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門生》作者:磕誰誰be 文案: 屈辱和親變到此一遊。 he! 殷小公子,原是那年狀元郎的熱門人選。 卻為了他九皇子哥哥的皇位,在殿試前自願嫁去給葷素不忌、茹毛飲血的塞北王和親。 一時間京城中辱罵無數。世人誰不知殷禦史家門不幸,竟出了這麽個自甘下賤、催骨折腰的子孫。 小公子被塞進難看繁瑣的異族婚服,在路上顛簸著流幹了眼淚,終於抵達蠻荒之地。 帳子掀開的一瞬間,身著大紅長袍的英俊男子束著朗朗發冠,長袖一甩:“起!” 在忽然奏響的正宗中原禮樂聲中,傳聞中冷血無情的野蠻猴子——塞北王慷慨激昂地念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無絕衰~~~” 開頭就換攻,多年暗戀一朝得逞,受真心愛的隻有我們正攻。 攻小時候跟父親去京城時和受有過交集。回來後茶飯不思、籌謀數載剛要進京找人,正好遇到這個機會把受娶了回來。 攻為了受自學了許多半吊子中原文化,在一段時間內相當酸腐。 夫夫二人聯手虐渣,很快雙箭頭。 甜寵 he 先婚後愛第1章 和親新嫁 寅時的京城,是大熙朝最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紅牆宮殿、亭台樓閣都蟄伏在黑暗裏,街上連打更的人都不見一個。 唯獨一處熱鬧非凡。 殷府。 這殷大人官拜禦史,一生清廉,整年到頭,即使過節府裏也不見鋪張。 今日殷府卻一反常態,張燈結彩,連下人廊下也墜著鮮紅的琉璃串子,寒風刮過就叮當作響,帶出點冰涼的熱鬧。不算寬敞的庭院裏擺滿了係著紅綢帶的大木箱子,是極為罕見的喜氣洋洋。 殷大人坐在平日裏待客的大堂裏,旁邊紫檀桌子上擺的一盞茶早就被放得冰冷,隨時準備結冰,滿屋裏隻有他歎出來的白霧看著有點兒熱乎氣。 “去看看,看看寧兒那邊準備好了沒有?”他似是非常疲倦地說完,旁邊垂手立著的一排下人就退出去一個,匆匆往後院去了。 殷府占地不大,院子裏的路本就窄小,現在左右塞滿了嫁妝更是難走。那小廝轉過兩道廊,因為走得急,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 他見小少爺院子裏淨是些不認得的麵孔,門口還有穿著盔甲挎著刀的人,不敢貿然上前,隻招呼那在廊下蹲著出神的小廝:“阿風,阿風!” 那年輕小夥子聽了有人叫自己,抬起袖子在眼上一擦,跳下台階跑過來:“阿誠!” “老爺問,這邊準備的怎麽樣了。” 阿風往裏頭看看,窗紗上映著昏黃的影子。他低聲說:“應該快了,我剛才出來,他們正給少爺穿戴打扮......” “你真要跟著少爺去那邊?阿風,那可是塞北,說是個小國,其實莫不是個原始部落!聽說那裏的人都長得奇醜無比,也不會種莊稼,都吃生肉!謔,你——”阿誠一臉焦急,飛快地說了一通。 他和阿風同一批進殷府幹活,阿風伺候少爺,工錢比阿誠這在大院打雜的要多些,時常周濟他。兩人平日也少不了互相扶持,感情甚篤。 “別胡說,我是肯定要跟少爺去的。”阿風很不高興地打斷他,“少爺對我恩重如山,別說是塞北,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把少爺背過去。總歸這輩子,我總是要跟著少爺的,等我死了,老天爺才能叫他斷氣兒呢。” 這前來問話叫阿誠的小廝被噎了一下,訕訕地撓頭:“我也不是故意說壞話,那天我聽夫人跟人說起來,這次和親不比以往。咱們的大將軍打敗仗了,少爺是賠過去讓人家出氣的。” 阿風聽了這話,忍不住又抽泣起來,一雙眼紅彤彤地看著狼狽又可憐。 他如何不知道,前朝的公主和親,就算不是因為打了敗仗送過去的,又有幾個能活上十年? 何況少爺還是男子,男子被嫁出塞外,焉知塞北王不會勃然大怒,直接殺了他。 就算塞北王真的好男色,非要個男子和親,他的少爺又豈能受得了這般折辱。 初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阿風正給少爺打佩玉的絡子,驚得差點從凳子上掉下來。少爺不是要等過了年要考狀元嗎,怎麽忽然就要被送到那個鬼地方去?! 他恨不得拿著刀去把塞北王給捅死,拚著一條命,也要成全少爺的一輩子。可他隻是個下人,大將軍都打不過,連殷老爺都沒辦法的事,他又有什麽能耐。 “我先回去了,這是我攢的一點銀子,給你拿著。”阿誠把小布包往他手裏一塞,“就是用不上,也是我一點心意,橫豎路上吃回好東西吧。” 說完,他匆匆地趕回前麵去了。 阿風看著他的背影,吸了吸鼻子,把布包揣進懷裏,回到走廊上。 窗子上影子變化無章,能想到裏麵匆忙的樣子。這人來人往中,唯獨一個單薄身影,巋然不動。 那就是殷府的三公子,殷寧。不到五更天,他就被宮裏來的喜婆吵醒。 “小公子麵色如玉,真是個喜氣模樣,到了夫家定然承寵不衰。”宮裏來的吉祥嬤嬤自然是極為老成的。但她們服侍了半輩子,送過公主出嫁,迎過秀女進宮,攤上這種活計還真是頭一回。 畢竟本朝男子同男子成親已屬鳳毛麟角,被送去和親的更是罕有。 可總得照著和親的那套規矩來,也隻能按殷小公子的體量裁製了塞北樣式的吉服,給他穿戴起來,十分不倫不類。連說的喜話,也是牛頭不對馬嘴。 殷寧嘴角帶了一抹淒涼笑意,好脾氣地任這些人擺弄。 承寵不衰......是了,這是個頂好的吉利話兒。 誰人新嫁,心裏不盼著和夫君舉案齊眉,承寵不衰? 嬤嬤們半輩子幹著這事兒,這個時候就該說這話,她們不會說旁的。 可他不是新婦,是一個清清白白的世家公子,要被嫁到那再也回不來的地方,給所謂的塞北王做小妾。 他一個七尺男兒,要雌伏在另一個男人身下,供他狎玩取樂,服侍他泄欲縱情。 他以後再也不能投壺射箭,再也不能快意山水。一朝看盡長安花都成了想都不能想的幻影,他隻能被圈死在那塞外荒蠻鄉的紅鸞帳裏,活活耗到老死為止。 這叫承寵。 承寵。 殷寧的手心掐出了血痕。 三日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橫遭如此變故。 “九皇子到——”宮裏的太監聲音尖銳,比殷府自己家奴才通傳的名兒更刺得人耳朵疼。 一直無動於衷的殷寧搭在膝上的手忽然顫抖起來,他帶著一頭花裏胡哨的異族飾物看向門口。 來人已經邁進屋門,他穿著那件繡金線的蟒袍,更顯得氣宇軒昂。這麽一個人物進了他的屋子,真正是蓬蓽生輝。 那件蟒袍他穿了最好看,每次穿著,殷寧都會誇讚許久。隻是今日,他再也沒有說幾句好話的心情。 “你們都下去吧。”九皇子揮了揮手,一眾下人很快退散幹淨,屋裏隻剩他們二人。 他慢慢踱步到殷寧麵前,看著他那似乎是被珠翠壓得抬不起來的頭。往日裏用一根玉簪子綰好的長發披散著,一並梳妝都是宮裏喜事嬤嬤弄的。 “見過九皇子。”殷寧咬著牙,忍著胸膛裏一腔酸楚,想要跪下去。 不出所料地被扶住,他像是被燙了手一般甩開對方想要攀附上來抱他的手臂,後退幾步。 “草民已經是塞北王的人了。”他不能在這人麵前掉一滴淚,強忍著哭腔說,“九皇子,一會兒塞北使臣進來,看到你我這般情態,怕是要壞了聖上與之和談之意。等去了那兒,也、也會被夫君誤解。” 這幾個字,個個他都抗拒得不得了。但偏偏要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字字帶著血腥味兒。 “寧兒,你還是怪我。”九皇子聽他說了,倒真是不再上前,負手在背,“我又何嚐想你去和親......” 殷寧馬上打斷:“草民並不敢怪九皇子。” 九皇子曾笑著對殷寧說:“你在我麵前,不必自稱草民,更不必稱我為什麽皇子,大可直呼你我。” 殷寧以為這是什麽天大的榮耀,每次私下裏見麵、或探討詩文,都會臉紅很久。 而如今他才知道,終究還是要規規矩矩,從規蹈距。 他不想再聽九皇子解釋。反正說下去,也就是什麽迫不得已絕處逢生的那些車軲轆話。 讓自己去和親的,就是他的母妃,自己一生幾乎斷送,他如何能不恨! “寧兒,我知道如今我說什麽,你都不會信。”九皇子那深情模樣,若是往常殷寧恐怕會為他神魂顛倒,可今天見了卻心如死灰,臉上眼裏一點波瀾都沒有,“我不求你原諒,隻求你在那裏保重自身,不過三年,我必當接你回京!” 他眼裏迸發出壓抑多時的野心,倒是把殷寧看得一愣。 “皇子還沒有出宮立府,恐怕這趟來得不易,您請回吧。”殷寧慢慢地鬆開攥著婚服的手,蒼白指尖重新回流血色,“殷寧無用,此去為國,絕不敢自裁——隻求您多照拂草民的家人。” 他仰起頭,靜靜地看著麵前人熟悉的臉,長大後,這個人總是在高處,在人聲鼎沸處,越來越罕少離他這麽近。 他覺得高興,他的皇子,應該掙得皇位,高高在上。然後他考取功名,做他的天子門生。 如今隻覺得心灰意冷,大夢一場。 再好好看看,到了塞北,就忘個幹淨。第2章 此去路遠不得歸 九皇子看他這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耐心也接近告罄。他壓著怒火,想殷寧到底還是年少,於人情世故上淺薄,竟敢給自己這個釘子碰。 隻是確實還需要拉攏他,殷寧從小為自己馬首是瞻,性子唯唯諾諾,長相白淨文弱,是此時他最信得過、最堪得用之人。 想到這裏,他堪堪壓下不悅,故作情深意重狀:“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保重。我一定會風風光光地接你回京,到那時,我們再也不分開。” 他留下這麽一句話,便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殷寧的屋子。 殷寧終究是舍不得,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簾子外,才低下頭來。 十歲那年父親加封正四品,他隨父親進宮謝恩,在天家禦花園遇到一清朗少年。 殷寧看得錯不開眼,不小心就被腳底下的石階絆倒腳步,狼狽地趴在地上。 他在皇宮裏失禮,嚇得一汪淚水盈在眼中,腳踩袍邊,越緊張越難站起。 在一塌糊塗的時候,是那少年向自己伸手,溫柔地把自己扶了起來。 後來殷寧才知道,他是皇子,來日或許能繼承大統,坐擁天下。 殷寧小小的心胸裏有了大不敬的誌向。他立誌要苦讀詩書,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卻不是為本朝皇帝,隻是為了做九皇子的臣子,為他建功樹業。 殷家勢弱,又無實權,和皇家親近的機會不多。他無論在詩書上如何苦下功夫,藏龍臥虎的京城裏也都難得仲永之名,故而這麽多年來,九皇子對他以禮相待,卻也算不上青眼有加。 在仰慕九皇子的這麽多年裏,剛才這句話算是罕見的、頂窩心的話了。 可那又能怎麽樣,他就要嫁到塞北,此生再也不會回來。他和九皇子之間,無論是青是白,誰對誰錯,都是摔粉碎的一團玉璧,再也分不出正反兩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