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劫走馬車的人是什麽人?”郭大友摸了摸脖子,問道。孟曠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道刀疤,又做了個兜帽遮臉的動作。郭大友明白過來,應當是個穿著鬥篷的刀疤麵。再結合孟曠背後中箭,可以判斷此人是偷襲得手。這麽鬼鬼祟祟的,恐怕不是什麽能走到明麵上的人。他還有神機營的弩,此人看來和軍隊有不小的關係。“我感覺今夜的事情不對勁,這麽多方勢力極其巧合地撞在一起,還恰好就在倚紅軒門口發生衝突,非常像是有人刻意引導的。你跟我回一趟兵馬司胡同,我們去找那個叫詹宇的指揮問問。”二人不再耽擱,又立刻往回趕路。不多時趕回兵馬司胡同,彼時劉九等人已經離去,詹宇的人還在清場,而他本人正準備上馬繼續去追離去的孟曠和郭大友。清虛大概是沒等到孟曠,擔憂之下,他選擇了重回兵馬司胡同與詹宇匯合,商量對策。此二人見郭大友和孟曠回來了,不由大鬆一口氣。但見他們兩手空空,馬車和穗兒都不見了,心又不禁沉到穀底。郭大友上前,說明了穗兒半路被劫走的事,然後問道:“劉九去哪兒了?”詹宇答道:“你們跑了後,他們就撇下我們很快離開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看離去的方向,是往南邊去了。”“方銘呢?”“誰是方銘?”詹宇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即他想起什麽,道,“是不是那個蓬頭垢麵的人?他被劉九一起帶走了。”郭大友蹙起眉來,他又向詹宇詢問今夜混戰發生的原因。詹宇也隻知道個大概,於是郭大友決定先去問問一些關鍵人物。他首先進了倚紅軒,抓著躲在櫃台後的老鴇逼問道:“你們這裏是否有個叫做竹妍的姑娘?我找她有事兒要問。”孟曠聞言心中一驚,郭大友怎麽知道“竹妍”此女的存在?這是她在地窖中時,方銘單獨告訴她的,彼時郭大友還處在昏迷中呢。難道說他根本就是裝暈,實際上她與方銘的交談全被他看在眼裏、聽在耳裏了?孟曠望著郭大友的背影,脊背一陣發寒。老鴇起初不願意回答,今夜多方人馬大鬧粉子胡同,攪得這裏的妓館生意全泡湯了,她正在氣頭上呢。但在郭大友的逼迫下最終還是指了竹妍的房間。郭大友立刻上了樓,一腳踹開了竹妍的房間,裏麵卻空空如也。他暗道不好,忙出了倚紅軒,一路快步跑到兵馬司胡同西頭的胡記脂粉鋪門口,暴力破門入內,一番搜查後,胡記也一樣人去樓空。“全跑了?方銘的手下是真有問題啊。”郭大友嘀咕道。此時邊上的詹宇疑惑問道:“敢問郭千戶,咱們這是在查甚麽?”郭大友冷冷瞧他一眼,道:“詹指揮,你的手真的伸得太長了。眼下劉克難恐怕已經帶人去了中城兵馬司,找你的上司告狀去了。我勸你還是早點收隊回去罷,免得被人先告了狀。”詹宇頓時麵色一僵,看來今夜自己是真的得罪了那位南衙錦衣衛千戶,惹得他要去找自己的上司,要給他一點教訓。不過這已然是必不可免之事,與早與晚都無關,他還不如留在這裏把事情查清楚,把孟家丟的人找回來。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他既然答應了孟曖,就一定要做到。他分兵,先讓自己的副手帶大隊人以及曹光的屍首回去複命,他自己則點了兩個什的精兵跟隨自己繼續抓捕任務。孟曠趁此機會給清虛遞了個眼神,清虛會意,明白曠哥兒這是要他先回校場口向孟曖報信。他於是也跟著大隊人馬率先返回。迅速分配人手後,他跟著郭大友和孟曠又去了西城兵馬司,詢問被抓捕的那些混子。郭大友見他牛皮糖似的跟著自己,倒也沒再趕他,大概是有了其他打算。“你的意思是,你們也不知道那馬車中的人是誰,隻是聽有人喊那裏麵是鄒巴,所以你們就一路追著他過來了?”西城兵馬司大牢內,郭大友抓著為首的混子問道。那混子苦著一張臉道:“是啊,我們也是被騙了……”“你們是九指王的人?”“對,我們都是。”“今晚你們是怎麽和鄒巴的人開戰了?”“鄒巴的人都殺到我們地盤上來了,殺了我們好幾個兄弟,能不開戰嗎?”“你們放火燒了鄒巴的老巢?”一旁詹宇問。“沒有啊……我們隻是追著鄒巴砍殺而已,沒打算放火。在這京城中放火豈不是找死?幫派拚鬥也是有規矩的,不放火、不搶女人、不殺孩童,說白了就是不殃及無辜,成王敗寇,各自生死由天。不然仇恨不共戴天就沒有餘地了,而且放火損失誰也沒辦法承擔,贏了地盤也不劃算。”那混子頭頭說。詹宇和郭大友心中同時升起一個念頭,暗道這把火不尋常,怕不是有心之人放的。為的是激發並惡化鄒巴和九指王的仇恨。此時,邊上一個混子突然道:“我此前碰到過一個黑鬥篷的人,長著一張刀疤臉忒的嚇人。我當時掉隊了,他還給我指了路,把我指到了那駕馬車邊。”就是他!郭大友轉身就走,一路飛速往校場口鄒巴的地盤趕去。他們趕回校場口時,鄒巴老巢的火差不多已經撲滅了,附近的居民們正狼狽地收拾殘局。鄒巴的殘黨全被巡捕營帶回大牢關押了。郭大友攜著眾人去了巡捕營,沒想到居然在這裏見到了鄒巴。這家夥原來壓根就沒逃,跳到自家井裏避火了,火差不多快撲滅時才從井中爬出來,結果被巡捕營逮個正著。郭大友領著眾人進入巡捕營大牢時,鄒巴一眼瞧見他的錦衣衛打扮,登時哀嚎起來,哭訴自己有多麽冤屈,九指王有多麽可惡,希望官差能主持正義,還他一個公道。“你們可看見放火的人了?”郭大友不耐煩地打斷他哭訴,問道。鄒巴看向自己身後與自己同處一個牢房的手下,這些人都麵麵相覷,唯獨一個鄒巴的廚子出聲道:“我從後廚邊的側門看見了兩個蒙麵人往院子裏投擲火油瓶,那玩意兒燒得特別快,砸到廚下、屋裏、柴堆上,一下就燃著了,還有一股特殊的香氣。”郭大友聞言眸光一閃,返身帶著眾人就往外走,獨留鄒巴在後麵鬼哭狼嚎,今夜他損失慘重,恐難東山再起了。出了巡捕營大牢,郭大友望著外麵的夜色道:“十三,我知道他們是誰了,也差不多猜到他們把人擄去哪兒了。眼下已入宵禁,城門閉鎖,整個京城就是坐大牢,他們一時出不去。今晚是最佳機會,運氣好的話我們很快就能逮到他們,把李惠兒找回來。”孟曠雙眸一亮,本因傷痛、疲勞和穗兒被擄走的三重打擊而委頓的精神頓時振奮起來。郭大友隨即又看向詹宇道:“詹指揮,今夜你還有將功折罪的機會,你和你手下這兩個什的人若是能按照我的意思辦事,保準你今夜能拿下九指王。我也會在你上司麵前美言幾句,抵消你今夜衝撞劉九的罪過,就看你怎麽做了。”詹宇咬牙,拱手道:“全憑郭千戶調遣!”作者有話要說:稍安勿躁,下一章兩人就能重新見麵。感謝在2020-01-07 18:03:27~2020-01-09 18:59: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24164485 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mperor 2個;oha、40637428、黃桃罐頭、景川、徐徐夢青、若禪。、柚子樹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長笛一聲 20瓶;hh 19瓶;nico丶小閑 10瓶;子又 6瓶;風 2瓶;星野、七三i、coco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57、第五十七章 穗兒自出世後歲及今朝, 已二十又一年,她經曆過多少苦難折磨,可卻從未像今夜這般體會過無極之恐懼。從前她孑然一身,漂泊無依,生存帶給她的苦難她仿佛都能承受,反正不過賤命一條,若是當真走投無路,沒了也就沒了,她也算是解脫了。她不想死, 但也不怕死。可是如今,她有了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為她擔驚受怕, 痛苦於自己帶給她的傷害,更極其害怕她從自己生命中消失。孟曠中箭落下車去, 夜色太黑,穗兒根本不知道她哪裏中箭了, 是否是致命的, 會不會就這樣一命嗚呼。她不要就這樣和她分離開, 她祈求上蒼再給她活下去的機會,如果就這樣死了, 她必然會死不瞑目。她企圖跳車, 但那個搶奪馬車的黑衣人在前方車轅邊,用一根吹管往車廂內一吹,正中她脖間。穗兒感到脖間被一根冰涼的暗刺紮中, 那暗刺之上塗了某種麻痹藥物,藥性蔓延極快,導致穗兒幾乎一瞬間就栽倒在馬車車廂中,身軀僵硬,根本無法動彈。舌頭、喉間都麻痹了,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無助地被那黑衣人帶去不知名的遠方。不多時,穗兒隻覺得大腦都被麻痹了,以至於思維遲緩。她隻是拚命努力地維持大腦的運轉,一點一點地數數,記下行車的時間長短,並努力記下行車的路線。她迷迷糊糊,意識都在逐漸遠離,等車停,她被某個男子扛出馬車,她隻能判斷大約行車了一刻鍾不到的時間。隨即她又被換上了另外一輛車,這車或許是一駕拉貨用的騾車,她被放在車板之上,期間她借機掃了一眼扛她的人,那是個蒙麵的青壯年男子,並不是那個黑衣人。那黑衣人在不遠處,身軀佝僂,看上去並沒有這樣的氣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衣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書自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書自清並收藏錦衣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