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看著蕭毅瑾愣了愣,想到了當年,先帝為了陸成澤手中權勢將她強納入府。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變得無比可怕,明明她自己深受其害,可她卻生出了與當年的皇後同樣的想法。這天下本就是陛下的天下,隻需要多花些心思罷了,何必將那些無辜的女子牽扯進來……  頓時太後覺得自己此前的想法簡直是昏了頭,欣慰的望向蕭毅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說得對,確實不該將無辜之人牽扯進來,但你是皇上以後總要娶妻納妃。”  說完,又歎息著道:“本來打算趁著你選妃之時,挑個溫柔體貼的小家碧玉賜予你亞父。”  “賜予亞父?”蕭毅瑾震驚無比,訝異的問道:“賜予亞父做什麽?”  太後理所當然,道:“找個願意陪伴你亞父的人照顧他啊,如今他讓政與你,以後便會空閑下來,給他挑個溫柔的妻子,再從陸氏之中過繼個孩子,有妻有子也讓他有個活下去的奔頭。”  “不行!”蕭毅瑾下意識反駁道,他的眉頭蹙起,心中有些不快還有些錯愕與惶恐。  他不知道這種慌亂的心態從何而來,隻能暗暗辯解,陸成澤是他的亞父,是他的舅父,無論前世亦或是今生,陸成澤都全心全意待他,他才是陸成澤最重要的人,陸成澤怎麽可能會娶妻,而且陸成澤的兒子是陸卿榮,他也不允許任何人搶了陸卿榮的位置......  “母後,”蕭毅瑾倉皇地解釋道:“亞父乃是攝政王,天下權勢盡握手中,縱使身體殘缺也有的是人投懷送抱,此前十多年他都孤身一人,若是想要妻子他早就娶妻了,何必等母後安排?”說著,蕭毅瑾舔了舔唇,心中好似有了些底氣:“母後您莫要添亂,以免給亞父難堪。”  “不會吧……”太後也猶豫了:“我隻是哥哥找個伴兒,不想哥哥孤獨終老罷了……”  蕭毅瑾低下頭繼續辯解道:“亞父心地良善,恐怕不會願意耽誤人家女子。再說此前亞父便下過諭令鼓勵寡婦改嫁廢除節婦之製,您如今弄一個女人到亞父府中守活寡,您讓朕與亞父顏麵何存?”  太後咬著唇,泄氣的說道:“那算了,我就是想想,不是在同你商議的呢嘛。”  蕭毅瑾聞言,總算鬆了一口氣,心中難以言喻的湧起一股喜悅,他笑著道:“母後放心,等亞父手中政務交接完畢,朕會讓亞父長留宮中,到時候會時常見到的。”  “也好。”太後歎息著,原本的想法不能實施,如今也別無他法,隻能順其自然再看日後:“也隻有如此了。”第85章   說話間宮女前來稟報“鎮安王求見。”  太後想都沒想,直接宣召。  陸成澤走入殿內,看到蕭毅瑾也在立即躬身行禮:“見過陛下。”  蕭毅瑾抬了抬下巴:“亞父平身。”  陸成澤起身,徑直走了過來,坐在他們身側,隨意地問道:“太後娘娘與陛下在聊些什麽?”  蕭毅瑾視線在陸成澤身上掃過,勾起嘴角:“母後在同朕商量,給亞父賜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亞父意下如何?”  先前被太後的話激的失去了理智,這些話一說出口,蕭毅瑾心中便後悔了,隱隱有些害怕萬一陸成澤應了怎麽辦,雖然陸成澤待他與母後管教嚴厲,卻很少會拒絕他們的要求。  萬一陸成澤覺得一個女人無可無不可以,為了讓母後安心同意怎麽辦……  頓時,蕭毅瑾抿著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陸成澤。  陸成澤錯愕地看向太後,太後的神情有些慌亂,辯解道:“哀家就是想著,鎮安王這些年勞苦功高,往後陛下接掌朝政,總算空閑了,也該享受一番天倫之樂,趁著陛下選秀,擇一良妻,往後有妻有子,也免了孤寂。”  陸成澤搖了搖頭道:“微臣殘缺之人何必禍害人家好好的女兒家……”  “對啊!”話還沒說完,蕭毅瑾立即接口,急切地說道:“朕稱鎮安王一聲亞父,那他便是朕的長輩,以後朕會待亞父好的。”  聽到蕭毅瑾的話,陸成澤心中喜悅,應和道:“陛下說的對,微臣此生心血應數花在了陛下身上,哪裏還有心力再去養育其他孩子。”  蕭毅瑾與陸成澤心中都鬆了一口氣,但太後卻有些不快,她鼓著臉氣呼呼的說道:“行了行了,一個兩個都不願意娶妻,看來是哀家白費心思。”  蕭毅瑾伸手拍了拍太後的手背以作安撫,柔聲道:“如今大戰剛平,此刻選秀恐怕會惹非議。”  太後狠狠瞪了蕭毅瑾一眼:“有什麽可非議的,大戰得勝,陛下再迎娶皇後,明明是雙喜臨門。”  “說得不錯。”陸成澤此刻卻與太後站到了一邊:“陛下今年十五,選了後妃,交由禮部籌備,明年二八之齡剛好成婚。”  蕭毅瑾眉頭輕蹙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強忍著失落問道:“亞父真的要朕成婚?”  “男大當婚。”陸成澤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茶水浸透了花色已變成了深紅色,他用手把玩著杯子,垂眸道:“陛下總要大婚,如今陛下親政確實是好時機。”  “朕不想!”蕭毅瑾霍然起身,咬著牙道:“朕隻想與喜歡的人一起,而不是如賣身一般,靠著後宮去拉攏朝臣。”說完,冷哼著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看著蕭毅瑾快速消失在大殿裏的背影,太後氣憤地衝著門口道:“這孩子,脾氣越來越大了。”  陸成澤微微嚐了嚐杯中的茶水,笑著道:“罷了,陛下大了,不願選秀就不選吧,何苦去為難他。”  聽著陸成澤的話,太後心中的怒氣慢慢消散,小聲嘟噥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  “像誰?”陸成澤搖了搖頭,伸出食指點了點太後的額頭忍俊不禁:“我瞧著活脫脫就是你的脾性。”  “我…我……哀家才不是這樣呢!”太後忍不住辯駁道。  ……  蕭毅瑾氣衝衝的走在宮苑裏,身後的小金子立即跟上,前麵的蕭毅瑾陡然停住腳步,小金子刹不住步伐,直接撞在了蕭毅瑾的背上。  小金子嚇得直接跪了下來,請罪道:“奴才衝撞龍體,請陛下恕罪!”  “算了,起來吧,你也不是成心的。”蕭毅瑾轉過身,皺著眉卻也不曾怪罪:“你們都退下吧,朕一個人逛一逛。”  “是。”小金子帶領著眾人離開。整個宮道長廊上隻剩下蕭毅瑾一人。  剛走沒多久,便迎麵撞上了入宮的宜陽大長公主。  宜陽大長公主與蕭毅瑾不常見麵,難免有些怯意,卻還是上前,屈膝行禮:“見過陛下。”  蕭毅瑾看著麵前的人,思索的一瞬才記起,伸手虛扶了一把道:“宜陽姑姑不必多禮。”  “謝陛下。”宜陽大長公主直起身,卻依然垂著頭,想趕緊離開,卻又不好直接離去,隻能緊張地攪著手上的帕子。  蕭毅瑾主動開口寒暄道:“宜陽姑姑是來向母後請安的?”  “是。”宜陽大長公主柔聲道:“昨日太後賞賜了一些夏日合用的輕薄布料到公主府,今日特來向太後謝恩的。”  “哦。”蕭毅瑾應了一聲,忽然想到宜陽年歲與他相當,眯著眼打量了宜陽一眼,笑著問道:“宜陽姑姑,上次在母後宮中遇見,朕與母後說過要給你找個夫婿,如今可有人選?”  宜陽頓時更加緊張了,再加上女兒家說起婚事時的羞怯,讓她麵對蕭毅瑾更加無所適從,她搖了搖頭道:“太後娘娘不曾說起過。”話落,又怕蕭毅瑾覺得她恨嫁,立即又加了一句:“不過倒也無妨,宜陽也不著急。”  蕭毅瑾含笑著道:“怎麽能不著急,這可是姑姑的終生大事,還是要讓母後仔細挑挑。姑姑若是不好意思,朕替姑姑去提。”  宜陽頓時羞紅了臉,小聲道:“多謝陛下。”  蕭毅瑾與宜陽一起走向壽安宮,蕭毅瑾腳步輕快。他覺得太後無論是想要為他娶皇後,還是想要給陸成澤賜個妻子,都是因為太過空閑的緣故,既然喜歡拉纖保媒,不如他送上個人選讓太後忙活忙活,就不要惦記著他與陸成澤了……  “宜陽姑姑想要嫁一個什麽樣的駙馬?”蕭毅瑾問道。  宜陽思索了一瞬歎息道:“原本想要找一個真心悅愛之人相守一生,可是如今年歲漸長,才發現‘真心’二字有多難,如今也就隻求一個頭腦清明之人相敬如賓便好。”  “姑姑之言太過感傷,不該是姑姑這個年齡該有的想法。”蕭毅瑾忽然問道:“宜陽姑姑可有悅愛之人?”  宜陽腳下頓了頓,雖然她落後蕭毅瑾半步,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她輕聲道:“有,曾經遠遠瞧過他幾回,卻也知道他不喜歡我,亦不會願意做駙馬的。”  “是個什麽樣的人?”蕭毅瑾問道。  宜陽知道這些話本不該付之於口,她應該將這些隱晦的情意放在心裏,藏在最深的地方,永遠不讓任何人知曉,但是她憋得太久了,從來沒有人問過她,如今蕭毅瑾問起,她便忍不住了。  “他光風霽月、溫柔體貼是個君子,所有人都喜歡他……”說起那人,宜陽便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她在宮中見過他很多次,那時候蕭毅瑾還未登基,她也同樣年幼便由當時還是皇貴妃的太後撫養,他進宮向太後請安,她穿著宮女的服飾偷偷出去玩耍的時候見過他。  她悄悄爬樹的時候險些摔下來,是他救了她一命。從那之後便將他記在了心裏。  她也想過,向太後求懿旨,為她與他賜婚,他一定不會拒絕。  但是去年之時,她甩開嬤嬤,獨自一個人守在他回府的路上假裝偶遇。他看向她的眼神裏隻剩下陌生,全然不記得以前他們曾經相識。  終究這場愛戀隻是她一個人的心思,與他人無關……  光風霽月?溫柔體貼?正人君子?  這些詞匯堆積在同一個人身上,思索良久,蕭毅瑾的腦海裏隻能浮現陸成澤的身影,但想也知道宜陽心悅之人不可能會是陸成澤的。可是除此之外蕭毅瑾想不出還有誰是這樣的人了……  蕭毅瑾微微側過頭看向宜陽道:“既然他這麽好,朕便下旨為你們賜婚,姑姑乃是大周的大長公主,瞧上他是他的福氣。”這話說的霸道,卻也是常理,太上先皇的女兒很多,蕭毅瑾的姑姑也很多,但唯一放在眼中的便隻有宜陽,雖然她們相處不多,但宜陽自小便養在壽安太後膝下,情分非比尋常,這天下的未婚男子就沒有宜陽配不上的。  “不了。”宜陽的聲音有些哀傷,輕軟地紮入人心中:“他心中沒我,隻要他順遂平安,即便不能嫁他,也是開心的。”  蕭毅瑾不懂這樣的深情,喜歡為何不去搶,喜歡就是要抓到自己手中,至少他是絕不能容忍任何人沾染他喜歡之物……  兩個人不再說話,靜靜的走在宮道上,過了一會兒,蕭毅瑾忽然問道:“姑姑,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宜陽錯愕的看著一眼蕭毅瑾,又快速低下頭,思索了片刻道:“喜歡就是思念、嫉妒與期盼,”  “看書的時候覺得有意思會想,他若是能看便好了;吃到新鮮的美食時會想著,他會不會也喜歡;即便是看到好看的布料也會想著,若是給他做一身一定好看,便是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想著他。卻又忍不住嫉妒,嫉妒他的朋友能與他說笑,嫉妒他的仆從能時常陪在他的身邊,更嫉妒他未來的妻子,能得到我想要而得不到的名分……”說著宜陽的聲音越來越輕,也越來越哀傷,卻又在下一句的時候染上了一絲喜悅:“又很矛盾的,更期盼他一生順遂,希望他得償所願,希望他一生都要快樂平安…即便陪在他身邊的是旁人,也願她們琴瑟和鳴……”第86章 宜陽  “思念?嫉妒?期盼?”  蕭毅瑾小聲地嘟噥著,連身後的宜陽都沒有聽到。前世今生兩輩子,他不曾愛過什麽人,更沒有什麽求而不得的東西,不太懂宜陽口中的悅愛之情,剛剛與太後所說的隻願與心愛之人相守本是托詞,如今聽宜陽述說著她心中的愛慕之情,卻也覺得無比美好。  他也想要一個人無時無刻地想著他、念著他,一切以他為中心,從心底期盼著他。  前世之時他以為愛之深的皇後都未能做到對他全心全意。不僅僅是皇後,後宮中所有女人都說愛著他,都無比期盼著他的臨幸,但是她們期盼的是皇帝而非他蕭毅瑾本人,縱使他有些自大,卻也心知肚明,皇帝這個身份比他本人更讓人愛慕。  “有愛慕之人也是幸事。”蕭毅瑾歎息著說道。  “是啊。”宜陽在他身後同樣感歎:“縱使餘生不得相守,但能遇見他便是此生之幸,足以撫慰一生。”  蕭毅瑾沒有再說話,宜陽也同樣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不多時,兩人便走到了壽安宮。  此刻殿中陸成澤已經離去,太後瞧見宜陽大長公主與蕭毅瑾到來,立即站起身迎了上去。  卻忽略了蕭毅瑾,看都不看他一眼,熱情地牽過宜陽的手道:“就知道你今天會進宮。”  宜陽笑著,屈膝行禮道:“勞煩娘娘記掛,宜陽特入宮謝恩。”  “安蓉煮了薔薇蜜茶,快來瞧喜不喜歡。”太後說著,便拉著宜陽向一旁走去。  宜陽站在原地不動,也扯著太後的手。  太後疑惑的看向她,宜陽笑著朝蕭毅瑾使了個眼色。  太後橫了蕭毅瑾一眼,道:“陛下不是走了嘛,怎麽又回來了?”  蕭毅瑾無視太後的神情,笑著道:“孩兒可是來向母後給宜陽姑姑討個公道的。”  “什麽公道?”太後疑問道。  蕭毅瑾笑眯眯地說道:“去歲母後便說要為姑姑找一個如意郎君,可如今宜陽姑姑的駙馬還沒有著落呢。”  太後微愣,這件事太後一直記掛著呢,本來打算年初春宴好好挑一挑,可誰知戰事耽擱了。  “這不是要尋摸著機會仔細看呢嘛,這種事情急不得。”太後佯裝出怒意,伸出手高高舉起,落下的手勢瞧著架勢大,其實一點也不疼,拍在蕭毅瑾的身上連個聲兒都沒有:“你與宜陽同歲,不操心操心自己,反倒管到你姑姑頭上了。”  “母後也知姑姑與朕同歲啊。”蕭毅瑾退後一步避開太後的手,反駁道:“女兒家花期短,母後可得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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