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敘雖然暗中幫了孫家,那年返京後,卻是與孫家疏於往來,而周魏氏對孫家一直十分反感,所以盡管孫家是伯爵家,比之周宅門第高出不少,但周家人的那種讀書人的清高勁兒連帶周魏氏亦是沾染不說,說到孫家也沒有多少恭維的話來。“想昔年,他孫家竟好意思開口讓我們家女兒嫁到他家作妾室,一個無官無品的小兒,就算來日承他爹的軍職又如何?孫家少爺就算做了近衛,那還是他祖宗的蔭庇罷了,哪比得上我們家的人,那可是實實在在憑著本事得來的……”


    她不欲提到孫家人,旁人自然不好再問,文箐隻想著私下裏好去問文笒。但周瓏的婚事,方才提了一半,後麵到底如何呢?


    周魏氏得了雷氏的提醒,於是再次接著先前的話題講起來:“她如今為天家做事,盡些力,本是極應當的。可是,畢竟一介女子,謀得品銜,倒是讓一眾男子如何著想?”


    連一個宮女出來,嫁人都要好生挑尋,更何況一介高品銜的女官?皇帝女兒愁嫁,焉知女官會不愁嫁?公主可以被皇上或皇後挑盡賢良少年指婚出嫁,女官可沒有這些待遇。


    方氏聽得愁雲密布,先時高興,然後緊張,聽到這裏時,已是淚珠串串,哽咽道:“瓏兒她……”三個字吐出來,卻說不得其他話來。


    周魏氏一邊歎氣,一邊恨鐵不成鋼地道:“虧得是老爺,急中生智,見得曹修撰家有一好兒郎,哦,曹修撰,就是老爺的那個學生,人家承老爺的情,見老爺出麵做冰人,自然不太好推卻。曹家二郎那也是相當人才,相貌沒得好,臨歸家時,我倒是請人去見得一麵;老爺說了,改日隻怕莫說中舉,便是中個進士亦是如探囊取物呢。嘍,老爺前年看中了曹修撰,鄉試擢了他個第二,果然沒看走眼,前年呢,人家曹修撰可是狀元,有其兄,必有其弟。”


    她說了這麽一大串,誇的倒是曹修撰,說得未免有些離線了,終於打了一個頓,捏了一顆花生塞進嘴裏,嚼了嚼,看向人人,吞下去,又喝了一口水。


    所有人都聽得一臉喜色,雷氏與彭氏紛紛方氏與李氏她們道喜,周魏氏看著看著,歇了會兒,又對著方氏道:“這也幸虧是老爺呢,^h那年返京,幸好是主持了順天府的鄉試,識得曹修撰。要不然,你們說,那般情急之下,去哪裏找個人來……”


    這一件事說到此處,周魏氏是接連說得三個“幸虧”,意思是周瓏必要感恩才是。方氏自然是如她所願,連連稱謝,心裏自是鬆了一口氣。


    文箐聽到最後,暈乎乎的,這事可是正式文定了?可是周瓏還在宮呢。她這麽想,李氏更是這麽想,周瓏能有個好歸宿,那是再好不過的。“大伯母這般說來,可真正是大好的喜事呢。大伯父既做主婚人,那就是說這事定下來了?”


    周魏氏白了她一眼,剛才興致勃勃,被李氏一問,眼皮耷拉了下來:“唉,老爺也是著急啊,眼見得瓏侄女兒年歲這般大了,於是就琢磨先皇駕崩入陵之後提出來,可哪曾想到,太皇太後竟看中她了。你們說,這天大的洪福怎的在這個時候落在她頭上了?如今先皇陵寢未入,自然隻能先這麽著……她這年歲可是一日大過一日了,急死個人。”私下裏她就一直認為:周瓏就不該進宮去的。


    李氏從長房院裏出來,見方氏神色不太好,這時,難得地說了句安慰的話,道:“方姨娘也莫著急,瓏妹吉人自有天相,能被太皇太後看中,這福份那自然是沒得說的。就算錯過這樁了,也不在緊。更何況,二姐也在京城,比我們眼界更是高,再怎麽說,瓏妹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哪能不會幫她尋門妥當的親?”


    說得方氏心裏七上八下,成了個祥林嫂,嘴裏隻叨叨地道:“早知這般,我就不該放了她去……不該啊……”


    文簹聽得周瓏品銜上升了,卻是隻曉得高興,偷偷地問文箐道:“那小姑姑這下不是如願了?”


    文箐苦笑,隻怕也不能算是如願。


    方氏坐在屋裏,拉著文箐哭道:“箐兒,給你小姑姑去信,讓她盡早出宮,姨娘在家,可是實在是受不了。你伯祖母說,宮裏人事傾軋,她又不見過世麵,哪裏能應付得了?誰曉得有個甚麽好歹啊……叫她趕緊回來……”


    文箐安慰了她半天,心道:周瓏走的這步棋,現下看來,真是不知道是妙著還是臭棋呢。誰曉得曹修撰的弟弟是不是心裏就非常樂意了?這麽大年紀了,既然及冠了,怎麽就沒談親事?周敘急抓差,誰曉得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方氏想著讓周瓏趕緊出宮,曹家婚事若無結果,回蘇州找一尋常人嫁了便是。可是周瓏品銜在那,誰個庶民之家敢娶?誰不會擔心周瓏會以品銜壓製夫家?


    她越想,心裏這麵鼓也打得越激烈。人大了,婚姻一事真正是難,不象前世,過不到一起,大可以一拍兩散,離婚就是了;這在古代,想休離,哪是那麽容易的事?


    文笒由著文箮陪著找她來,遞了她兩封信,道:“嘍,這是你兩個姑姑務必讓我交到你手上的。”


    兩個姑姑,自然是周珍與周瓏了。文箐拆了信,周瓏的信裏仍然隻提宮中的一些趣事,半點兒沒提衛王或者孫豪或者曹家一事。若她真覺得是喜事的,定會在信中提來,顯然是事有不她之意,或者說尚無結果,於是生怕家人擔心,便隻字不提。


    周珍卻在信裏提到,周瓏若出嫁,想讓文箐將京城的宅子借給未來小姑夫他們住,問文箐意下如何?


    顯然,除了周瓏以外,周曹兩家的婚事,已是不遠了。“三姐,那小姑姑在宮裏,也不知甚麽時候能出宮來,曹家也等得?”


    文笒點了個頭,道:“祖父那邊亦生怕誤了曹家,結果曹家說先時已許諾,自是不能反悔。”


    “曹修撰其弟可有計較小姑姑的品銜?”文箐仍然不放心地問道。在古代,公主所以難嫁,就因為勢太大;或是女官,嫁給一個無品無職的讀書人,焉知男人會不在心裏計較?


    “應該不會吧。這些事,都是祖父提親前說過的。不過,象小姑姑這般人品,比起尋常人家所說的掃眉才子來說,不知強過多少倍,曹家還有甚麽不滿意的?”文笒長年養在周魏氏麵前,寵得厲害,並不太知世事,答的很是理所當然。


    文箮年長,想得自然多些,便安慰文箐道:“也不見得世間男子個個都小心眼呢,來年他中得進士出仕,隻怕品銜比小姑姑的還高呢。”


    姐妹們聊了些話題,文笒還是一如既往的活潑,興致勃勃地問道:“對了,端午節,二哥說預備去遊太湖,你也去麽?”


    文箮瞧文箐眉間微皺了一下,便替她道:“四妹隻怕是要等沈家表哥呢。”


    文笒一臉興致,最終還是沒取笑文箐,隻道:“要不,邀你表哥一道去遊湖吧。我長這麽大,還沒遊過太湖呢。”她長在京城,長年陪伴著周魏氏,如今得了這個機會,自然想著好好出去玩玩。


    文箐道:“我家另有客人,怕是不合適呢。”於是提到了席韌兄妹在自適居,她邀請人過來過節,結果自己卻撇下客人遊湖去,很是不合適。


    文笒立時好奇地問道:“誰啊誰啊?除了你表哥,還有誰?”


    文簹見文笒八卦不下自己,也忘了以前的“仇”,立時搶話道:“你肯定猜不著!還記得嘛,咱們在京城遇到的那個席二郎,竟是四姐以前在嶽州識得的席家兄妹,先時四姐做絨衣差點兒出事,還是席家二哥幫著解決的呢。”


    “啊呀,是他啊。那也不是外人,我姆媽也識得他的,要不是他,五妹就丟了呢。我方才聽二哥說,他要叫上兩位少先生,我還好呢。再請上席二哥,人多,熱鬧得很呢。”文笒一心記掛龍舟,生怕文箐不去,文箮也不去,自己沒了助力,姆媽那邊說不通,於是一個勁兒地煽動著姐妹們。“二姐,你說好不好?”


    文箮聽得她說得這麽激昂,也有些心動。“可是,大伯母與我姆媽就算許了咱們,隻祖母那兒……”


    “二姐,四妹五妹,你們隻需說去與不去?要去的話,我自有法子讓祖母許可便是了。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她對周魏氏的喜好了如指掌,說什麽話能哄得祖母開心,在她來說,那是小菜一碟。


    文簹第一個讚成,文箮也輕聲說好,文箐沒辦法,隻得點了個頭。


    結果,文簡回到屋裏時,一臉喜氣地對姐姐道:“姐,二哥說了,端午節咱們去看龍舟!太好了!”他先時還滿臉不高興進城來立規矩,因為原先打算在自適居過節的事兒給耽誤了。


    他一邊笑著,一邊遞給文箐一封信:“姐,黑子哥哥又來信了。去年我回家,他陪著皇帝,哦,是先帝去了北地巡邊,結果沒碰到敵人,也沒立下戰功來,好可惜哦……”


    信是孫豪偷偷地請文笴帶回來的。文簡年幼,作為一個孩子,隻會根據字麵意思想到戰功與榮耀,卻不知道一開戰,便是白骨壘壘,打仗,就意味賦稅要增加,生意就難做,日子會過得艱難。


    文箐沒接弟弟手中的信,有些發呆。文簡愣了一下,將信塞在姐姐手上,道:“黑子哥哥這次可是專門給姐姐寫滿滿幾頁紙呢。”見姐姐盯著自己,忙搖手晃腦地道,“我可沒瞧,隻瞧得給姐姐的這信很厚呢……”


    今天翻資料,突然發現少了好些不知哪去了。找了半天,還是沒找到,耽誤很多時間,字也沒碼好,心情不暢,更新晚了。


    原來此處給周家小姑姑說到親事小及的曹家就是另一家,找不到那家的資料了。暫時安在曹家吧,如果周一之前能找到,到時再修改這個曹家的姓氏,請大家多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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