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師傅離去後,無人再提及,似是從未有些人來過。有關於以前的故事,文箐發現太沉重了,也不再多想問。周夫人的病症不好不壞地拖了幾天,可是不到四十人的,卻看起來似乎幾天裏,甚是蒼老了不少。陳嫂有次替她梳頭,發現了拔了的白發處又冒出不少來,心裏很是傷心,愁苦不已。隻著意讓阿素帶了小姐,天天講些高興事與夫人聽才是。


    中秋節前,想著郭醫士在上京必是這幾天的事,周夫人打起精神來,讓李誠備了幾樣禮,去送於郭醫士。陳嫂想著法子,想好好安排過節事宜,同她商量。


    周夫人隻是對陳嫂苦笑道:“沒想到,今年中秋居然是在歸州過的。簡兒又在蘇州,便是一個節,也不是個團圓的了。”語氣裏的悲傷,甚是濃厚。


    陳嫂惻然。出門拭了淚,進了小姐房,道:“小姐,後日便是中秋,夫人讓阿素陪了小姐去購些物事回來。”


    文箐喜不自勝,心想母親可是真正通情達理,這個時候終於也想到讓自己出去放風了。唯有陳嫂是十分不放心,將阿素千叮嚀萬囑咐的。文箐見她這般羅嗦,忍耐著聽完,並且打保票,絕不再惹是生非。


    花了一個多時辰,二人買得差不多,正準備要回去,路過饅頭店時,發現店門關了。隔壁的米店,亦是關門。文箐雖是好奇,但仍是忍著沒再打聽。心卻是噗通噗通狂跳不已。


    一扭頭,卻見前麵一丈遠處的鋪子門邊,站著的好似鄭大嬸,正同人說著什麽事。文箐捅了一下阿素,道:“要繞過去嗎?”


    阿素初次見鄭大嬸來串門時,嫌鄭大嬸是個走家串戶的“包打聽”,可是經過劉氏夫妻的事後,對她極是好感。便道:“隻怕她已瞧見咱們了。那是個糖鋪,咱們正要買,隻怕是躲不過去了。”


    鄭大嬸此時也見她們,一待她們走近,便已轉為滿臉地笑:“兩位小姐,這是要準備過節的物事了?”邊說,邊湊過頭來偷眼瞧阿素籃裏買的啥。


    阿素雖不喜她這行徑,不過仍是包容地笑道:“便是為了過節供奉用的物事罷了。”說完,還揭開來給她看一眼。心裏卻想:幸虧定的東西是直接由店家送到家裏的。


    文箐見她既不買物事,顯然是同鋪子裏老板娘在這裏閑扯,便也招呼一聲:“嬸子,這是要買糖過節麽?”


    鄭大嬸作苦狀,道:“唉呀,我的小姐,我們哪裏能天天吃得起糖啊。這要買了,還不給臭小子偷吃沒了,等不到過節那天了。”又見阿素正同店家說要買一斤紅糧,說到後麵時,言語裏便是羨慕了。


    文箐暗自想自己剛才的那個話題真不好,忙又道:“那這是?”


    鄭大嬸晦氣地道:“我這出來買點米麵,卻吃了個閉門羹。店家居然關門了。便來這裏打聽個情由罷了。”


    那店裏同她閑話的娘子早打量完阿素同文箐,此時也插嘴過來道:“我看你還是到碼頭那家米店買吧,這米店娘子一大早上受了驚,產婆子請去幾個,便是現在也沒出來。”


    鄭大嬸點頭道:“原來是這麽回事,這頭胎,想來是難些罷了。隻是旁邊的饅頭店為何也關了?適才想買個饅頭給我家臭小子打打牙祭,結果……”


    文箐也正好奇此事,見店家正把用紙包好,遞於阿素。她也不好吭聲,隻扯了一下阿素,睃了一眼鄭大嬸,阿素會過意來,又讓店家再秤一斤飴糖。


    閑話娘子聽得鄭大嫂的問話,正是自己所知之事,便一時有了興頭。對著饅頭鋪子方向“啐”了一口道:“便是饅頭鋪子的事發了,才驚著了米店娘子……”


    鄭大嬸忍不住問道:“饅頭鋪子可是犯了何事不成?劉娘子,你且快快說與我聽聽。”


    阿素本來在數錢的手,也停了下來,尖著耳朵聽那娘子的下文。


    “今天大清早地便拘了利嘴娘子翠嫂兩口子去。利嘴娘子出門的時候,還大喊大叫,那動靜啊……嘖嘖……你是沒聽到……”劉娘子說完,見阿素手上的寶鈔,數了幾次,心想這周家還是有錢啊,一下子又買一斤飴糖。


    店家正要給包起來,阿素抓出幾顆,淺笑著遞於劉娘子。她伸出雙手,捧過去,粗粗數了一下,約摸有七八顆,連聲道謝。


    鄭大嬸將目光從櫃台那包飴糖上轉開,落到劉娘子手上,吞了一下口水,問道:“你且別停啊,到底是何事有這般動靜?”劉娘子正忙著把糖揣好。


    店家這時忍不住插話道:“能有何事,便是上次的‘牽羊婆子’的事罷了。可惜陳娘子上次救了她一命,終還是逃不過……唉……”說完便歎了口氣,把手裏的包用草繩綁好,遞於阿素。


    文箐一聽,心一驚。阿素遞了錢給他,手都有些發抖,驚道:“莫不是,楊氏出事了?”


    劉娘子此時再次坐定下來,一拍腿道:“可不是!上次‘牽羊婆子’在她店裏做工,不是鬧得滿街滿巷都曉得了,據說昨兒個死了,投江了,不巧的是屍體浮上來時,驚了上頭來的巡按大人。這還了得?於是衙門裏的差吏都開始查這事,今早便拘了利嘴婆子一家去衙門了。我看八成是有牽連,要不現在還沒回來。”


    鄭大嬸見文箐與阿素都緊皺著眉頭,便道:“‘牽羊婆子’不是早離了她家,在碼頭那個空屋子裏過活嗎?怎的又同她家扯回來了?”


    劉娘子撇嘴道:“那誰知道。翠嫂家的男人,本就是日日挑了饅頭挑子在碼頭賣,誰曉得這裏有個什麽是非?”看了看店家,又見四個除了鄭大嬸,周家兩位,四下裏再無他人,便低聲道:“上次翠嫂不是叫嚷著牽羊婆子同她家男人有那些個……我看,這事隻怕也不定就真是有,要不怎麽又會出這檔子事來?”


    鄭大嬸點點頭,剛想說些什麽話,又見周家兩位小姐現在在場,頗是說不出口,轉口道:“若是這樣,隻怕饅頭鋪子這回怕是惹了官非,要吃官司了……”


    劉娘子直起身子,大聲附合道:“尋思起來,隻怕真是如此了。可憐我們今早都被嚇一大跳,就聽差役在拍門。想來那米店娘子同饅頭鋪子本來後院的牆也不高,隔得太近了,便是驚出問題來了。”


    阿素此時牽了文箐,便要走。鄭大嬸聽得這般,忙也同劉娘子告辭。邊走邊對阿素道:“可惜小娘子上次還那般相助於楊氏,沒想到她也是個不爭氣的,這便短命了……唉……”


    文箐想不明白楊氏為何好好的投河了,看來鄭大嬸也是同自己一樣才知曉此事,此時從她嘴裏也得不出答案。


    阿素神色很凝重,隻勉強地應付了一句,問道:“初時不是讓她去養濟院了嗎?難道官府沒管這事?”


    鄭大嬸挑了一下眉,道:“唉呀,陳小娘子,你是不知道啊,歸州的養濟院早就不接這種事了,早過了災月,她又不是本州人,隻怕是管不上的。養濟院的那幫人,唉……”


    文箐見她說話語氣裏也有些不滿,便道:“我聽這‘養濟院’這個名兒,便是熟得很,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所在?”


    鄭大嬸見她問這事,心想她畢竟小,不知這個也是理所應當,一時便又激起了熱情,道:“這養濟院啊,便是收了那些鰥寡孤獨廢疾不能自養者,由官府來接濟侍養,以免老死無人問津啊。聽說太祖時,還是極好的,那時一日兩升米,一年兩身。隻是如今,卻是隻收本地。”


    文箐了然,想來楊氏不是本地戶藉人,便被拒收了,隻得到碼頭那破房子營生。可是要是楊氏沒了,那她家那兒子如今在哪裏了?


    阿素心事重重,此時方想起籃子裏的物事,忙取了那包飴糖,遞於鄭大嬸:“嬸子,這馬上過節了,既是湊巧碰上了,便拿了這糖回去給府上小郎打打牙祭便是了。”


    鄭大嬸沒想到是給自己買的,反而不好意思起來,略推了推,十分高興地收下了。


    走得半程,鄭大嬸猛然想起一件事來,一拍自己腦門,懊惱道:“剛見到你姐倆,還想著件事要馬上說與你聽,被劉娘子說楊氏的事給耽擱了。看我這糊塗的。”


    阿素略停腳步,緩言道:“嬸子也無需這般急切,現在說也無妨,並不耽誤時間。”


    鄭大嬸卻覺有幾分過意不去,道:“適才是怕劉娘子在一旁,便不好說出來。眼下也無他人,倒是需得知會一下。方才我出門時,恰見歸州衙門裏的大人好象陪了一位大人,正去府上呢。”


    文箐見過新上任的知州大人,隻是不明白為何他來周家,又是何事。便也急切地問道:“嬸子,莫不得打聽得些個事來?”


    鄭大嬸道:“門前有幾個差役,我哪裏進得去?方才來的路上,便尋思著。周大人是個五品官,既然你們現在客居歸州,適才聽劉娘子提到什麽巡按大人,便想著你們家門上剛才的熱鬧動靜,莫不是這位大人去你們府上了?你們快回去,看看便是了。”說完,又看了眼阿素,似得希望得到她肯定一般。


    阿素聽得她這般說,也不管是與否,心裏便著急了,步子便邁得更是快了,恨不是現在就跑回家去。


    文箐雖不懂這個巡按大人是什麽人物,可是多少聽過“巡撫大人”,雖不懂這些官職上有什麽區別,但都是一個“巡”字,想來是上麵派下來的巡查使了。周大人的事,莫不是有了盼頭,或者有了結果。一時心裏更是忐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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