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武帝是一位開國英雄,更難得也是一位守業明君。正因為如此,北都昌平城在連年的戰火平息十數年之後,漸漸萌出從未有過的蓬勃繁榮。


    昌平城內,商鋪酒肆鱗次櫛比,平河兩岸,漁船戲台相映成畫。沿著平河一直往東,有一條青磚鋪成的小路,路旁種滿了楊柳,兩側整整齊齊的雙層樓閣,正是昌平最為出名的八百優伶淩波道。


    據說這淩波道上有八百名來自各地的伶倌,各具特色,千姿百態。當然,八百隻是個虛數,實際上的數字雖未及八百,也至少有個二三百人不在話下。


    大夏國不忌男風,昌平尤為盛行。這些伶倌,指的便是色藝雙絕的男倌。


    連成恭右手攬了最得他心的小倌蘭雪,左手撈起酒壺,便將細長的壺嘴往蘭雪的唇邊送。蘭雪是個十六七歲的纖細少年,長得柔順可人,此刻正縮在他懷中羞怯地張開了嘴接住壺嘴裏流下的酒。連成恭見他雙頰紅潤眼神迷離,欲念大漲,索性拋開酒壺,就著蘭雪的嘴纏了上去,左手已鑽進他內衫,著力揉捏撩撥。


    蘭雪不堪此等挑引,早已嚶嚀出聲,酒液沿著兩人交接的唇角而下,此等場景?***之極。然而這大廳內不乏此景,調笑驚呼之聲甚至蓋過了曲調曖昧的絲竹聲,也並未有多少人會注意這邊的旖旎□。


    連成恭正欲將狼爪往下伸到蘭雪的褲子裏,卻忽覺頭皮麻,似有不明視線往他所在的方向掃來。興致被打擾,他惱火地停了手,憋著滿腹怨氣朝視線所在處瞪了過去。


    這一瞪,卻差點叫他失了三魂六魄。


    那處正有名白衣公子半倚在梨花木塌上,手上轉著一隻翠綠的酒杯,容姿風流,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有意無意地朝他瞟來,令他渾身一酥,之前的怒意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蘭雪見他停了下來,頗有些不解,在他懷中扭了扭身子。“侯爺……”


    連成恭的注意力卻已全被那白衣公子吸引過去。看看那公子,再瞧瞧蘭雪,頓時覺得索然無味。他推開蘭雪,理了理衣衫,起身便朝那白衣公子走去。


    來逛這淩波道的,大多是同道中人。也不乏客人之間相互看中,後來結成對,互為玩樂消遣的例子。如連成恭這類龍陽道上的資深人士,便已有過不少這樣尋來的玩伴。隻是之前那些,遠遠不及眼前這位雪衣公子。若能與他鴛鴛相抱,不知是何等的美事……


    雪衣公子輕笑一聲,眼角餘光已察覺了他緩緩走來的動作。


    “清葵,一定用這個辦法麽?”他身邊的小廝了個抖。“這男人分明就是個淫棍!”


    “你有更好的辦法?”清葵搖開手上的折扇擋住嘴唇。“鎮國親王這個斷袖斷得如此風騷的兒子,對我們很有用處。”


    未幾,連成恭已來到她們身前。“兄台,請問這個位置是否有人?”


    “沒有。”清葵收了扇,朝他揚了揚手。“兄台盡可自便。”


    “這位兄台看上去很麵生,莫非是從外地來的?”


    “不錯。”清葵的桃花眼一轉,媚不可言。看得連成恭不由得口幹舌燥,下腹一緊。


    “錦樂侯爺,您怎麽在這兒?”這樓裏的老板匆匆而來。“難道是蘭雪服侍得不好?”


    連成恭擺了擺手。“本侯想跟這位朋友說些話,下回再尋他。”


    “是是。”老板連連點頭,退了出去。


    “原來竟是錦樂侯爺。草民不知,多有冒犯。”清葵作惶恐狀。


    連成恭神情謙虛,心中卻誌得意滿。以他的身份,這美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我乃鎮國親王之子。兄台不必拘束,身份什麽的,不過是浮雲一片而已,連某向來不以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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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也長得俊秀,隻可惜貪於男色,雙眼略顯混沌。“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草民秦商,從西蜀來,家中做些小本生意,不足為道。”清葵拱手行禮,一派恭順。“今日得遇侯爺,實在三生有幸。”


    連成恭與清葵喝過幾盞,又聊起這風月場上的門道,頗為投合。連成恭懷著將他一舉俘獲的心思,也未急於討些便宜,隻是言語輕佻暗示。見清葵欲拒還迎,不免心癢難耐。


    “來北都的路上,人人都說親王府將與平陽王府聯姻,莫非正是侯爺喜事將至?”清葵挑眉,微笑試探。


    “非也非也。”連成恭趕緊擺手否認。“要娶容家三小姐的,是我大哥。”


    “原來是親王世子大人。”清葵又替他倒上一盞酒。“聽聞三小姐長得甚是美貌,與世子大人真算得上一對璧人。”


    “哪兒的話。”連成恭瞧著美人替自己倒酒,十分開懷。“我大哥才叫真正的美人。那容家三小姐跟他一比,隻能算得普通。”


    “當真?”清葵麵露向往。“若能親眼目睹這場大婚禮,秦商也不枉此行了。”


    “這有何難?”連成恭怎會放過這麽個討好美人的機會。“後天便是大婚,屆時我帶你進去便是。”


    “秦某真不知如何感謝侯爺才好。”清葵的雙眸微眯,灼灼亮。


    連成恭見她眸色亮,竟似漸漸地將他的魂魄也吸了進去似的。他看得如癡如醉,隻聽得耳邊有人柔聲問道:


    “親王世子,可是連成玉?”


    連成恭癡愣地點了點頭。“正是。”


    周圍絲竹聲忽響,他才倏地清醒過來,見清葵依然恭敬崇拜地望著他。


    “侯爺真是好人。”


    “哪兒的話。”他已將之前的幻覺拋到腦後,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朝清葵身邊湊了湊。“秦弟,不如我們再喝幾盞?”


    “秦某怎敢掃了侯爺雅興?”清葵伸手倒酒,將酒盞遞給他,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侯爺……”


    連成恭正想勾搭調笑一番,卻見清葵身後的小廝緊緊盯著他的動作,眼神竟像是要從他身上割塊肉下來似的淩厲。他皺眉,“秦弟,你這小廝可怪得很。”


    清葵咳了咳,瞟了怒氣衝衝的丹君一眼。“小丹,注意些分寸。”她隨即又對連成恭莞爾一笑。“侯爺,不是要喝酒?”


    連成恭這才放了手,轉而接過酒杯。


    兩人又喝了一陣子,約定了後日在親王府相見。連成恭本想趁他喝醉行些風流之事,卻見他雖兩頰酡紅卻毫無醉態,不免有些焦躁。眼看著廳內的客人都左擁右抱地上了樓進入正題,他漸漸按捺不住,賊手又伸向清葵。


    這時門口忽然嘈雜起來,驚呼跪拜聲一片。連成恭未理會許多,依然伸手去拉清葵,卻聽得淡淡一聲:


    “錦樂侯,果然好興致。”


    連成恭一呆,轉過頭去,立刻忐忑緊迫地起身。“攝-攝政王,您怎麽來了這兒?”


    連成碧一身蟠龍金袍,唇角微勾,眼裏卻絲毫沒有笑意。“本王偶爾也會到這種地方來見識見識。”


    連成恭心中暗暗叫苦。這位攝政王堂兄從不好男色,怎麽今兒個會跑到這淩波道來?再說了,有人穿著龍袍來吃花酒的麽?很明顯來者不善啊……


    但自己最近似乎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然而看這位的神態,分明就是衝著自己來的,莫非是躺著也中刀?


    連成恭心頭百轉千回,未留意到他身邊的白衣公子垂了頭,往他身後退了退。


    連成碧盯著連成恭身後的人影,鳳目一眯。“既然巧遇了錦樂侯,不如一同坐坐。”


    連成恭眼睜睜地看著他大搖大擺地坐下,心內怨憤不已。好容易一個親近美人的機會,就被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攝政王給攪了。


    “那是何人?”連成碧手指一抬,指向他背後的清葵。


    “這位是成恭方才結識的一位朋友。”連成恭下意識地把清葵藏了藏,完全是出自於不願將美人與人分享的念頭。


    “草民秦商,見過攝政王。”清葵卻從他身後出來,得體地行了個跪拜之禮。“攝政王爺,侯爺,如果無事,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對對,你先下去罷。”連成恭雖然不舍,也隻得讓他先行離開。反正後日美人還會再上門,也不怕他跑了。


    “為何要走?”連成碧拿起之前清葵喝過的酒杯,握在手中細細摩挲。“難不成本王掃了你們的興致?”


    “當然不是。”連成恭冷汗涔涔。這位堂兄行事向來深不可測,萬一把他給惹惱了,自己可沒好果子吃。“秦弟隻是一介庶民,見到王爺惶恐不安,怕掃了王爺的興才是。”


    清葵離連成碧不過幾步遠,此刻心中也難免忐忑。雖然她自信這麵具偽裝天衣無縫,連成碧不可能認得出她來,卻還是覺得連成碧此番舉動怪異,像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難不成進城前後還是露出了破綻?


    “侯爺說的是。”她怯聲細語。“草民得見兩位大人物,實-實在惶恐之極……”


    “既然惶恐,就別到這種地方來。”連成碧語氣僵。


    連成恭被這強大無道理的邏輯給震到了。惶恐跟逛花樓有何因果關係麽……


    清葵微愣,心下更是不安。連成碧至於對一個陌生人如此刁難麽?還是——他根本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兩人均在怔愣間,卻見連成碧揮了揮手。“下去吧。”


    清葵反應過來,這才鬆了一口氣。“草民告退。”


    清葵帶丹君離開之後,連成碧坐在椅上自斟自飲,從頭到尾也沒再理連成恭一回。連成恭如坐針氈,所幸連成碧隻坐了一盞茶的工夫便起身離開了。


    臨行時,他斜睨了連成恭一眼。“自己檢點些。”


    連成恭不敢多言,隻得呐呐應諾。待他走後,這才鬆得一大口氣,握住酒杯往地上一摜。“多管閑事!”


    他往四周看了看,秦商早已沒了蹤跡,不免又懊喪了一番,摟了蘭雪上樓風流快活去也。


    回到客棧裏,丹君將情形向傅雲和方騅這麽一說,兩人齊刷刷地看向清葵。


    清葵神色如常。“連成恭說的話應該是真的。這麽看來,要成親的那個還真是沉蓮。”


    “這——”傅雲皺起眉頭。“太奇怪了。就算是真的,為何連秦峰也沒有消息?”


    “今天我試著聯係了跟著樓主的藏音樓人,也一樣沒有消息。”方騅道:“實在不合常理。門主,我懷疑樓主可能被人算計了。”


    “我也有此想法。”


    “不如讓我今晚先去鎮國親王府查探一番。”方騅提議。


    “我跟你一起去。”丹君附和。


    兩人三更去,四更回,狼狽不堪。方騅甚至還受了傷,手臂上劃開一條血口子。傅雲連忙查看傷勢,替她上藥。“還好不深。”


    原來這兩人暗地裏潛進親王府,說好了兵分兩路,誰知道剛一分開便雙雙被人現了。親王府的護衛武藝高強,方騅為了掩護丹君逃脫才被刺中。


    丹君十分羞愧。自己偷了懶疏於練習,武功退步了不少,這次還連累了方騅。方騅看出她的心思,寬慰她道:“不過是點小傷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白棠緇衣衛果然厲害。”清葵歎了一聲。“雖然沒有收獲,所幸你們也成功逃脫了。以後還是謹慎行事的好。”


    “也不算沒有收獲。”丹君猶豫了一下子。“我們逃走的時候,我好像看見了阿峰從裏頭走出來。”


    “秦峰?你確定沒有看錯?”


    “說不準。”丹君皺著眉。“當時月色很暗,我們又慌著逃走,也許我看錯了也不一定。”


    清葵點了點頭,心中卻攏上一層疑雲。若真是秦峰,看來他並未受到拘禁,既然行動自由,又為何跟她們聯絡?


    她直覺這其中另有玄機,卻如何也想不通透。看樣子隻能借助於連成恭,在大婚那日潛入親王府。


    “清葵,若真是鬱沉蓮,你打算怎麽辦?”丹君一問,傅雲和方騅的視線立刻又集中在清葵身上。


    “搶人。”清葵雙目銳利,玉容生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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