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兒蹲在孟曠趴伏的長凳邊,被她用溫暖的懷抱包裹著,感受著她的愛撫,她周身發軟要穩不住姿態,近乎要融化在她蓬勃而發的愛意之中。如果時間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她不禁浮現這樣的念頭,就讓她沉溺在這個懷抱裏,她無論如何也不願離開了。“你知道嗎?我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再踏入詔獄。我曾經發誓如果能離開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便永遠也不要再踏進來。今天我卻還是踏進來了,一點猶豫也沒有。進來時,有一瞬仿佛恍惚間回到了十三歲那一年,我隨著張家大批女眷走入詔獄。那種絕望的感覺好像還在昨日,沒有完全消失。但我想,詔獄裏有你,我就一點也不絕望了,隻要有你在的地方,哪怕是地獄,也能變成天堂。”穗兒也許是思念得太狠了,孟曠還從未聽穗兒說過這般動情的話。孟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一時間鼻酸眼熱,竟落下淚來。她抱緊了穗兒,在她頸窩處啜泣出聲。作者有話要說:可能你們都記不清了,提醒一下,這章出現的張力桓百戶也是郭大友手底下的百戶。郭大友是副千戶,他手底下分管兩個百戶,一個是孟曠,一個就是這位張力桓。此前周進同被扔進了豬圈,跑到澡堂泡澡,就是他待人去找的。感謝在2020-08-11 17:58:13~2020-08-13 18:09: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禪。、gatto、wsome、32、情不知所起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風、安林 5瓶;鳳凰花又開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孟曠和郭大友為期三個月的牢獄生活正式拉開帷幕, 總體來說,除卻每日要忍受詔獄的陰濕和臭氣,沒辦法看到外麵的太陽之外, 也不算多麽痛苦。每日的飯食都不錯, 外麵的愛人、親屬和朋友們也會隔三差五地送吃食給他們。每隔一日可以放出監房沐浴, 也都有幹淨的衣物換洗。這種日子簡直不像是在坐牢, 以至於孟曠都覺得自己不該這般受照顧了。每日夜裏孟曠都感覺耳畔回蕩著奇怪的風聲和水滴聲,她覺得是亡於昭獄的千萬靈魂在痛斥她和郭大友這種被包庇的坐牢生活。他們坐“硬”牢,穗兒在外麵也要坐軟牢。不過雖然穗兒的行動始終無法脫離錦衣衛的監視, 但錦衣衛不會完全限製她的行動, 她還是能自由出入那家北司附近的客棧的。穗兒隔三差五會在京城幾大集市走動采買, 或者去靈濟堂抓藥。有孟曠在牢裏, 穗兒也沒有任何逃跑的意義,錦衣衛對她的軟禁,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保護。穗兒逐漸地也習慣了錦衣衛在身邊, 她還時常會做些小手工送給身邊的錦衣衛,繡一個小香囊、小錢袋、製作布襪, 亦或借著客棧的廚房做些精巧美味的糕點等等, 身邊的錦衣衛對她的心生好感,十分喜愛這個心靈手巧又獨具異域風情美貌的女子。七月二十一日, 孟曖、孟子修與郡主一行人就入京了, 他們第一時間趕回了靈濟堂, 從清虛三師兄弟的口中得知了穗兒的下落。隨即又尋到了穗兒目前被軟禁的客棧,然後就被錦衣衛攔下。經過交涉, 錦衣衛通情達理地讓他們與穗兒見了麵。之後,穗兒將入京後孟曠、郭大友的遭遇,以及她從孟曠口中聽聞的關於朝中的局勢悉數告知了一行人。一行人懸著的心, 總算放了下來。此行,除了孟家二哥、四妹、白玉吟、羅道長之外,一起入京的還有郡主朱青佩、侍女趙蘇之、護衛邱白和班如華。郡主將杭州的生意全盤交給了古仲文打理,她本無意攜著班如華上京,但班如華聽聞沈哲被捕下了詔獄,執意要上京,親眼見沈哲被處死,以報大仇。郡主拗不過她,便依了她。在客棧會談之後,穗兒詢問錦衣衛是否可以帶其他人入詔獄看望孟曠,錦衣衛軍官明言隻有親屬可以,其餘人不可。於是孟家兄妹和白玉吟、羅道長暫時入住客棧,郡主則攜了邱白、趙蘇之和班如華去了她在京中的宅邸。當日晚些時候,孟家兄妹和穗兒就在錦衣衛的帶領下入詔獄看望了孟曠,白玉吟由於尚未成為孟家人,因而不得已留在了客棧之中。一家人重逢,均都感慨萬千,落下淚來。看著孟曠受刑後不得不趴伏在草垛之上的模樣,孟曖哭得淚水如線,無比心疼姐姐。而孟子修手臂還包著,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看著自家妹妹受刑入獄,他深感自己的無力。“哥……你肩臂可好了?”孟曠依舊十分關心孟子修的傷勢。“好多了,多虧小曖和玉吟悉心照料,你放心,我不礙事的。”孟子修安慰孟曠。孟曠又問了問郡主的近況,眾人告訴她,郡主此番入京,還會考慮與錦衣衛及內閣上層斡旋,希望能促成沈哲的斬立決。班如華也入京了,她如今傷基本好全,氣色也好了很多,大概是因為聽聞沈哲入獄的消息,她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不過,班如華入京還有另一層目的,那就是郡主希望能促成自己和班如華之間的婚事,雖然這個婚事隻能是私下裏舉行,不過盡管如此,她仍然希望能得到班如華的義父羅洵的同意。彼時作為義叔的郭大友就在對麵牢房,聽聞郡主有此意願,他嗬嗬一笑道:“我是沒有什麽意見,如華這些年太苦,隻要她以後能開心幸福,她的所有決定我都支持。就是我大哥那裏還是比較難的,他主要是擔心郡主和如華均為女兒身,會惹人非議,關鍵的是周王會不會來找如華的麻煩。這些問題都是很現實的,郡主得拿出解決方案,讓我大哥信服才行。”“郭大哥說的倒是在理,兩個女人想成親……這實在太難了。阿姐,你要娶穗兒姐姐,可不也是受到了多重阻礙嘛。如今你身份已經暴露,加之穗兒姐姐又被那……”孟曖豎起食指往上指了指,繼續道,“覬覦著,如今能短暫獲得喘息,全因上頭那人還不知道張五的下落,也不知萬獸百卉圖的下落。但這幅圖遲早是要被找到的,到時候這個平衡被打破,還不知他要對穗兒姐姐怎麽樣呢?阿姐你就算娶了穗兒姐姐,估計這段婚姻也不會被承認,甚至他強奪也不是不可能。”孟曠沉默,穗兒歎息,孟子修卻道:“所以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要讓阿晴和穗兒徹底脫離開皇帝的掌控,光是東躲西藏是行不通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我們有一招可以用,黎老三早就教給我們了。”假死?眾人頓時反應過來,差點脫口而出,但都忍住沒有說出聲來。“要利用如今千載難逢的機會……抗倭援朝就要開始了,阿晴,你必須爭取去前線。”孟子修話隻說一半,剩下的意圖,眾人已然是能夠領會了。隻要孟曠能爭取去前線,那麽穗兒以及全家人也可去,屆時在戰場上消失,找也找不到,便隻能判做死亡,這便是假死的最佳方式。不過這件事要做得有計劃,天衣無縫,不能讓人起疑,否則不起作用。孟曠點頭,她心裏明白,自古以來就有大量隱士,躲入深山老林之中隱居生活。自己作為錦衣衛,則是最難躲避朝廷的一類人,她若想全身而退,困難程度也要倍增。此時郭大友笑嗬嗬來了一句:“我說,你們不如考慮一下西南邊陲如何?我和大哥就打算等退下來了,去那裏養老呢。石柱土司一家人十分和善,那裏都是山溝溝,你們躲進去,也等於有了庇護。”他一句玩笑話,倒是在孟家人心中留了個印子。看望孟曠出來後,回到客棧,穗兒十分嚴肅地與孟曖、孟子修、白玉吟和羅道長談起了有關趙家出叛徒的事。聽聞是趙衷的兒子趙誠泄露了孟曠的女兒身,孟曖十分痛心,隨即而來的便是極度的氣憤。“他怎麽能如此薄情寡義!舅舅家素來待他不薄!”孟曖氣紅了眼。孟子修倒是顯得冷靜,他安撫妹妹道:“這世上之人千萬種,自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君子。人心隔肚皮,處了十多年二十多年的老相識,也可能會在背後捅你刀子。咱們遇到了小人,隻能說是一種警醒與磨礪了。我倒是更關心,到底是誰誘使他說出這件事的,當真是陳炬和鄭氏嗎?還是說,會是汪道明在京中遺留的暗線?汪道明在杭郊逃跑前,連開兩槍試圖殺死阿晴,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是阿晴的存在威脅到了他什麽?我認為他也許早就知道阿晴的女兒身,卻一直不暴露此事,這件事值得深究啊。”“我也是這麽想的,拋棄所有臆測,單從合理假設之上論斷,這件事應當是事先就知曉三妹女兒身的人做的。且此人極為了解孟家的家族情況,才會準確地找到趙家,誘使趙家之中最有可能泄密的人向鄭氏告密。”白玉吟道,“這件事值得一查,如若當真是孟郎猜想的那般,那麽很明顯,這個汪道明的暗線是在汪道明杭郊流竄後,接到了汪道明的指示,才會誘使趙誠向鄭氏告發三妹。他與汪道明還保持著聯絡,一定知曉汪道明現在的下落。”“也有可能汪道明發出指令後,就與此人斷了聯係。他素來狡猾,不會不知道我們會順藤摸瓜。甚至,他還會利用我們順藤摸瓜的心思,為我們設置陷阱。”穗兒提出了另外的可能性。“會有這麽了解我們家的人嗎?”順著白玉吟的思路細想的孟曖,不禁打了個寒顫。“我就想不明白了,阿晴能有什麽威脅到汪道明?難道是汪道明害怕她的刺探情報的能力?畢竟她是錦衣衛最精銳的諜報人員。還是說她不小心知曉了什麽讓汪道明忌憚的秘密?可汪道明如今都成逃犯了,大家也都知道他是汪直的後裔,他還能有什麽驚天秘密會被阿晴知道?阿晴要是知道,她估計也早就說了。”羅道長撚著胡須,十分頭疼。孟子修笑了,道:“也許這事兒還真沒有這麽複雜,汪道明想殺阿晴,就是因為她是錦衣衛最精銳的諜報探子。他告發阿晴,也是為了要讓阿晴失去錦衣衛軍職,甚至於要把郭大友也拉下水。他就是害怕他們會上戰場,這會讓他一力謀劃的倭寇入侵遭遇巨大威脅。此前,他其實是想與阿晴和郭大友合作的,奈何沒能策反成功,便起了殺心,要除之以絕後患。”“看來也就這個解釋最合理。”羅道長點頭,眾人也覺得信服。孟子修想了想,道:“小曖,穗兒,明日你們隨我,還有玉吟回一趟舅舅家罷,咱們把該談的事都與舅舅他們談妥了。我此番回來,就是要為阿晴、穗兒鋪路的,至少在家人這方麵,咱們要鐵板一塊,做阿晴最堅強的後盾。我想此番舅舅家中出叛徒,害得阿晴入獄的事,一定給了舅舅舅娘很大的打擊,要轉變他們的想法,並不困難。”事實正如孟子修所猜想的那樣。翌日,孟子修與孟曖、穗兒、白玉吟登門拜訪趙家。恰逢趙子央因孟曠之事被牽連,暫時停職在家。趙子央麵容疲憊,而老兩口更是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看得孟子修與孟曖心中犯疼。多年未歸的孟子修歸家,跪在舅舅與舅娘麵前,向他們叩首行禮。他吊著的手臂刺痛了老兩口的心,舅舅紅著眼上前扶他起來,舅娘哭得好似個淚人,孟家的孩子們太讓他們心疼了。也許是深知對不住孟曠,老兩口連說話都不敢大聲,見到穗兒和白玉吟向他們行禮,他們也都和氣了許多。眾人落座,孟子修開始將自己在外的經曆一一敘說,並詳細說明了此番孟曠等人南下的經曆,最後談到了關於近來家中出叛徒的事。老兩口和趙子央仔細聽著,途中幾次動容,感慨於此番經曆的驚險與波瀾。“……因此,甥兒想要調查清楚趙誠到底與誰接觸過,你們可有印象,比如前段時間是否有可疑的人出現在家附近?”孟子修問道。舅舅舅娘都搖頭表示不知,老兩口平日裏也不怎麽出門,更兼人老了眼神不好,沒有那個意識或眼力去關注家周邊是否有可疑的人。於是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趙子央身上,趙子央仔細回憶了一番,道:“我還真沒太在意,不若問問衷叔,張誠隨著衷叔在前麵糧行做事。”說著,他就喊了在外候著的衷叔進來。衷叔進來後,就向孟子修、孟曖跪下,痛心疾首地口呼:“孽子無義,出賣主家,老仆給表少爺、表小姐請罪!”“衷叔,快請起!千萬別這樣。”孟子修和孟曖忙去扶他,一眾人等也去幫忙。大堂內亂作一團,好不容易衷叔平複了情緒,孟子修又詢問他是否注意到趙誠身邊存在的可疑人。衷叔想了想道:“那孽子,往日裏有一夥同伴,終日裏不學好,好吃懶做,還賭博。老仆管教了很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