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正德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覺得也對,便相信了陸永安的話。 陸永安陪著孫正德走到了孫家的馬車旁笑著道:“孫兄莫要多想,你就隻管吃橘子就行了,過幾日事了,孫兄便知是何事了,若孫兄覺得不高興,愚弟便再次給孫兄賠罪了。”說著雙手交疊作揖躬身。 孫正德連忙將陸永安扶起,知道既是密令便也不好計較什麽,陸永安必定不會泄露消息,隻能泄氣地說道:“算了,既然是陛下密令,我便隻當做不知道,也不多問了,總之你們小心些,若是有什麽要幫忙的,你也不用客氣直接使喚我就行,咱們兄弟也不怕你們利用我。” “孫兄心胸寬廣,是愚弟多慮了。”陸永安賠罪道。 孫正德,拍了拍陸永安的肩膀道:“算了,我回家了,明日見。” “孫兄好走。”陸永安站在原地看著孫家的馬車走遠。 陸伯將一筐橘子搬到馬車上,走到陸永安身邊低聲道:“公子,走吧,天氣涼小心受了風。” 陸永安點了點頭,轉身登上了馬車,閉著眼睛靠在竹筐上,青桔的酸甜味順著鼻腔湧進腦中。 ...... 宮中的宮女太監雖然身份低微,但是卻因多年經營,自有一份勢力。蕭毅瑾借口宮中侍衛武力不足,將宮中原本的侍衛換成了與宮廷牽扯不多的羽林軍。 惠安宮裏的人一再排查,就連外層那些,連太後的麵都見不到的灑掃宮人都要與外界毫無牽扯才放心。 將太後宮中護得滴水不漏,蕭毅瑾才放開手著手處理內務府之事。 史興業通過叔父的關係聯係到了為宮中供應珠花的商人,借由這名商人打入各大皇商的圈子裏。 就如絲綢來說,每年供應入宮中的足有千匹上等綢緞,可是太後與皇上再奢靡又能用掉多少。多餘布料便算作陳舊之物由內務府處理掉。 而內務府,所謂的處理掉便是重新轉賣給綢緞供應的皇商,一賣一買,差價有十幾倍,肥了商人,富了內務府掌權太監,便是牽線撐腰的官員也可得一份孝敬,卻唯獨損了陛下的利益。 史興業暗暗將這些都記了下來,對照了內務府的賬冊記錄上正常的市價,算出那些人從中獲取了多少利潤。 陸永安也沒有閑著,有蕭毅瑾與陸成澤大開方便之門,時常出入內務府。 陸成濤倒是擔憂不已勸道:“貓有貓道鼠有鼠道,莫要太過得罪人。” 陸永安笑容一如往常溫潤:“父親放心,孩兒一向與人為善,我得罪的人要麽是死人,要麽便是將死之人。” 陸永安將一匣子剛從內務府中帶回的珍珠放在書桌上,看都不看一眼,將空白的折本子攤開提起筆。 這些珍珠都是內務府淘汰下的次等珠,賬冊上歸類成磨成珍珠粉的廢珠,卻是價值千金的有拇指大小的頂級白珠。而陸永安僅僅花了一百兩就從內務府帶回了一匣子,足有二十多顆價值近二千兩的珍珠。 這些日子雖然看似風平浪靜,但是陸永安與史興業卻忙得腳不沾地。 不過半個月,兩人分別將他們的所查,列成奏折秘密遞交給了皇上。 蕭毅瑾看著奏折沉默不語,這些日子他手裏的暗衛也查出了不少事情,這件事比蕭毅瑾想象的更為驚心觸目。 蕭毅瑾看著跪在禦書房正中的陸永安與史興業沒有說話,深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小金子立即知意,上前捧著折子躬身遞到了陸成澤的手邊,陸成澤打開快速閱覽了一遍,便放到了一邊,抬起頭欣慰地看著陸永安與史興業道:“不錯,這幾天的功夫,僅憑你們二人居然能查到如此地步。” 陸永安抬起頭看著陸成澤,眼神裏滿是喜悅頓時覺得這些時日的奔波與虛與委蛇都是值得的,但又怕旁人察覺快速地低下頭去,他壓抑著心緒,沉聲說道:“托九千歲......與陛下洪福。” 蕭毅瑾也笑著點了點頭:“確實,若非兩位愛卿,朕還不知,原來朕每日都要吃三十個雞蛋,六十斤豬肉,一頭羊,以及雞鴨若幹。” “陛下恕罪。”陸永安請罪:“都是臣等之過。” 蕭毅瑾揮了揮手道:“與你們何幹。” 說著轉向陸成澤笑道:“亞父,您說這麽些年,內務府這般作為真的沒人察覺嗎?” 陸成澤搖了搖頭,道“微臣不知。”陸成澤對於蕭毅瑾的學習進度十分滿意,但是作為一個帝王,學識不是最重要的。陸成澤想要看蕭毅瑾如何處理這件事。 陸永安見陸成澤回答不出,生怕蕭毅瑾生氣,立即插口道:“微臣倒是翻了翻往年的賬目,先帝時期與太上先帝之時,宮中妃嬪皇子公主較多,每人的份例裏稍微虛報一點倒也很難察覺,積少成多。自皇上繼位以來,宮中太上妃嬪與太妃們,要麽榮養在皇子公主府,要麽便去了寺廟裏祈福,宮中的主子少了,這不就顯現出來了。” “原來如此。”蕭毅瑾恍然大悟,內心也鬆了一口氣,自從知道內務府貪墨,蕭毅瑾這些時日一直耿耿於懷,想不通為何前世的自己這般蠢笨,自己的內庫居然成了旁人的錢袋子,而且幾十年來毫無察覺。 如今聽陸永安這麽一說,頓時覺得心裏舒坦了不少。 沒錯!上輩子他大婚前沒有親政,等他親政後,後宮妃嬪又添了不少人,所以不是他的過錯,隻能怪那些人太過狡猾。 不過前世讓他們逃過一劫,今生他必不會讓過他們了! 蕭毅瑾學著陸成澤靠在椅背上,揚了揚下巴道:“兩位愛卿起吧,”說著頓了頓淡淡地吩咐道:“賜座。” 小太監搬了兩張凳子放在陸永安與史興業身後。 “謝陛下。”陸永安與史興業謝恩後起身坐到了凳子上,隻敢挨了半個屁股,背脊挺得直直的。 陸永安看了史興業一眼,抿了抿唇,垂眸思索了一瞬,抬頭笑著道:“微臣能查到這麽多,還要多謝興業,若非興業告訴微臣那些主管太監與商人和朝臣之間的陰私,微臣現在恐怕也一頭霧水呢。” 蕭毅瑾看向史興業,沒有說話。 陸永安悄悄拉了拉史興業的衣服,史興業立即知意,一下子跪了下來,額頭點地一磕到底,哀聲道:“微臣家門不幸,家中叔父牽扯其中.......”說著,史興業抬起頭,哽咽著道:“還望陛下責罰?” 蕭毅瑾讚許地看著史興業,問道:“你不為你叔父求情?朕將此事交於你們二人之手,你們若是將他的名字抹去,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此話一出,這下子連陸永安也一齊跪到了地上。 “自古忠義難兩全。”史興業看著蕭毅瑾神情懇切的道:''微臣深受皇上信任,今生必忠心於陛下,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著頓了頓沉聲道:“若說毫無私心是假,但食君之祿解君之憂,叔父錯了便是錯了,終究是要付出代價。” 蕭毅瑾欣慰地點了點頭,抬手道:“兩位愛卿跪著做什麽,快起來吧!” 作者有話說: 昨天修改了大綱,所以鴿了一下,這章算補發的。第31章 “謝陛下” 史興業鬢角被不斷沁出的汗水沾濕,心中卻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賭對了,與陸永安一同起身,坐回了小凳上。 蕭毅瑾看向陸成澤道:“亞父以為,這些貪得無厭之輩,該如何?” 陸成澤直接推托道:“內宮事務,外臣不便插手,全憑陛下做主。” 蕭毅瑾看向史興業與陸永安問道:“此事興業與永安有何看法?” 史興業咬了咬牙,深記陸永安那句‘大義滅親’,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如此貪得無厭,無視法紀,欺瞞陛下,當用重典以正視聽!” 這話是個廢話,現在誰都知道內務府上下貪腐,蕭毅瑾誅他們九族的心都有了。 陸永安則回答道:“正所謂樹大根深,那些太監總管在宮中已久,人脈關係遍布,想要徹底清除恐怕很難,不如殺雞儆猴......” 雖然史興業的話是廢話,但是反倒是比陸永安的話更得蕭毅瑾的心思。 蕭毅瑾揮了揮手道:“行了,事情查的不錯,你們的功勞朕都給你們記著,現下你們年齡尚小,還領不得職務,待以後一起封賞。” 史興業與陸永安一齊跪到地上謝恩道:“謝陛下......” 史興業與陸永安鬆了口氣,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整頓宮廷的事情輪不到他們管。 在兩人走後,陸成澤將手中的折子放下,看著蕭毅瑾問道:“陛下可有章程?那些總管大太監可沒一個好相與的。” 蕭毅瑾冷笑將手中的名冊丟到案桌上,站起來活動活動身子,道:“朕倒不覺得有什麽難的,現在宮中除了朕之外就隻有母後,外頭的朝臣富商與他們也不過利益相關,一聽到風聲恐怕第一個就是與他們斷了關係,那些太監宮女本事再大,沒有靠山能翻起什麽大浪?” 陸成澤點了點頭,又道:“小心他們狗急跳牆,古往今來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人物就是陰溝裏翻船毀在了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 蕭毅瑾伸了個懶腰又坐回龍椅上,笑著道:“亞父放心,母後那兒朕早就布置得滴水不漏,至於我身邊,唯一得用的小金子四歲時就到了朕身邊,與朕一道長大,朕還能不知道他。” “看來陛下很信任小金子啊!”陸成澤看著蕭毅瑾身後站立的小金子輕笑了一聲。 這笑聲很輕很淺,若非整個大殿中寂靜一片恐怕都無人聽到,可是在小金子耳中就宛若驚雷在耳旁炸響,嚇得小金子渾身一顫,差點跪了下來。 蕭毅瑾絲毫沒有察覺,理所當然地回答道:“那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勤奮,這世上最懂我的就是小金子了。” 小金子顫抖著躬身看著地麵小聲地回道:“謝陛下厚愛,奴才何德何能。” 陸成澤看著小金子的樣子暗暗歎了口氣道:“那陛下以後就莫要再闖禍,連累小金子挨鞭子了。” 蕭毅瑾諂笑著撓了撓發頂:“以前是年紀小不懂事,我這幾年可沒有讓小金子挨過打。” 說話間蕭毅瑾想起了前世,小金子好像確實為了他挨了不少打。那時候他熱衷於跟陸成澤對著幹,陸成澤雖然表麵雲淡風輕,但想必也是真的生氣了,開始會祭出打龍金尺狠狠的打他,後來也許是因為他年齡漸長,又或是覺得一個皇帝經常被一個臣子打與禮不和,之後每次犯錯陸成澤就會責罰他身邊的人,小金子就首當其衝。 想到這些,蕭毅瑾心底升起了幾分愧疚,他轉頭看向小金子道:“朕記得,前些日子雲南府州牧上進了一匣子銀耳,朕不愛吃那個,你拿去燉著吃吧,平日裏跟著朕也挺辛苦的。” 小金子誠惶誠恐:“奴才...奴才......” “行了......”陸成澤打斷了小金子的話,道:“一匣子銀耳罷了,陛下賞你就收著吧,陛下不喜歡銀耳的味兒,你不要也會被內務府的人貪了。” “是”,小金子好似被陸成澤說服了,跪下謝恩:“謝陛下賞。” 蕭毅瑾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陸成澤笑著看向蕭毅瑾道:“雲南銀耳天下聞名,雖然氣候適應卻極為稀有,銀耳價值一向與燕窩比肩。陛下不愛吃銀耳,卻想出了人工種植銀耳的法子,如今雖然銀耳價格略有下降,卻讓整個雲南的稅收比以往多出了五成,就連百姓的日子也富裕了很多。” 蕭毅瑾有些心虛,種植銀耳的法子,是上輩子在盛和八年,也就是兩年後由雲南府的一個老農獻上,之後陸成澤力排眾議在雲南極力推廣百姓種植銀耳。種植銀耳不需良田,隻需要幾個木樁子適宜的溫度與濕度就行,勤勞的百姓抱著試試的態度在自家院子裏種了一些,結果居然真的長了出來。 去年雲南府大旱,農田裏土地幹涸,州牧上奏求助,望朝廷賑災,他一時鬆懈在陸成澤麵前提了銀耳種植的事情,陸成澤覺得可行,便讓賑災的欽差在雲南試了試,沒想到還真的讓幾個種植菌菇農民試了出來...... 蕭毅瑾心虛地往龍椅上縮了縮,呐呐道:“朕不是想著稻子穀子都能種植,為什麽價值高昂的銀耳就不能種了”。說著小聲嘟噥道:“這不是種出來了嗎?” 陸成澤眼含笑意,欣慰地看著蕭毅瑾道:“是啊,都是陛下洪福齊天,銀耳種出來了,雲南府的賦稅不僅補足了去年賑災的銀錢還多了不少。” 蕭毅瑾鬆了一口氣胡亂的點了點頭。 陸成澤很快將折子批完,起身道:“走吧,今日太後娘娘給陛下準備了一些您愛吃的。” 蕭毅瑾跟著陸成澤走出了禦書房笑著問道:“朕最近想吃菱角,有嗎?” 陸成澤腳步放緩,落後蕭毅瑾一步回答道:“菱角燉了雞湯,陛下最近長個兒夜裏腿抽筋會疼,還是要多吃些葷食補補。” “又是雞湯啊。”蕭毅瑾抱怨了一句,轉而又詫異的看著陸成澤道:“亞父怎麽知道朕半夜腿疼。”這句話並不是懷疑陸成澤什麽,隻是單純的好奇罷了。 陸成澤伸手從蕭毅瑾的頭頂一劃,手指頂住自己的胸口道:“陛下身高比上個月高了兩寸有餘,人也消瘦了幾分,臣也是從陛下這個年齡過來的,當然知道陛下半夜腿疼。” 有人關心,哪怕這個人是前世與他不死不休的陸成澤,蕭毅瑾也覺得喜滋滋的心裏開心。 壽安宮裏,太後剛擺好午膳,蕭毅瑾和陸成澤就到了,時間算得剛好。 一落座陸成澤就將一碗雞湯遞到了蕭毅瑾麵前。 蕭毅瑾深吸了一口氣將半碗雞湯喝完,吧唧了一下嘴角道:“今日的雞湯比以往清爽了不少。” 壽安太後輕笑著給蕭毅瑾夾了一筷子清蒸魚,道:“還不是陸大人聰慧,他命人做了一個濾勺,將湯倒進去後,可以將上麵的油花撇去隻留下底下的清湯。” 陸成澤垂眸,咬了一口菱角低聲道:“娘娘過獎,這算不得什麽。” “亞父何必過謙。”蕭毅瑾萬萬沒想到陸成澤連他嫌棄雞湯油膩都注意到了,也隻有真正關心他的人才會注意到這些微小的細節。但是反常的蕭毅瑾心中並沒有覺得有多開心。 陸成澤於他像父親,像老師,像朋友,這些年在他的生命中越來越重要。 他越發覺得前世一葉障目錯過了太多的真相。可是也深知,即便真相再如何變化,也改變不了他與陸成澤之間在不久的將來必有一戰。與前世一樣不死不休的一戰。 蕭毅瑾默默將碗中的菜吃完,才笑著說道:“亞父對朕真真的是好,朕心裏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