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刀修羅’孟十三!”此言剛出,那巨漢也揮舞著手中雙鐧解決了圍攻他的三個黑衣人,這三個黑衣人無一不是被他手中重鐧砸得筋斷骨折,嘔血倒地再也爬不起來。巨漢毫發無傷,也不管後麵被圍攻的“十三”,徑直衝向藏在陰暗處落了單的那個為首的黑衣男子,那黑衣男子轉身便跑,卻哪裏能跑得出巨漢的手掌心,沒跑出幾步就被巨漢一把揪住後領,他回身打了幾招,奈何不論是氣力還是招式均不是那巨漢的對手,一下就被擒拿在地,動彈不得。巨漢用隨身攜帶的縛索綁住那黑衣領袖的雙手,很有經驗地捏住了他下頜,避免他咬舌或吞毒自盡,雲淡風輕地道了一句:“十三,他們既認出你來了,便別留手了,都殺了吧。”“十三”得了令,不等那七八個黑衣人反應,瞬即雷霆出擊。她矮身,雙足勁道發力,強韌的手腕和手指帶動手中刀幻化出令人炫目的千萬道刀芒,在她周身燦爛綻放出大片的冰寒刀花。刀花以勢如破竹之勢蕩開對手格擋的刀刃,輕而易舉地割破皮肉,切開氣管,揚起血流四散飛濺。他如地獄而來的阿修羅,轉瞬之間又收割走了五個人的性命。女子望著眼前上演的慘烈屠殺場麵,以及那個騰挪於大批敵人之間,片葉不沾身的修羅劊子手,身子在輕微地顫抖,露在其外的雙目圓睜,手腳麻木,動彈不得。然而,即便他動作再快,依舊留下了漏網之魚。有兩個黑衣人在同伴的掩護下突破“十三”的刀刃封鎖,大跨步衝到了那女子的身前。身後同伴被割喉時發出的嗚咽聲使得他們陷入巨大的恐懼之中,恐懼催生出強烈的求生欲和悲憤的怒意,他們陷入了窮途末路的搏命境地之中。而這個女子,就是他們搏命的籌碼,那來自地獄的阿修羅,分明是在保護這個女子。隻有抓住了這個女子,以她為人質,綁著她退離妙峰山,才有一線生機。他們就像被逼急了的瘋狗一般,一個撲上前去拽起那女子的雙腿,一個繞到她背後,扯著她的衣襟,單臂穿過她腋下,將她整個人合力提抱而起,拔腿就跑。女子尖叫起來,瘋狂掙紮,口中狂喊:“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她的力氣倒也不小,一掙紮扭動起來,那兩個黑衣人竟然一時間控製不住她,尤其是那個抱住她雙腿的黑衣人,被她右腳一踹踹中了心窩,心口一窒,手上一鬆,那女子登時歪倒在地,而她身上的鬥篷和圍巾,也被那抱住她上半身的黑衣人扯了下來,她趁此機會連滾帶爬往一旁躲開。這為“十三”爭取到了時間,彼時他剛剛割斷了第五個人的喉嚨,一個轉身,將手中還帶著血的刀直接擲出,那刀直接洞穿了那個之前抱住女子雙腿的黑衣人,他當即慘呼一身趴倒在地。“十三”輕身飛撲而來,轉瞬近身,左腿蹬出,踩住那趴伏在地的黑衣人,右手拽住刀握把,猛然將刀拔離,抽出刀刃的同時以腰為軸,身子已然大力旋轉起來,腰部帶動背部,背部帶動肩部,肩部帶動手臂,一個迅猛的旋身,刀斜斬而出,仿若蛇洞中突然竄出噬人的猛蛇,在最後一個黑衣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的情況之下,直接將他頭顱斜斜斬下。噗通,頭顱砸地發出一聲駭人的悶響,而那屍身僵在原地半晌才緩緩倒地。“十三”站在血泊之中,猛烈地喘著氣,渾身浴血。一轉頭望向那縮在角落裏盯著他瑟瑟發抖的女子,他眼中的煞氣漸漸退去,不禁呆然愣住。“過頭了十三,忘了要你收手了,這下打掃起來麻煩。”那巨漢扛著唯一存活的黑衣人首領走了出來,沉聲說道,“不過不急,咱們先來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吧。”3、第三章 巨漢把黑衣人首領丟在大殿的角落裏,把塞在他嘴裏的汗巾取了出來。那黑衣人首領此刻麵如死灰,看著滿地的死屍和身前的兩個殺神,他知道自己過不去今晚了。隻是出來抓個女子,他沒想到會栽在北司的手裏,本也不是死士,口中也未藏毒。咬斷舌頭短時間內也死不了,他也不想遭那份罪。但是有些秘密是打死都不能吐出來的,他隻能祈禱這兩個北司緹騎能給他個痛快。“叫什麽名字?替誰做事的?自己說吧。”巨漢蹲在那黑衣人身前,微笑著說道。黑衣人首領嘴唇顫抖,不發一言。“不說啊,不說沒關係,反正你們上十二衛的人應該很清楚北司審訊的手段。我現在懶得使那些手段,你最好老實交代,少吃點苦頭,我會給你個痛快。”巨漢心平氣和地說道。不愧是北司緹騎,已經判斷出了他們上十二衛的身份。這個對北司緹騎來說是基本功,一個照麵基本就能判斷出對手的身份。這夥兒黑衣人的武器都是軍中的製式軍刀,為了不讓人認出來,刀柄、刀格、鑄紋部分都裹了黑布遮掩。不過這騙不了內行人,基本一眼就能認出來。此外他們身上的功夫也都是軍中的對練功夫,刀法也是軍中最容易能判斷出來的三套刀法。在這京郊大雪的夜裏,上趕著追拿一個女子的軍人,又不是北司南衙的路數,除了上十二衛不做他想。“還不說?我再縮小個範圍吧,騰驤係的還是武驤係的?”黑衣人首領苦笑了一下,這位高大壯碩的北司緹騎心思縝密,老練睿智,恐怕已經猜出他確切來曆了。錦衣衛、旗手衛、金吾前衛、金吾後衛、羽林左衛、羽林右衛、府軍衛、府軍左衛、府軍右衛、府軍前衛、府軍後衛、虎賁左衛。這十二衛是太/祖時期定下的親軍十二衛,雖然之後在成祖時期擴充至親軍二十六衛,但隻有這十二衛被稱作“上十二衛”。正統年間,土木堡之變,親軍二十六衛精銳出征,全軍覆沒,剩餘的部隊在兵部侍郎於謙的主持下參與京城防衛戰,同樣損失慘重。之後國力大減,能在親軍身上投入的軍費越來越少,至如今,除了錦衣衛、騰驤左右衛和武驤左右衛是禁衛軍,親軍二十六衛的其餘部隊基本等同於京營普通部隊,歸兵部管轄。而隻有錦衣衛是皇帝親自指揮的禁衛軍,騰驤、武驤四衛,受禦馬監太監管轄指揮。巨漢看到黑衣人首領的表情,笑了笑,也沒繼續問他,轉而看向那麵色煞白的女子,笑道:“姑娘,你別怕,經了這麽一遭,咱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郭,郭大友,北司緹騎。我兄弟,孟曠,同樣是北司緹騎。我與我兄弟外出公幹歸京,遇上大雪封山走不動道,來這山上借宿一宿,結果遭了這麽個事。看這情形,他們似是來抓你的,你得跟咱們說說,你這是犯在了甚麽人手中?”女子默然,此刻她處於過度驚嚇後神誌不清的狀態,身子還在微微地打擺子,殿內濃烈的血腥味刺激著她,她很不好受。“姑娘,我與你有話直說了。我和我兄弟今天夜裏在這兒殺了這麽多人,這是犯了大事,若是被人知曉,必然要被扒了官袍軍服,說不定也是項上人頭不保。因此今晚在這廟裏發生的事,我和我兄弟絕不會對外泄露半分,也不會放過任何知情人。現在除了我們兄弟倆,滿屋子就隻有你和他是活著的。他是看不到明天的日頭了,而你……我和我兄弟是為了保護你殺了這麽多人,我們不求你回報,但你好歹要讓我們知道,我們現在麵對的敵人究竟是誰吧。”“保護我……但也是你們自救,因為這幫黑衣人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搶人,他們也不會留你們性命。”女子聲音發虛,但說出的話倒是狡猾,把自己從郭大友話中“還人情”的義理中摘了出來。“嗬嗬嗬,姑娘,我瞧你長得這般美貌,也很機靈,但怎麽不懂審時度勢呢?”郭大友被她這番話逗笑了,“你聽懂我的話了嗎?今晚,這個廟裏發生的所有事都不會泄露出去,而等到處置了這個家夥,我們兄弟二人之外,唯一的活人就是你了。你說與不說,隻是時間問題。”“你們殺了我吧。”女子冷聲道。此時此刻她露出的全容確實足夠令人驚豔,在那雙淡琥珀般的奇異美眸下,是頗具異域風情的高鼻梁,其下檀口嫣然,紅唇嬌媚,皮膚白皙細嫩,一頭深棕色的長發,發髻半歪,發絲散亂,好一番淪落紅塵的楚楚可憐之感。她此時此刻因為受了驚嚇,麵色不好看,但可以想象一下,若是她心情愉悅,嫣然微笑,定會讓人手足酥軟,移不開目光。這著實是個媚骨天成的大美人,而且應當有著外族的血統。葉爾羌還是瓦剌?不好說。“我現在不會殺你,直到你告訴我們你該告訴我們的事。”郭大友道,隨即他濃眉蹙起,指尖點了點那個黑衣人頭領,對著女子道,“真是奇怪啊,這個家夥守口如瓶也就罷了,你被追殺,竟然也這般守口如瓶地保護追殺你的人?莫非,你被追殺的原因不能說?莫非抓了你能得什麽巨大的好處,你不說出來是怕咱們知道了,也會想著抓了你?”女子麵龐緊繃,似是被戳中了痛處,但仍舊咬著牙關不吐半個字。郭大友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一旁的黑衣人頭領,道:“我們現在來逗個樂子吧。你們倆,誰先說出我想知道的事,今晚就能活下來。這個人暫時不會死,我會把他(她)帶在身邊看管著,多活一天是一天,說不定還能找到機會逃跑呢。但是遊戲規則是,你們倆得分開來分別經受審問。十三,你帶這個女子去大殿那頭,別讓他們倆互相瞧見。”一旁的浴血修羅孟曠孟十三點了點頭,走上近前,彎下腰來,向那女子伸出手。那女子一時間沒動,眸光警惕又恐懼地瞪著他。孟曠默默把手縮了回去,在衣擺上擦了擦,勉強把手上的血水擦幹,重又伸出手去。那女子一瞬有些動容,遲疑著緩緩抬手抓住了孟曠的遞來的手,孟曠一用力將她拉起,半摟半扶著她往大殿另一頭而去。女子感受到他摟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不由紅了臉,掙紮了一下,道了句:“你鬆手!我自己會走。”“噓……”孟曠發出了今晚的第一個音節。女子驚奇地望向他,一時間忘記了掙紮。這個可怕的阿修羅方才殺人時是那樣的恐怖,可如今湊近了看,麵龐卻出奇得柔和秀美,眉目間透著清光,使得他看上去倒像個專門屠戮妖孽的、一身正氣的護法神使,雖然一身汙血,卻自有神光洗滌。這個人……怎得如此熟悉?孟曠將她帶到了大殿的西南角,讓女子靠牆坐下,他自己端了一盞油燈,擱在手邊,盤膝坐在女子麵對麵而坐。“你到底要做什麽?我說了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們,要麽你就殺了我,不然就放我走!”女子冷聲說道,她的眸光落在孟曠的麵龐上,逼視著他的雙眸。這樣的境況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她有應對之法。可誰曾想孟曠根本就不曾逼問她,反倒突然抬起右手,扣住自己麵上的阿修羅麵具,左手在腦後一扣。“哢嚓”一聲,麵具腦後的皮革卡鎖被打開,他把麵具取了下來。一張無比英俊的容顏在油燈昏暗的光線照耀下出現在了女子眼前。女子陷入震驚之中,她不是震驚於孟曠的美貌,而是震驚於此時孟曠展現在她眼前的容貌,與一個記憶深處走出來的人的樣貌徹底重疊了。而更為震驚的是,孟曠突然開口說話了:“還記得我嗎?”傳入耳中的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清脆悅耳的女聲……這位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阿修羅殺神,居然是一個女子!“你……是晴姐姐?”女子遲疑地喊出了記憶中的名字。孟曠緩緩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在微弱的燈火下顯得神秘,但又溫暖。她輕聲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記得我,穗兒。”“你……這是怎麽回事?”穗兒滿腹疑惑不知該從何說起,囁嚅了半晌,指了指她手裏的麵具問道。“啊,這個?女扮男裝難得很,我不能開口說話,一說話就暴露,麵龐、喉結都得遮著,不好肆無忌憚總讓人瞧,時間長了定會露出破綻。這個麵具是二哥他畫了圖紙,專門找人打製的,你瞧瞧,還不錯吧。”她輕笑道。她的麵具是全金屬打造,隻有頭後的綁帶是皮革製的。皮革帶有兩條,釘在麵具的上下兩條邊上,一條橫跨鼻梁,一條則隨麵具形狀托住下頜,並向下蔓延覆蓋住喉部。皮革之上縫製著柔軟的棉條以減少對麵部皮膚的摩擦損傷,這棉條還可替換。皮革帶之上釘著幾處金屬榫件,可與麵具之上的金屬卯眼咬合卡死,十分牢固。麵具本身可以隨意拆卸,而卡件可以靈活轉動並多角度卡死,平日裏飲水吃食時,可以不用拆麵具下來,直接從下方掀開麵具送食物入口。而隻有在夜間睡覺或者洗浴時,才會連著皮革帶一起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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