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四月底的時候,馬上就是五月了,那天倒是雨後大晴天,陳管事終於在全部人馬的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下,英雄般地出現了。當時陳嫂手裏隻有六百貫鈔,還是把得死死的,不敢多買幾根菜,有肉有葷腥都是主子才吃,就是周夫人一開始就吃齋念起經來。


    陳管事進來後,先給周夫人行了大禮,交了銀錢,遞了家信。又換了衣服去看周大人。周大人見他,馬上就眼睛發亮,急著想聽家裏的消息。


    陳管事揀主要的快樂的事給他講了講,其他的則一概省略,或者編了編。


    周大人情一鬆,興奮的神經也鬆弛了下來,聽得也就模模糊糊,過得一會兒,睡了,呼息聲開始變得綿長安寧。


    陳嫂拽了陳管事出門,到了廳裏匯報情況。


    文箐看陳管事一臉滄桑,行事卻是透著些精幹。他一條一條地向周夫人匯報帳目――


    老太爺去京城了,去處置北京的兩個鋪子和田地,府裏二太姨娘便從公帳上支了一萬貫鈔給陳管事,三太姨娘聽得老爺病了,偷偷地送了二十兩銀子過來。陳管事回去後,把二房名下的地賣掉了一百五十畝,是族裏買的,急著脫手,也就一畝二兩二錢銀子。又賣了一個鋪子,因為時間實在趕得急,要是賣給外人真是虧,還要處理鋪裏的貨,分不出時間和人手來,所以就由族裏箏少爺接手過去,算是八千貫鈔,又從周夫人陪嫁的鋪子裏收上來二千五百貫鈔來。這樣合計也有五萬八、九千貫鈔。路費是四爺塞了一百貫鈔。


    周夫人聽了,問了句:“三房他們都好吧?”


    陳管事猶豫了一下,道:“三爺自然也沒話說,老太爺當時對族裏的人說過話的,再說就算賣了公中的,夫人您不是已給他吃了定心丸了嗎?將來咱們這房不要這一份就是了。”


    周夫人點點頭:“他要是真明白,就好了。先這樣吧,反正咱們過些日子也要回去了。”


    陳管事看了看周夫人道:“夫人,我怕錢不夠,我回去時把這些年來夫人給的月例錢,全換成鈔也帶了過來,除去路費,給家裏老人的錢外,也還有三千來貫。夫人,您看,是否放一起去?”


    周夫人嗓子有些微啞道:“有這些鈔足夠了。阿蘭,好生侍候好陳管事歇息歇息,我讓李誠和阿靜來分分這錢,給李船家他們帶去。”


    次日一早,就讓李誠帶了錢,去了四川,餘下二萬八千貫鈔。可是把困頓給解決了,不過誰也沒告訴姨娘和周大人到底還有多少錢在手裏,總之給他們的信息是:錢是不用擔心的。


    陳管事歇過後,來找周夫人細說蘇州的事――


    老太爺說是讓老爺致仕,幹脆不做官了,回蘇州過清閑日子。又聽說老爺這邊安排了人年初就去京城投遞簡函,看這三個月沒音訊,所以就想著親自去北京看看,打聽打聽些訊息,能找找人問個明白,總不能受了莫名其妙的打,上京辯述,還不如自己致仕呢。所以拿了北京的房契和地契,帶了兩個人去北京了,約摸兩三個月也能回來。老太爺的性子,實在是沒人能勸得了,隻能隨他去,就是四爺要跟著去,也被老太爺罵回來了。


    陳管事沒說老太爺當初自聽說兒子被彈劾開始,就一個勁兒在家寫朱敦儒的詩,就是偶爾自己作的也是意境同朱一般,來時還說要帶一則給周大人。最後老太爺終是擺擺手道:“算了,別讓你二爺憂思過重,我去北京打點,讓他萬事放心。”


    接著就說了說周夫人讓帶回去的周夫人陪嫁產業的契紙,本來是要交給三舅老爺。但是因為朝廷啟動下西洋,鄭和將進行第七次的率領寶船遠航,所以三舅老爺也正好忙著裝船出發。於是各個鋪子裏的貨大部分都讓三舅老爺裝了船,因為現錢不夠,又是賃了好些商家的貨,也把好些鋪麵都典了出去,所以各鋪裏基本沒什麽餘錢了。不過三舅老爺讓帶句話,說是這些貨物就是將來會以近十倍的利返回,請夫人盡管放心。


    周夫人點點頭,道:“應該的。三弟早就想再去西洋,一直籌措,那些貨物和鋪麵原本就是沈家的,自是由他拿去。”


    陳大福道:“三舅老爺要下西洋,周府大小都知道,所以二太姨娘,三太姨娘,就是周家族人都托了三舅爺帶東西,說是隻要收三倍的利就成。三舅老爺礙於親戚,且船上也有足夠的空間,倒是立了契,應了此事。本來三舅老爺不想讓小的知道,不過小的也是從老管家那兒得知此事,所以,夫人……”


    “且隨他去吧。誰不是見利即取?三舅老爺答應,三倍的利肯定是沒問題。”


    “小的回來前,三舅老爺那邊已經開始啟航了,實際上也是比鄭大人的寶船要提前先行。快的話明年下半年就能返程,慢則後年這個時候也能返。”


    說罷,看周夫人沒什麽話了,就提了句:二太姨娘掌家了,老管家被辭了。


    周夫人有點意外,卻又覺得意料中。也不問事由,隻問了句:“那周老管家現在在何處呢?”


    “在老太夫人原來的那個宅子旁邊有個小屋,就那住著呢,身子骨倒是挺好的。三舅老爺去西洋,鋪子裏的生意自然照顧不到了,所以小的就自作主張委托給老管家了,並讓老管家住到老宅裏去。老管家答應了接管鋪麵,卻不同意離開小屋。最後小的是蠻力給他搬到老宅的小偏房裏,算是住了下來。”


    “這事你辦得好。周管家辛辛苦苦,隨老太爺和老夫人一起打理家業,到老來沒想到會是這種境地。我們是小輩的,自然是該敬重。待回蘇州後再悉心安頓他吧,暫時委屈他了。”


    於是話題繼續說蘇州周府其他的人與事。說三太姨娘,四爺,小姑奶奶都問候大家,四爺家可能要添喜了,可是我們也鬧了些事,反正脫不開身,也就不過來了。大姑奶奶畢竟是不方便來的,要給銀子帶過來,他沒要。


    周夫人心裏明白大姑子一家人口眾多,陪嫁是早就交出去歸於公中的,要有餘錢還是以前自己給她的一些私房錢。哪裏好意思要回來呢?再說現在也夠了。


    陳管事中間又提了句,回來時,江南開始暴雨,隻怕這次收成很不好。賣地的時候,還沒下雨,所以要是族裏有人怪罪,那也沒法子。周夫人陪嫁的兩個鋪子,陳管事去轉了一圈,還成。扯了扯其他事,居然也就一天過去了。


    周夫人邊聽邊沉思,偶爾問兩句。


    轉眼就是端午節,周家上下都開心地準備著過節。


    周大人幾日裏病情倒是突然好轉,精神頭一日好一日。可惜畢竟臥床多日,行走也不太方便,勉強能被李誠攙了能下床,好在傷口愈合速度似乎好多了。


    這很是令所有人開心,徐姨娘也偶爾帶點兒笑了,很是美麗,花瓣兒逢雨又綻放了嬌顏,眉尖的一點憂,加上幾許表現出來的輕鬆,那種味道,就象把水彩慢慢地潤開了去,然後成一副令人鍾愛的畫。


    文箐有時去請安,總能看到這男的倚坐在床頭,閉目而息,女的則偶爾念一首詩寫幾副字;或者徐姨娘見到文箐進來,臉上帶有一絲紅潤,羞羞的。


    唉,不知道古人是如何的,閨房之樂除了畫眉,是否也是脈脈雙目情挑?


    也許,這種日子開始有了點兒小甜蜜,如端午節的甜糯粽子。彼時,陳嫂,阿靜,阿素正買了箬葉,買了好多餡,準備包粽子呢。周夫人聽得說有江南流民開始到這邊碼頭來,於是讓陳嫂再多買些米麵,給這幫流民也送去些,算是做件善事吧。


    文箐在一邊聽得如此安排,隻得心裏暗暗佩服。便是這個時候了,這周夫仍然掛念著落難的他人,自己或許冷情冷心慣了,哪裏還會顧及到這些?


    阿靜聽周夫人的話後,背過身子,抹了一下淚,道:“往年這逢年過節的,都是老爺帶了全家人去養濟院安撫,送節禮。就是縣裏村裏遇到災年,都是花大筆錢去買來糧米安置受災人。可如今……”


    唉,原來一家子都是好心人。隻是如今自己也成了遇難之人。


    節日的氣氛隨著氣溫是越來越濃烈,文箐當時還計劃著是不是晚上撒撒嬌,好去看長江上的龍舟賽。這段水麵較上下遊都平穩,據說有專門的船夫會戲水,戲舟。很是熱鬧。


    生活就如趕潮,一浪接一浪,永遠不停歇。便是給你片刻的喘息,那也是下一個浪頭要來臨時的預兆


    便是在端午節前晚,驛丞怏怏不樂地找了周夫人,說了好半天話,最後欲言又止。


    周夫人問是否因為過節的事,驛丞說“是,也不是”。最後終於還是說出來了:有位王爺途徑此地,三日後要入住。


    這意味著周家得馬上搬出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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