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禪。、景川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七三i 8瓶;otter 4瓶;鳳凰花又開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104、第一百零四章【舊事孟子修篇】 孟子修被人盯上了, 他雖然並不能確定盯上他的人就是潞王的人,但他能確定他們絕對不懷好意。深夜,冒著宵禁被捕的風險,趙氏糧行南京分號的掌櫃覃兆親自找到了成賢街小院,通知孟子修出事了。此前幫助孟子修駕馬車的夥計雖然甩脫開了尾隨者,但之後從成賢街返回糧行的路上又被人跟上了,隨後就有人入糧行找麻煩,將他們糧行翻了個底朝天,沒有找到他們想找的人, 才不甘心地離去。糧行外麵還留了監視者,眼下糧行也回不去了。夥計們都嚇壞了, 覃兆幹脆將夥計都解散, 讓他們暫時回家休息,複工再等消息。而覃兆知曉孟子修和白玉吟眼下凶多吉少, 決心幫助他們逃離追捕。趁著深夜,他躲開了糧行外的監視, 一路小心翼翼來到了成賢街小院, 他身上還背著一個包袱, 裏麵裝了給孟子修的行李盤纏。當夜孟子修本就沒有入睡,一直坐在東廂中思索對策。聽到有人敲門, 他率先去開了門, 都不曾驚動看門的老仆。見到了覃兆,他就心知事情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你和那位白姑娘必須立刻走。”覃兆道。“不,我一個人走, 她就留在這個院子裏。”孟子修從覃兆手中接過包袱說道。“這……你難道是要引開追兵?你瘋了!”覃兆驚道。“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抓到我的。”孟子修返身回了屋,飛快地寫完了一封信,信的內容很簡單,隻有兩句話:予此去不知歸期,卿切不可輕易離開宅院,待風頭過後再做籌謀。予已留錢財於東廂寶匣中,卿可隨意取用。珍重,勿念。子修字。留下字條後,他就立刻出了宅院,返身帶了門,用黑鬥篷罩住全身,一路疾行。覃兆急忙跟在他身後,道:“你現在要去哪兒?表少爺,說實在的實在太匆忙了,我根本沒辦法送你去外地,趙氏糧行除了兩京之外,就沒有其他合適的落腳處了。”“覃叔,眼下趙氏糧行被盯上了,我不能再連累你們,我自有去處,你不必擔心。你且幫我盯住成賢街小院,如遇危險,還請你協助白玉吟逃跑。但如若沒有危險,你就不要在她麵前現身。這個小院暫時交由你處置了,若我三個月後仍然不歸,那幾個仆從的工錢,還得麻煩你付,就算我欠的,我到了外地,會想辦法寄錢回來。”覃兆直搖手,道:“說這些做什麽,你就告訴我你到底要做什麽?”“我現在要先去尋海瑞海青天,與他商談過後,再決定去路。您先回去吧,我會寫信聯係你們的。”“表少爺!”覃兆急得拉住他,根本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去找海瑞,他隻想讓他暫緩行動,先藏匿起來,等他安排好外地的行程住宿各項事宜,再離去為上。他要去做誘餌,這實在太冒險了,如何能讓人放心得下?“覃叔!我意已決,這是我複仇計劃中必須執行的一環,請您諒解!”孟子修斬釘截鐵地說道,看著覃兆夜色中略顯蒼白的麵龐,他緩了緩語氣,懇求道:“覃叔,這段時間一直麻煩您照顧,我實在無以為報。若還有機會,我定會回來報答您的恩情。最後我再請求您一件事,我被追捕的事,還有我與白玉吟的事,都不要告知我京中的家人,我不希望她們為我擔心。”望著眼前年輕人如此毅然決然的神色,覃兆不禁老淚縱橫。他隻是一介小商民,沒讀過甚麽書,說不出大道理。但表少爺在他心目之中,是最高潔無私、最真性情之人,他能為一個剛剛認識不滿一個月的女子犧牲到這個地步,在這汙濁塵世、人人利己的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這個地步。“表少爺!你一定要保重啊!”他泣道。孟子修重重點了點頭,隨即緊了緊肩上的包袱,轉身離去,再未回首。覃兆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內,才擦了擦淚水,返身回去。當夜,孟子修躲開巡邏的夜兵,找到了南京城武定橋畔的海瑞府。這是個樸素的小院子,幾乎可以稱作寒酸。他很謹慎地在暗巷中候了一會兒,仔細觀察四周的動靜。察覺到小院子旁有一處二層小樓,那小樓之上有微光,裏麵印出人影,似是一直在監視著海瑞的小院。他判斷了一下二層小樓視線的死角,準備潛入海瑞私宅。非常時期隻能采取此種非常手段,盡管他非常不擅長做這種事,他不禁想起若是三妹在,她定能做到無聲無息,而他,卻隻能盡他所能了。好在,海瑞貧寒,連院牆也修不高,隻不過及腰的籬笆,孟子修翻起來也不算很費勁。他翻進去後,一直貼著牆邊走,保證自己處在監視的視線範圍之外。一路順著院牆走到了小院的東南角,遇到了一間貼牆的屋子阻斷了他的去路,他望了一眼屋子的窗戶,窗框邊竟然掛了一個木牌,其上書寫著一小行字:夜來敘事者請翻窗入,拉鈴靜候。孟子修好生驚奇,看來似這種夜半翻牆進入的事,還不止他一個人做過了。他依言照做,從窗子悄悄翻入屋內,小心翼翼掩上窗戶,借著窗外投入的微光,能看到窗台邊就有一根拉繩,一直延伸到別屋去,他心一橫,拉了三下,然後整理淩亂的衣衫,拍去身上的灰塵,在一片漆黑的屋內尋了個墩子落座。等了好一會,沒見動靜,孟子修剛要再去拉繩,就聽到了鞋履趿拉的腳步聲。不多時,一個身子微躬的白發老者緩緩步入進來,手中還拄著拐杖,返身掩上了門。他也不說話,黑暗中摸摸索索地尋到了另外一個墩子坐下,喘了口氣,才開口問道:“你不是我老友,來者何人,為何夜半來訪?”“先生莫驚,晚輩孟子修,京中人士,家中軍籍,父兄皆為錦衣衛。萬曆十年末,我家不幸卷入朝局紛爭,父兄被殺害,母親隨即發病而亡。與我父兄之死直接關聯的是當年的錦衣衛管獄所千戶黎許鳴。黎許鳴已懸梁自盡,生前與南京戶部侍郎白先石有密切的書信往來,白先石委托其調查潞王。我為調查此事南下南京,此案涉及到潞王,或許與我家中血仇也有關聯。我尋到了白先石之女白玉吟,她告訴我,白先石昔年於天下交遊,四處聯絡,您也是他密切交往之人。眼下我將白玉吟贖救而出,藏匿起來,而我遭到了暗敵追捕,不得不準備夜逃離開南京。出城前,迫不得已夜半來擾,實在失禮。但還請海青天相助,告知我您所知道的事。”孟子修一番話有條有理,迅速說明了情況。海瑞沉默了片刻,道:“我怎知你所說的事,是真是假?”孟子修深吸一口氣,回道:“我無法證明我所言真實性,但海青天做過父母官,斷過無數案子,我在您麵前是否撒謊,相信以您的慧眼,必然一眼識破。”“嗬嗬嗬嗬,我一個快入土的老朽,並不是惜自己的命才如此謹慎,我是怕連累他人。聽你聲音,可真是年輕,你靠近點,讓我瞧瞧你。”說著他往窗邊走了走,孟子修也起身來到他身前,海瑞借著月光看清了孟子修的麵容,孟子修也看清了這個須發皆白、垂垂老矣的老者。海青天時年已過七旬,古稀老者,卻依舊思維清晰,談吐明快,十分不易。但能看出他已然患病,麵色蠟黃,體態佝僂。昔年那個敢於上《治安疏》怒斥嘉靖帝的海剛峰,當真是老了,孟子修不禁感到世事滄桑的淒涼感。“好…好啊,年輕人,你很好……我信你。”海瑞的雙目依然精亮,眸子牢牢盯著清寒月光照耀下孟子修的麵龐,他仿佛透過這個年輕人的麵龐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他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在整理思路,最後道:“你且去湖廣躲一躲罷,有兩個人你可以去尋。一是麻城李卓吾,他與白先石亦是好友,先石出事前,一直也和他有書信往來。而我當時已被錦衣衛監視,至今不曾得自由,先石出事我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如今也幫不了你。二是江陵張簡修,這一切的開端都因張太嶽而起,眼下最容易找到的就是他的第四子,他應當也知道不少。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件事牽涉太深,完全觸及到了潞王最痛的地方,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多年經營下的局麵就會崩盤。你等會兒罷,我給你寫兩封介紹信,你帶著信去見他們,阻礙會小得多,他們的地址我也會給你的。”孟子修大喜過望,忙拱手道謝:“多謝海青天!”“你不必謝我,我隻希望你能查明真相,所謂複仇,要複的並不隻是你家中的冤仇,希望你能追根溯源,找出引起這一切的根源,將其斬斷。這世上每時每刻都有如斯悲劇在重演,太令人痛心了。”“先生教誨的是,晚輩謹記。”孟子修起身,躬身揖禮。……辭別海瑞,孟子修連夜奔逃出南京城。自西麵定淮門出,他打算沿水道一路往西北方向的長江而去,然後再沿江而上,入湖廣。為了蒙蔽追蹤他的敵人,他刻意在城門下候了一會兒,尋到一個提著籃子背著包袱正要出城的年輕婦人,他給了婦人一點銀錢,請她扮作自己的同行者一道出城。那婦人起初十分警惕,但見孟子修談吐不凡,麵相也不錯,似乎不是個壞人,最終還是答應了。在出城時,他刻意假裝不慎打翻箱籠,在守門衛兵眼前收拾撒滿一地的物品。那守門衛兵見他行跡有些可疑,還上前來問他要公驗。孟子修是偷出京來的,隨的是趙氏糧行的商堪,哪裏有什麽公驗。最後還是那婦人替他解了圍,說他是自己的小舅子,身體不好,自小養在家裏不出門。好不容易這一趟入了南京城拜師讀書,就住城外,並沒有公驗。那守門衛兵見有人替他說話,半信半疑,也就放他走了。孟子修隨著婦人出了門,那婦人多看他好幾眼,最後忍不住詢問孟子修是不是惹了什麽人。孟子修說自己是京中來南京訪友的,自幼親厚的叔父恰逢此時在湖廣過世,他趕著去奔喪。那婦人對他升起同情心,直言她就家住定淮門外河渡口邊,丈夫就是江上行船的綱首,恰好常年往返於川渝與江左之間。不日她丈夫就要啟程,可以捎他一程至江陵。孟子修大喜過望,連道自己遇上了天賜的大好人,對婦人千恩萬謝。孟子修是兩日後才從定淮門外出發的,彼時已經有追兵在搜捕定淮門附近的地區了。他知道他引開追兵的計劃成功了,接下來他需要考慮的就是甩脫追兵。自燕子磯出發,乘船一路沿江北上,孟子修都能透過蛛絲馬跡察覺到有人隨在自己背後。這段時間他連信都不敢往家裏寄,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蹤。直至抵達了江陵,他才算是鬆了口氣。然而在江陵尋找張簡修的過程很不順利,並不是因為張簡修的地址難尋,而是張簡修身邊有著大量的監視存在,他連拜訪的機會也無,一旦在他家附近出現,必定會引起附近監視者的注意。孟子修停留了一旬長的時間,沒能找到聯係上張簡修的辦法,無奈之下隻能作罷,轉而先去麻城。至麻城,尋李卓吾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在此地,麻城芝佛院的名號實在太響亮了,好多人還是他的信徒。然而這位先生實在是脾氣古怪又暴躁,實難接近。孟子修沒有著急,先是作為學生在芝佛院聽課學習,約一個月後,混了個麵熟。隨著不斷聽李卓吾講學,潛移默化的,孟子修實際上也開始受到李氏心學的影響。後來多次在課上發言提問,課後還尋李贄探討問題,總算引起了李贄的關注。約莫又一個月後,孟子修總算尋到機會,向李贄提起自己的來意,並提出了關於白先石的問題。李贄直言不諱地告訴他,白先石之所以會委托黎許鳴調查潞王,是源自嶽石會的安排,他們都是嶽石會的成員。嶽石會是一個鬆散的組織,由各地誌同道合的有識之士聯結而成,目前隻在京中有過一次秘密集會,彼時是萬曆九年,張居正還在世。嶽石,嶽是太嶽的嶽,石就是先石的石,這個組織就是張居正與白先石率先領頭建立起來的,嶽石此名並不是組織的正式名稱,組織無名,實際上很多成員反對這種命名法,認為會暴露成員的身份。組織成員雖遍布全國,但彼此之間甚少見麵,隻以書信聯絡。為了能維持這個組織的隱秘性,張太嶽曾專門拿出一部分錢款,建立了一個利豐鏢局,除了押運組織內部的必要物資之外,也負責給組織成員之間傳遞書信。孟子修非常驚奇,押鏢這個行當近兩年不知從哪兒萌芽發生,居然是因為這個緣故嗎?黎許鳴是嶽石會中少有的錦衣衛,調查潞王立了功,被組織徹底信任接納。但不幸的是,白先石還是出事了,潞王、唐福安勾結東廠中官張鯨對他發難,組織沒有辦法救他,成員們都感到異常無力與悲慟。潞王的罪證燒毀了,組織隻能籌謀再尋機會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