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蘇岑隻覺自己喉頭發緊,梗了半天才吐了兩個字出來。“平身吧。”李釋道。蘇岑:“……”看清來人的一瞬間曲伶兒把頭一低,選擇裝死。蘇岑費了好大勁才把這假死的人扶起來,心裏想著曲伶兒要是被認出來了他們兩個就得跟那位黑衣兄作伴在這興慶宮住下了,急急找個借口道別:“今日多謝王爺相救,隻是我這裏有傷患,改日再來府上登門道謝。”李釋卻全然沒有要讓開的意思,看著曲伶兒,問:“人是你招來的?”曲伶兒被一雙目光盯得如芒在背,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怯生生往蘇岑身後一躲,頭搖的像撥浪鼓,“不是我,我不認得他。”“應該是衝著我來的,”蘇岑垂眸道,“我最近辦了一個案子,可能惹到什麽人了。”“新科仕子案?”李釋問。蘇岑一愣,隨即點頭,斷沒想到這麽個小案子還能入了當朝攝政親王的耳。世人都道案子是惡鬼殺人案,這位寧親王倒是看的明白。“這人是凶手?”李釋看著前方纏鬥的兩人,在祁林的步步緊逼之下黑衣人已處劣勢,有了退意,卻被祁林纏著脫不開身。蘇岑跟著回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凶手若有這個身手,根本沒必要從背後偷襲呂梁和袁紹春,更不會失手勒一次沒把人勒死還把自己弄傷了。這人要麽是當日帶呂梁進東市的那個身上有功夫的人,要麽是吳德水那位大人物找來滅他口的殺手,無論如何都跟案子脫不了幹係。“王爺……”蘇岑剛要開口,李釋已經下了吩咐:“祁林,留活口。”祁林使的是劍,劍法卻詭譎難測,全然沒有中原劍法的恢宏大氣,反倒帶一些漠北彎刀的陰鷙狠絕。黑衣人見自己已經失了機會,連連退敗,慌亂間從腰間掏出兩顆彈丸大小的東西,衝著祁林猛地扔過去。“小心!”曲伶兒驚呼一聲,電石火光間隨手抄起兩塊石子擲上去,正撞上兩顆彈丸,在空中轟的一聲炸了開來。待祁林破開煙障再追過去,人早已沒了蹤跡。祁林回來請罪,“爺,人跑了。”李釋擺擺手,祁林站起來立在其身後,冷冷瞥了曲伶兒一眼。曲伶兒當即打了一個寒顫。李釋也沒有要讓兩個人走的意思,邊往回走邊問:“案子查的怎麽樣了?”蘇岑迫於淫威隻能跟上去,站在雨裏回道:“有些眉目了,本案兩個死者都是今年剛登科的仕子,我懷疑是有落榜的人打著鬼神的名號伺機報複。”李釋放慢了步子略一思忖後搖了搖頭:“不是。”“嗯?”蘇岑皺眉。“作案講究動機和依據,凡事都是一門交易,若是落榜的人幹的,那他就是把今年登科的人都殺了他依舊上不了榜,幹這些沒有意義。”蘇岑跟在後頭盯著李釋的背影,腰身筆挺,尤見當年沙場馳騁的英姿,更重要的是這人站在傘下,一身衣帶翩然出塵,而他卻站在雨裏淋得像隻落湯雞。雖然知道李釋說的有一定道理,可心裏那股別扭勁又無名而起,抬頭反駁道:“若他隻是為了泄憤呢?”李釋全然沒注意到蘇岑這些小心思,接著道:“憤怒這種東西是容易教唆人犯罪,卻是一個由大到小的燃爆過程。我若是因為落榜氣憤而殺人,我不會循環漸進地從底層開始殺起。”李釋突然停了腳步,回頭瞥了蘇岑一眼,“我會直接過來殺你。”蘇岑正循著李釋的思路想著,沒留神前麵的人停了步子,一頭撞進傘下,李釋拿傘柄一抵,蘇岑對著直直撞了上去。湘竹傘柄,這一頭撞的不輕,蘇岑痛呼一聲,額角瞬間紅了一圈,憤怒地抬起頭來,卻跌入那雙帶著些微笑意的眸子裏失了神。李釋抬手用中指指節在蘇岑額角輕輕敲了敲,“冒冒失失的想什麽呢?”蘇岑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兩人已經到了如此距離,一把傘下呼吸縈繞間他都能聞出李釋身上帶著一股冷淡的檀香。若不是李釋拿傘柄那一抵,他能直接撲到人懷裏。蘇岑愣了半晌,忙後退兩步拱手道:“王爺恕罪。”一邊麵紅心跳一邊心裏又暗道這人好生小氣,堂堂一個王爺讓自己撞一下又能怎麽樣,不過是弄髒一身衣裳,用的著拿那麽硬的傘柄來擋他嗎?李釋笑著搖了搖頭,“你還是去抄案例吧。”蘇岑低著頭暗自咬牙,果然是這個老東西暗地裏給他使絆子讓他去抄那些發黴的案例的。麵上卻是不卑不亢地回道:“王爺教訓的是,我回去一定好好研讀先輩掌故,不辜負王爺一番栽培之情。”李釋對話裏的夾槍帶棒一笑置之。蘇岑總算嗅到了一絲結束話題的契機,試探問:“那下官退下了?”李釋從傘外雨簾裏收回目光,一頷首。蘇岑剛要轉身,隻覺自己濕漉漉的一隻手被人抓起,緊接著那柄傘就到了自己手裏。李釋偏頭對祁林吩咐:“把人送回去。”蘇岑握著湘竹傘愣在原地,看著李釋一步步隱進興慶宮兩扇朱門裏,步子穩健,衣帶翩然如舊。原來並不是傘的原因。曲伶兒在背後哼哼唧唧了半天蘇岑才回過神來,把人扶著問:“還能走嗎?”曲伶兒低頭看了看腰上的傷口,又對比了一下蘇岑的身板,咬咬牙:“能走。”蘇岑歎了口氣,一偏頭,正瞥見直挺挺站在身後的祁林,靈機一動,對著祁林道:“伶兒受了傷,我又背不動他,我們走的慢些,還望祁侍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