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淋雨受涼了?你去用熱水擦擦身子,換身幹衣服吧,我這兒有幹淨的男裝袍子。”“無妨,怎麽好麻煩你。你這兒的衣物都是其他客人的衣物,我穿了,就得害你另外再做。”孟曠忙道。“那……我給你生個爐子,你烤烤火罷。呀!”說著就要站起身來,卻忘了自己傷了腿,差點又要摔。孟曠眼疾手快,忙起身扶住她:“唉,你別忙,我自己來。”說著扶她坐下,自己再去搬了炭爐來生火。此時是五月初三酉初時分,天已然完全黑了。孟曠自送摔傷的班如華歸家後,就一直滯留在她家中,尚未出門。原因很簡單,因為當班如華聽聞她是要去尋安希範時,十分好笑地告訴孟曠,安希範就住在她對麵的院子裏,他們倆是鄰居。這下好了,孟曠也不必去南京吏部尋安希範,直接在班如華家中守株待兔便好。班如華自杭州名師出師,是手藝極好的繡娘,除了在南京織造局領工錢之外,也經常在外接攬生意。在南京的王公貴族、青樓歌妓,各個出手不凡,她收入不菲。因而能在這個好地段買下一個二進帶山水景觀的精巧宅院,和六部五府的官員們做鄰居,還能請兩三個下人給她打理家事。隻不過近來端午已近,她打發下人們歸家過節去了,家中隻剩她一人。烤了一會兒火,孟曠身上的衣物都已然全幹了。屋內靜默,班如華一直沒有說話,孟曠本就不善言辭,此時更覺難以開口,便隻能沉默以對。“你可是有傾心之人了?”班如華突然問。“我……確有心悅之人。”孟曠沒有撒謊,實話實說。“她是男子還是女子?”盡管有此一問,但班如華其實認定了孟曠會喜歡女子。“……這不重要。”孟曠沒有正麵回答。“是女子吧。”班如華追問。孟曠歎息道:“班姑娘,我也是最近才與她確認心意,還未來得及與你梧桐葉,著實對不住。”果然是女子呀……班如華垂首,她雖喜歡女子,但卻不是自己。班如華正出神間,孟曠卻突然站起身來。她敏銳的聽力聽到了外麵的動靜,是對麵那戶人家的男主人歸來了,定是安希範。孟曠抓起刀背在身後,道了句:“我這就去了,改日有空再來拜會。班姑娘好生將養,孟某告辭。”說著便快步奔了出去。班如華無法站起身去追她,隻能眼睜睜望著她消失在視野裏。作者有話要說:已捉蟲。感謝在2020-04-12 19:11:42~2020-04-14 19:27: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禪。 2個;hemperor、景川、茶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10瓶;鳳凰花又開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108、第一百零八章 五月初三, 南京城宵禁前夕。街道上正有二人步履匆匆行過,正是孟子修與羅道長。二人從城南的通濟門一路往東北方向的皇城以南六部五府趕去,全因他們收到了消息:郭大友確然已經入城。今日午後,他就經人帶路,自通濟門入城,去了千步廊附近南京官員聚居的地區。“這兩個人太好認了,周霸陽咱們都認識,他後頭跟著一個大個子,滿麵虯髯, 手臂還受傷了,用個布巾吊在脖子上。”馮把總與他們說道。“周霸陽是何人?”孟子修問道。“這周霸陽是個退伍的老兵官, 就住在孝陵衛附近的周村。這個人在我們守門衛士中很出名, 他每日都會從通濟門出入,每逢進城都會和守門的衛兵吹噓玩笑幾句。他本是孝陵衛的軍籍, 但因為力氣特別大,武藝不錯, 被上級看中了, 很多年前被調去參加了北方的戰爭, 軍銜還不低呢,當過千總。後來不知怎麽的官職就被除去了, 成了一普通兵, 退伍後就一直住在周村。他就在南京兵部找了份差事,給兵部官員做馬夫,看管他們的馬匹, 算是能在官府衙門裏混個麵熟。”“既如此,你可知曉他們是去尋誰?”“這可真不知曉了。守門的兄弟確實多問了一句,但周霸陽沒理會,一打岔就過去了。守門的兄弟也不好硬攔著他,不然會讓他們起疑心的。不過守門的兄弟也算細心,專門派了個人跟著他們,但是他們都是老兵,郭大友更是個中高手。咱們的人跟了沒多久就被甩脫了,隻知道他們大致是往千步廊南麵去了。”“那周霸陽可是在城中識得甚麽消息靈通的人?”孟子修思索了片刻,問道。“好像……聽他提過一個人,姓童,應當是應天府的捕頭,也住在千步廊南。”得了馮把總的情報,二人立時匆匆趕往千步廊南。路上,羅道長對孟子修道:“咱們得先去尋阿晴,咱們可不能出現在郭大友眼前呀。”孟子修一甩袖子,負手道:“阿晴這會兒定然已經跟上安希範了,這個時辰安希範應當已經下職歸家,他家恰好就在千步廊西南,會同橋邊上不遠。去安希範處當能尋見她,然後再讓阿晴去尋那個姓童的捕頭,自然能尋得郭大友,如此可解當前困局。”“但阿晴也不能就這樣無緣無故地去尋郭大友,郭大友定會懷疑她從哪兒打聽來的情報,咱們得把這個事兒編圓了。”羅道長很是傷腦筋地說道。“這個問題我考慮過了,這事兒太難編,怎麽編都編不圓,很牽強。所以咱們幹脆就不要編,直接製造偶遇,演一出戲,讓阿晴帶著他們幾個人與郭大友直接相會才是上上策。”孟子修道。“可……這該如何製造巧遇?”“這不是有追捕的敵人可以利用嘛,就趁著後日端午出城的機會,我自有計劃。總之現在先去尋阿晴,讓阿晴轉而去盯著郭大友的行動,隻有她才有本事不讓郭大友發現。然後咱倆得盡快回成賢街,與大夥商議接下來的計劃。”……孟曠自班如華宅院側牆翻出,藏於窄巷拐角處,觀察側前方宅前橫道之上正在下馬車入宅院的安希範。那馬車上不隻載了他一個人,還有一名同行者。安希範很好認,身著六品官常服。另一個人則是一位富貴公子,一身月牙白的錦緞圓領袍,腰間係嵌玉革帶,網巾束發,銀冠簪之,一身的華貴,看上去似是很有身份。二人一同步入宅院之中,而車馬也被牽入院內。孟曠在外又等了一會兒,待門外安靜下來,她才尋了個機會悄然竄出窄巷,手腳利落地攀上安宅院牆,翻身入了安宅。她循著動靜,一路摸到了安宅待客的花廳,蹲伏於花廳外的牖窗之下,便能聽見裏麵的對話聲。“十八爺此番來南京,可真是讓安某意外啊。來,請用。”“我聽聞安先生前段時日上《黜奸閹防亂政疏》,力陳大太監張誠越職威懾朝臣、淩/辱士大夫之罪責,著實是痛快。恰逢春日出遊,便幹脆南下入江南,先順道來看看安先生,往後再至無錫去見其他的先生們。”這應答聲十分明亮細膩,怎麽聽都應是女聲,那貴公子莫非是女子?孟曠吃了一驚,沒成想自己竟會在這裏遇見一個自己的同類。“嗬嗬嗬,勞煩十八爺惦記,安某慚愧。”“十八爺”則繼續道:“趙夢白、二顧先生、劉伯先、錢國瑞,還有你安小範,皆為當世之國士。奈何我那皇叔,日漸昏聵,閉塞言聽,著實是讓先生們受委屈了。先生們在朝堂一時之間不能施展才華不要緊,不登廟堂之高,便還有著書立說、言傳身教之責,為後世培養出似先生們這般的名士,方可為我大明糾偏正道,綿延國祚啊。為此,我這周王宗室子弟,也當略盡綿薄之力。隻是我才識淺薄又無人脈,除了提供一些錢財,實在是做不了太多。”她話音朗朗,透著股率性灑脫,不由讓孟曠也心生好感。“十八爺實在是太客氣了,有您的資助,吾等才能廣開育才之門,廣納天下同道中人。”說話間孟曠忽聞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立時閃身一個前滾翻,起身就撲向院牆。但她還是慢了,後方立時有人高喊:“甚麽人!有賊!”但是等後麵的人想要追她時,孟曠已經手腳麻利地翻越過院牆,消失不見了。不過這一嗓子還是驚動了安宅院內的人,安希範與那十八爺具都起身,隨著追拿所謂“賊人”的家丁仆從一起,來到了前門口。奈何門外巷道兩側已全無人影,哪裏還有甚麽“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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