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蘇岑不計較,“把人提出來,我親自審。”徐家管家對這位年紀輕輕的蘇大人心有餘悸,甫一見麵腿肚子就打顫,見了蘇岑雙膝一軟就想上來抱大腿,邊嚎邊道:“大人明察,小的冤枉啊,我家老爺不是我害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啊!”蘇岑款款落座下來,衝人安撫一笑:“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管家剛鬆了一口氣,就聽蘇岑接著道:“所以才過來跟你串串口供,到時候別露餡了。”管家:“啊?”蘇岑道:“朝廷命我三天破案,如今都過去一天半了,除了你什麽線索都沒找到,我也就隻能拿你交差了。”管家一愣,當即嚎啕大哭:“小的冤枉啊,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殺人!”“噓,”蘇岑安撫道,“我知道你冤枉,到時候我得了功名利祿自然也會給你些好處。”管家停了哭聽著蘇岑繼續氣定神閑地道:“禦前殺人怎麽得判個淩遲處死,你知道什麽叫淩遲吧,也就是千刀萬剮,拿刀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剮下來,不剮夠了三千刀還不能讓你死了,行完刑後人隻剩了一個骷髏架子,最重要的是這胸膛裏的心髒還是跳著的。”管家早已經嚇得臉色發白,靜等著蘇岑給他的好處,隻聽蘇岑道:“量刑是刑部的事,不歸我們大理寺管,不過我可以幫你買通劊子手,淩遲時有一招叫做點心,就是劊子手一個不小心把刀尖紮進你心口裏,讓你少受些折磨。不過這事不好做的太明顯,也就一千多刀吧,你且受著,很快就解脫了。”管家當即白眼一翻,險些昏厥過去。蘇岑命人給他潑了一瓢冷水,接著道:“你先別急著昏,這種大案子指不定陛下會親自過問,為防止你禦前翻供,隻怕得先對你用些手段。”“你可聽說過鐵樹開花?”蘇岑現學現賣,“得在你喉嚨裏插一根鐵管,再把滾燙的熱水澆下去,到時你既說不出話來,從外表又看不出什麽痕跡,豈不是兩全其美。來人——”當真就有人提了一桶熱水進來,水汽彌漫,水麵尚還翻滾著。管家一瞧當即褲子都嚇尿了,蘇岑自顧自起身,吩咐獄卒:“這些事你們來做就好,我先走了。”“大人,大人冤枉啊!”管家眼看著蘇岑要走,幾個獄卒上前一步,一個手裏拿著根腕子粗的鐵管真要往他喉嚨裏捅,當即改口:“人不是我殺的,但我……但我知道凶手是誰!”第96章 沈存蘇岑心頭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甚至稍稍做了個嫌棄的表情,道:“抓人、審理、核實還得費工夫,你就是現成的凶手,我何必去幹那出力不討好的事。”管家真的急哭了,磕頭磕的咚咚響,顛三倒四道:“不麻煩,真的不麻煩,他們人都在京城,抓了他們不止能破案,還能加官進爵。”“哦?”蘇岑停下腳步露出幾分興致,“說說。”管家鬆了一口氣般癱坐在地上,再無隱瞞,把知道的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全招了:“大人想必查到萃集軒了吧,那裏頭多是些粗劣的假貨,即便查過去也查不到什麽,真正的好東西正如大人所見,都藏在我家老爺那個密室裏。”這些蘇岑都知道,露出幾分不耐煩的表情,催促道:“說重點。”管家欲哭無淚,抹了把臉上的冷汗接著道:“大人不知道,萃集軒並不簡單,背後其實是三個人,其中一個負責從墓裏倒騰明器,我家老爺負責的是聯係買主,也就是那些上門的胡商洋商,萃集軒就是他們買賣交易的地方。但是這些胡商洋商在大周受到諸多限製,東西看好了卻帶不出關去,所以還得有一個人負責把東西運到關外。”竟然還是團夥作案,蘇岑暗想,劉康打著藥商的名號頻繁出關,應該就是那個管把明器運到關外的人,他跟徐有懷果然是一早就認識的。麵上卻不動聲色地問:“你說這些跟徐有懷的死又有什麽關係?”“我家老爺就是另外那兩個人殺的啊!”管家急道,“他們把我家老爺殺了就少一個人分他們一杯羹,這樁買賣看著分工明確,其實盜墓和出關才是必不可少的,而經營半死不活的萃集軒換誰做都一樣,而且買主明確了之後少了這一層也沒什麽大礙,所以他們才欲把我們老爺除之後快,分走他那份銀子。”這管家被抓的時候劉康還沒死,並不知道他所謂的不可或缺的那兩環裏有一環已經崩壞了,還在這兒一本正經地推測徐有懷的被害動機。三個人,三幅畫,《灼灼其華》,《其葉蓁蓁》,《有其實》,那三副《桃夭圖》也是從墓裏帶出來的嗎?蘇岑直接問:“你所謂的另外兩個人是誰?”“我不知道他們叫什麽,”看見蘇岑麵色一沉,管家急忙道:“但我知道他們長什麽樣子,他們一個身上常年一股藥味,另一個長的特別壯實,像是個會功夫的,而且我知道他們就在京中,我家老爺死的前一天晚上他們還在萃集軒碰過頭,好像還因為什麽吵了一架,他們肯定就是那時候對我家老爺起了殺心,這才害了我家老爺。”蘇岑:“因為什麽吵的架?”管家皺眉想了一會兒才道:“好像是……畫?”蘇岑眉心一跳,“什麽畫?”“大人這我真的不知道啊,”管家又快急哭了,“他們碰頭的時候都把人支開,我也是碰巧才聽見這麽一嘴,大人明察,我知道的我都說了,絕無隱瞞。”生死關頭這管家的樣子不像說謊,蘇岑最後問道:“我再問你,徐有懷死後他房裏的東西你可曾動過?”管家細細想來:“我……我沒有啊……時間太緊,第二天大人就找上門了,我還沒來得及轉移呢。”轉頭一想,突然驚道:“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幅畫,就是大人在密室看到的那幅畫,它原來是掛在窗邊的,我家老爺日日對著它看,我覺得一定也是好東西,就把畫拿到密室裏了,等風頭過了一並運出去,沒料到被大人先一步發現了。”那副《桃夭圖》原本是掛在徐有懷房裏的!那個鬼影就是那幅畫!難怪他守了一夜什麽都沒發現,原來那幅畫早就不在徐有懷房裏了。蘇岑猛地站起,問道:“畫呢?”眾人一愣,小孫回道:“還隨抄上來的明器一起放在證物房裏。”蘇岑立即往證物房去,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他見過那兩個東家的樣子,留兩個人看著他把畫像畫出來,劉康就不用畫了,直接給他過目確認,重點是那個沒露麵的,盡快根據畫像把人找出來。”管家愣在原地,這是什麽劇情?劉康又是誰?剛不是還要拿他交差嗎?這麽會兒功夫就改主意了?不過總之阿彌陀佛謝天謝地,隻要不是他換誰都行。蘇岑風風火火從大牢裏出來,還沒趕到證物房就有人來報,畫的來源找到了。蘇岑看了一眼證物房的方向,那幅畫他見過,至少在白天那就是一幅畫,看不出蹊蹺來,如今正午當空,就算那幅畫真是鬼影也不能青天白日搖身就變出來。蘇岑兩廂斟酌,決定先去查那些畫的來源。跟著衙役一路過去,蘇岑不禁訝然,他當初離著這地方竟隻有幾步之遙。不是別處,正是位於西市的畫齋,就在萃集軒那條街的街角,當初在這裏偶遇李雲溪,那副被胭脂弄髒的《疏荷沙鳥圖》原本就是要送到這裏的。畫齋掌櫃是個頭發半花的老頭,看著自家鋪子裏突然湧進來這麽些人也頗有幾分好奇,一雙閃著精光的眼睛不時從櫃台後頭伸出來打量幾眼,一有人看他又立時低下頭去研究手裏的小水注。過了一會兒老頭算是看出來了,這些人不過是些嘍嘍,真正掌事兒的這還沒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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