒八經的佛寺,一入山門先是天王殿,左右分別是鍾樓和鼓樓,再往後則是大雄寶殿,供奉著本師釋迦牟尼佛,香火鼎盛,往來人流絡繹不絕。蘇岑不是專程來拜佛的,去大殿裏上了柱香便出來了,跟著李釋四處轉轉。再往後則分別是大悲殿、地藏殿、三聖殿,寺後有座佛塔,供奉佛骨舍利,佛塔後頭則是一片竹林。蘇岑記得當初跟封一鳴他們過來,便說這竹林裏頭有一口井,遇上有緣人會上湧煙霧,既然稱得上長安一景,那應該是有些門道的。來都來了,正打算看看這次有沒有緣分。不曾想還是當日那個沙彌,在入口處一攔:“古井失修,暫時封閉,施主請回吧。”蘇岑皺了皺眉:“三個月了還沒修完?”沙彌雙手合十:“井邊濕滑危險,也是為了施主們的安全,還望施主見諒。”蘇岑和李釋對視了一眼,沒有多做勉強,蘇岑衝沙彌回了一禮,跟著李釋先行離開了。等到了僻靜無人處,蘇岑便道:“那口井有問題,我得找個機會進去看看。”李釋點頭:“等入夜再去。”“入夜?”蘇岑一愣,“我們要在寺裏過夜?”李釋道:“剛剛那個應該是武僧,白天守衛森嚴,你怎麽進去?”“那你呢?”蘇岑皺眉問,他倒是無所謂,但寧親王身份尊貴,日理萬機,怎麽能陪他在這寺裏過夜?李釋看著蘇岑,笑道:“你說呢。”兩個人去前殿上了一筆不菲的香火錢,驚動了主持親自出來接待,蘇岑再借機開口:“我家老爺誠心禮佛,每到一處必然要施舍一番,這次來到貴寺特別喜歡寺裏幽靜的環境,遂想在此借宿一宿。”寺裏的主持法號慧空,一把白須,慈眉善目,對蘇岑所說的不疑有虛,立馬吩咐身邊一個小和尚去給蘇岑他們收拾廂房。李釋為了維持自己“誠心禮佛”的形象,跟著主持探討了一番佛法。蘇岑沒想到李釋這種殺伐決斷不敬鬼神的人,在佛法上竟然還有造詣,本是好奇跟著聽一聽,不曾想竟聽入了迷。說到《地藏經》,李釋道:“地藏菩薩以身度眾生,教眾生脫離三惡道,‘永離生死,至涅樂’,曾立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是以佛力與釋迦牟尼等同,無量劫前早已成佛,又退回菩薩位永居地獄。地獄空不了,眾生度不盡,業障清不完,遂與眾生同苦,願當大菩薩。”慧空主持撚著佛珠點了點頭:“是以大菩薩心已淨而不入滅,可以度無量無邊智劣根鈍者向善眾生。施主佛根深種,隻是執緣太深,他日若大徹大悟,定修得大乘無上之境。阿彌陀佛。”李釋隻喝茶淡笑。祁林和曲伶兒賣完魚找了過來,滿身的魚腥味加銅臭味,將剛剛那點的超然脫俗的氣氛毀的一幹二淨。蘇岑不好再讓曲伶兒在這兒敗壞佛門清淨,適逢小和尚收拾好了廂房,他們幾個便拜別了主持,先去廂房安頓下來。邊往廂房走蘇岑邊小聲詢問:“主持方才說的是什麽意思?”李釋背著手搖了搖頭:“沒聽懂。”蘇岑:“……那你倆聊的那麽開心?”李釋意味深長地挑唇一笑:“旁邊攤著和尚們做的功課,我照著讀的。”蘇岑:“……”第122章 心經給香客們住的廂房與僧舍在同一個院子裏相對而立,小和尚給收拾了兩間廂房,互相挨著,告訴了他們山門關閉的時間和晚齋的時間便先行離去了。蘇岑和李釋選了一間,剩下的那間留給祁林和曲伶兒。蘇岑在曲伶兒耳邊交代了幾句,曲伶兒滿口答應下來,這才各回各屋,稍事休息。雖然不比長安城裏錦被繡衾,但好在打掃的還算幹淨,房間裏帶著寺廟裏特有香灰味兒,有張桌子靠窗,正對著對麵的僧舍,在桌上還放了不少經書,估計是想讓香客們沒事自己度化度化自己。蘇岑找到茶壺茶杯,好好洗幹淨了,去外頭接了熱水,他自己帶了茶葉,先給李釋沏了壺茶,借著李釋喝茶的功夫詢問:“你覺得剛才那個主持怎麽樣?”李釋邊喝茶邊道:“佛法高深,像個得道高僧。”蘇岑道:“如果黃婉兒真的在寺裏,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個出家人幫著宋凡在寺裏藏人又是為什麽?難不成宋凡賄賂他們?一群和尚不貪權不戀色的,有什麽好賄賂的?”李釋道:“說不定是威脅呢。”蘇岑皺了皺眉:“方才我留意了一下,這寺裏武僧不少,就算宋凡功夫再好,他一個人也不可能掃平整座草堂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