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三通呆立原地,難怪今日這人這麽好說話,原來是有事相求!眼看著蘇岑要走寧三通才回過味兒來,怨聲載道:“不是說中毒死的嗎?還有什麽好檢的!”“以防有變。”蘇岑揮了揮手裏的卷軸,頭也不回地去了值房。如今三幅《桃夭圖》都齊了,蘇岑把三幅畫一一攤在桌上,因為害怕明火,蘇岑特地將燭台放得遠遠的,借著微弱的燭光小心打量。三幅畫筆走龍蛇,所繪的方位角度皆是一致,畫上落款分別是戊午季春、戊午仲夏和戊午孟秋,分別對應桃樹花開、果盛、葉繁,看著就像是對著一棵桃樹從春畫到了秋。難道當年沈存是將沈家的寶貝藏在了這麽一棵桃樹下?再一想,桃樹這種東西一年一個樣,保不齊明年這根枝杈還在不在,沈存這不像是藏寶,倒像是想把東西永埋地下。若源頭不在畫上,難不成在題字裏?三句詩皆是出自《詩經》,沒什麽蹊蹺,落款是戊午年,也就是永隆二十年,距今已有十八年,難道當年有什麽事情發生?再一想,蘇岑不禁搖頭,他怎麽也學著徐有懷他們窺探起別人家的寶物來了。適時有人敲門,蘇岑道一聲進來,隻見曲伶兒拎著個食盒進來,笑嘻嘻湊上前來,“蘇哥哥,你都好些天沒回去了,你這般賣命又不會多給你發銀子,何必呢?”看見食盒蘇岑才想起來今天晚上不隻是曹瑋沒進食,連他自己也是粒米未進。之前一頭撲在案子上還不覺得,現在看見這個食盒才發現自己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被了。蘇岑把食盒接過來,心道這小兔崽子還算有些良心,把畫往一旁一堆,打開食盒一看,不禁傻了眼。片刻之後,蘇岑怒吼一聲“曲伶兒!”,把正打算悄悄溜走的曲伶兒定在原地。曲伶兒悻悻地回過頭來,“蘇,蘇哥哥,我就是給祁哥哥送飯順路過來看看你……我真不知道你這個時辰還沒吃飯呢?你們這衙門也太不像樣了,不給多發銀子就算了,怎麽還不管飯呢,嗬嗬……嗬嗬嗬……”曲伶兒自覺理虧,不好意思地一指:“今晚祁哥哥也沒吃多少,要不你將就一下……”“我將就他?”蘇岑冷冷一笑,隻見滿盤子的殘羹冷炙,他蘇家二少爺什麽時候吃過別人的剩飯、受過這等委屈,當即把食盒一扣,惡狠狠道:“他們興慶宮管不起飯了是吧?還要我蘇家接濟!”“可不是嘛,”曲伶兒笑的一臉諂媚,越說越小聲:“蘇哥哥你看能不能再給我些銀子,我這個月要給祁哥哥備飯銀子都花光了……”“曲伶兒你是不是數白眼狼的?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上癮是嗎?”蘇岑氣不打一處來,“你有這臉皮怎麽不去築城牆呢,到時突厥和吐蕃聯手都攻不進來。有臉問我要銀子,你有臉衝到祁林麵前問問他當初那一劍怎麽算嗎?”話音剛落,隻聽門外不知站了多久的人清了清嗓子,抬步上前,將一個食盒放到了蘇岑麵前:“爺讓我給蘇大人送飯。”蘇岑:“……”人後莫要說人短,日後相逢易打臉。這話誠然不假,他剛說完興慶宮沒錢管飯了,隨即李釋就證明給他看興慶宮管不管得起飯。最為震驚的還屬曲伶兒,自打當日從揚州回來兩個人就沒麵對麵站著過,雖說他三天兩頭跑過去偷瞅人家,但畢竟人家沒有正眼兒搭理過他。蘇岑對祁林還是有幾分脾氣,不冷不熱道:“興慶宮當真不管飯了?”祁林麵不改色:“不管。”“我們蘇家的飯可比你們興慶宮的好吃?”祁林瞟了曲伶兒一眼,竟一點也不含糊地點點頭:“還不錯。”“那自然是不錯,”蘇岑狠狠道,“我都得吃你剩下的。”祁林拱一拱手:“不敢當。”再委屈也不能委屈肚子,蘇岑拿起筷子邊吃邊道:“那改日我便去王爺那兒結算一下這幾個月的飯錢。”那意思是:我要給你穿小鞋兒,告黑狀!祁林:“爺也道承蒙蘇大人平日多加照料,正想著當麵道謝。”話裏意思:你盡管去,到時就看還能不能從爺床上爬起來。蘇岑氣得咬牙切齒,一盤鮮筍咬的咯嘣作響,心道一個突厥人,嘴皮子怎麽這麽利索。曲伶兒看的心驚肉跳,心道這要是打起來了他該幫誰啊?悻悻地打退堂鼓:“蘇,蘇哥哥,那我先走了……”祁林:“慢著。”蘇岑:“站住!”兩人同時開口,蘇岑看了祁林一眼,他讓人站住是不想曲伶兒又在這人麵前跌份兒,祁林這又是什麽意思?隻見祁林一臉平靜道:“宵禁了,一會兒我送你回去。”蘇岑:“?”曲伶兒:“!”蘇岑一指門口:“趕緊走!”曲伶兒早已不知身在何處了,暈乎乎地一屁股呆坐在凳子上,紅著臉道:“我,我再等會兒。”蘇岑一口氣險些沒上來,他竟還想著幫這小白眼狼找回場麵!蘇岑埋頭吃飯,懶得再搭理這倆。曲伶兒拿起桌上的畫欲蓋彌彰,時不時從畫卷上抬起頭來瞄祁林一眼,祁林一看過來又急忙低下頭去。不一會兒曲伶兒不由撓頭道:“蘇哥哥,在畫上寫字這是什麽講究啊?”蘇岑翻了個白眼,“那叫落款。”“哦,”曲伶兒點點頭,“那這幅畫是這個叫於……歸?這兩個字是這麽念嗎?是這個人畫的嗎?”蘇岑猛地停了筷子。拿起曲伶兒手裏的畫迎著火光一看,隻見層層綠葉間,葉脈縱橫交錯,隱約勾出“於歸”兩個字。再看另外兩幅在花蕊和枝幹處也找到了相似的痕跡。之前他隻顧講究筆法墨韻構圖,竟然忽視了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