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一看該清的債全清了,看看帳麵,頭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錢拿過來就是不經用,沒個營生。船這東西,不是說能找到買主就能馬上找到,畢竟要是庶民之家,哪裏有這個錢?有錢的,想買船的,又想便宜的,才會買這條船。自己拖上來,無非是想花點兒小錢,總是在以後還能多收回一些。隻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文箐在旁邊練字,看在眼裏,無計可出。偷偷地翻了翻周夫人的帳本,算了算現在這個二進的小院,擠擠地住了十四口人,除了周家五口,陳嫂四口,李誠三口,加上小綠和當地雇的廚娘,小孩吃的不多,奈何吃的是些果子類的,尤其是小文簡,從小給養的刁嘴隻吃好的。周大人病加重,常常用的藥也明貴起來,這個歸州不如成都府,物價雖然也相對來說便宜些,可是買點兒東西也不方便,藥錢可就不便宜了,得求了人從成都府或者荊州一帶捎過來。


    一家的吃食加看病診費,算起來,一個月也得花掉一千多貫。而從開銷來說,顯然是陳嫂三口六百貫,李誠二口四百貫,小綠是一百二十貫,廚娘是一百八十貫,這麽下來也得一千三百貫。


    不過陳嫂和李誠家的一千貫,兩家都是這幾個月沒給月例了,等回了蘇州再算,廚娘卻是要給的。船在五月底修好了,花的費用是一千五百六十八貫。


    陳嫂也算過帳,最後和周夫人道:“廚房的活計奴婢和阿靜,阿素,有足夠的時間,廚娘還是不要了吧。”阿靜和阿素也來說,省一點就是一點。


    周夫人想想也是,廚娘畢竟不太熟悉周家的飲食,很多時候都是陳嫂和阿靜下廚來給周家大小做飯,廚娘就管著他們幾個人的吃食。於是也就讓陳嫂把廚娘打發了。


    其實是陳嫂發現這廚娘手腳不幹淨不說,平時貪點便宜可以裝作不看見,可是給少爺小姐的好吃的她必然吃一小半,或者偷到自家去,最主要是幹活有些不講究,給夫人小姐的吃食要是在府裏都是精致的,可落在眼裏的不是碗不洗淨便是菜案上有汙跡可察。陳嫂怕把一家子吃出病來,隻得趕快攆人。盯著她幹活,還不如自己幾個動手。


    文箐想,小綠雖然能幹,可是17歲的小綠在這府裏到底沒能有多大表現的機會,又無宴客的機會,放在這裏除了這兒幫幫忙那兒搭幫手,還真是有點兒浪費。可惜她無依無靠,而周夫人的意思是好歹是在身邊用慣了的,隻能帶到蘇州後再給安排人家了。


    船還在修,需重新買楠木,然後再拆卸掉,重新換掉,再重新加固,上漆,等等一係列改造工程,耗時耗工。所以,一時也賣不出去。據說前段時間江南大雨,長江上通行的船隻都少了。有天陳大福管事悶悶地道了聲:“江南要發大水的話,那可大麻煩了。”


    事實上,當初他回來時,已預料到了。可是能預料到,又能怎麽樣?人力在上天麵前,隻有悲歎。


    這話說完,幾個大人都一凜。李誠道:“應該沒事。”


    這事也就過去了。眼前的最主要的是老爺到底能不能快點好起來,行船的話能否堅持到北京,哪怕是蘇州地界都是好的。最最主要的是耗下去,人能耗著,錢耗著就會光的。


    陳大福和李誠來找周夫人商量,以免這樣坐吃山空,是不是兩大男人出去忙點兒啥?


    周夫人道:“這也就是在這兒呆一兩個月等老爺的身體能坐船才是。去京城的話,反正歸州方麵已經給北京發了文書說老爺在這裏病困無法動彈。不是沒想過要手裏的錢隻出不進的情況……這地方,太小了,買賣東西隻能靠碼頭的船上的商家,本地人是難……”


    三人都知道,短時間的呆在這兒,確實不能置辦產。,要說短期的幾個月,也就是從成都府販點兒物事到荊江宜昌嶽州三府,可是這一家大小畢竟要留一兩個成年男口在這候著,所以這經營也隻能放棄。


    果不出所料,碼頭上傳來消息,好些流民開始沿江而上了,荊州府嶽州府都有大批流民,顯然江南的情況不容樂觀。今年,收成是問題。糧食要是差了,眾多商鋪的生意可就難了,除非是經營糧店的。要是再有個瘟疫,隻怕不好。


    在這壞消息接連不斷的情況下,終於有點好消息。就是小綠經常去取藥,來回有兩個月了,和醫士的小弟看對眼了。可是礙於自己是奴籍,而不敢說出來。那邊郭三郎卻對小綠說:如今是法律也放寬了,隻要鄰裏相處好了,不去專門告發此事,也無人管這事。自是無礙。


    陳嫂一從小綠嘴裏得到這點兒信息,馬上開始想到衝衝喜,就把老爺的病衝好了。又得聽“良賤”不通婚這一條,大笑。帶了小綠去給周夫人通報喜事。周夫人很是高興。


    小綠道:“這萬一要是有人告發了……”


    周夫人道:“這是好事。你無須為此擔心。”


    陳嫂也樂著,打開了一個匣子,取出來一張紙道:“嘍,看看這是什麽?”


    小綠一看,這不是當年自己的賣身契嗎?而且還是白契?!夫人一直沒去換紅契?!小綠明白過來,忙跪下來磕頭,眼淚直流。


    陳嫂待她行了禮,拉了起來,拍拍她的裙子,安慰道:“夫人在你當初投賣時早就給你設想好了。你跟了咱們夫人,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呢。”


    小綠抹了把淚,眼眶裏淚還是停不住,聲音啞啞地:“夫人,原來您……”


    周夫人點點頭,麵色有些微凝:“當初你來府上,那時都十三歲上了,這要是你家情況好,不就是兩年後出嫁嗎?你家沒有親人了,你和我也是緣份。我當時不收你的契,你會以為我肯定不要你,怕你想不開,隻得收了。一個好好的良家女,為了奴,可如何是好?我也就一直壓著,隻等你出嫁了,好給你。如今正是時候。”


    小綠嘴裏隻有:“多謝夫人,奴婢……”別的再也說不出來了,淚水流漣。


    陳嫂在一邊看了,笑道:“還叫‘奴婢’?沒聽夫人一直不讓你這樣稱呼自己嘛。你快去和郭家三郎說清了,你還是良家女,隻是你平日裏總做大丫環模樣打扮,所以才會讓人誤會。這下子你和郭三郎都不用擔心什麽萬一了。”


    小綠淚還未幹,一下子又被說得個臉通紅。


    最後,還是陳嫂讓小綠去了奴婢的裝式:高頂髻,絹布狹領長襖,長裙。換成跟阿素一樣的打扮了。又讓陳管事去暗示郭三郎,隻管派人來提親,知會他:小綠可一直是良家女子,尤其是夫人要收了她為幹女兒的話,那就更沒得說了。


    全家確實需要一點喜事,就連周大人清醒的時候,也覺得高興些。周大人情況逐日好轉了一些,平日裏多痰,氣喘,卻也能行得幾步路了,問過醫士是否能行船。


    醫士搖了搖頭,西陵峽雖然行船快,用時短,但是太險而顛簸,大人氣喘卻實在不適宜。萬一擱在哪個灘上或有別的事,那就無醫生來診治了,還得派船到處找醫士醫官,這是大麻煩。就是冒險過了西陵峽,必也得停船尋醫,到時病況一定比現在還重,後麵還得多養時間,反而耽誤了行程。而且,隻是照這樣情形,卻是身體好轉了些。毒是基本沒了,就看周大人恢複情況了。心情好,這病也去得快些。


    有了美好的期盼,於是眾人也便想著,看來最多過得一個來月,乘船過西陵峽有望。


    小綠的婚事帶了如此大的任務,也得了眾人更多的祝福,匆忙啟動。合了一下八字,還正好。於是短短的幾天完成了納吉,請期,看了日子,怕時間太過倉促,雙方定在五月二十一日成親。


    到了五月中旬李誠從四川回來了,給大家帶了些禮品回來,並買了好些藥品回來,畢竟歸州這地方小買不到一些物事。事情都辦順利了,借據拿回來了,也把船契轉到周家名下了。


    周夫人拿了原來的那三張借據認真看過,燒了,船契則放在一個小匣子裏,長長地歎了口氣。隻等賣了這沉船,就可以徹底了結此事了,還能得一點錢鈔過日子。


    李誠帶來的別的消息不算好,聽傳言說定獻王被人檢舉,王府裏有禮炮超乎藩王標準,是戰炮。估計又有事發生了,但王府的人都說不是王爺幹的,說當時華陽王住在王府時給修的,後來誰都忘了檢查這個了。前些時候正在辦宴會,有巡按大人無意中去了塔樓,就發現這個了,檢舉了定獻王。估計事兒有點兒大,定獻王說不好會如何,如果沒查清原委的話。


    周夫人聽了,心裏一驚,華陽王一去,哪個地方就得得出點兒事。這就是個災星,對於周家來說,那是仇人。忙讓李誠千萬不要再與府裏任何人說這事,尤其是老爺,如今可千萬別提“華陽王”三個字。


    歸州這邊府衙上次一定得了華陽王的令,人家不會得罪他來庇護周大人所以驛站也不想搬回去了,人家也恨不得你別住那兒,自己也不能厚臉皮住下去。至於醫藥費,都沒人來理了。隻要不死在這裏,歸州衙門自然樂得清靜,你養你的傷,誤了行程,交不了戶部的差,自是周大人事。


    周夫人隻是希望所有的打擊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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