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門,李記早餐店。


    店麵不大,牌匾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木牌,店裏麵幾張破舊的木桌椅,但是擦拭的很幹淨。


    老板是一個光頭大叔,仿佛沒有煩心事一般,每次見到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唐禹跨進店門,朗聲道:“李叔,剩的這十個肉包子全要了,再來四碗餛飩,四個茶葉蛋。”


    李叔包的肉包子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像他起的這麽早,有時候也買不到肉包子。


    而且他們宿舍食量都不小,這幾個包子還真不夠吃。


    老李操著一口西北口音,熟絡的招呼道:“禹娃子回來了?”


    唐禹笑道:“李叔還是這麽中氣十足啊。”


    老李咧嘴大笑,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些:“你小子,自己找地方坐。”


    唐禹笑著點頭,不成想轉頭又遇到了熟人。


    “老師,您也在啊。”


    年紀大約四十出頭,氣質溫和的中年婦人默默的吃著早餐,聞言抬頭。


    見是自己學生,中年婦人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看向唐禹的眼神中有些欣慰。


    此人是唐禹的文學係教授,李儷。


    同時也是這家早餐店老板的親妹妹。


    兄妹二人早些年家庭條件窮苦,是李叔開早餐店供著妹妹讀的大學。


    直到李教授博士畢業後留校任職,生活才漸漸好了起來。


    李教授也多次勸過哥哥李海,起早貪黑大半輩子,如今她能賺錢了,就幹脆關了早餐店算了。


    可李叔開店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每次都是當做沒聽到一樣,該幹嘛幹嘛。


    “小禹,我正好有事找你呢。”


    唐禹聞言疑惑道: “什麽事老師?”


    李教授拿著紙巾擦了擦嘴,朝唐禹示意道:“坐。”


    唐禹拉過凳子,乖乖的坐在了李教授的對麵。


    他這邊身體剛剛坐定,就聽李儷開口:“有沒有想過考個研,當老師的研究生?”


    唐禹身體微微一頓,有些詫異的看她。


    李儷雖然是文學係教授,但是身上沒有那種讀書人特有的酸腐氣,說話做事反倒帶著一種直爽,利落。


    他將其歸功於對方是西北人的原因,因為李老師的哥哥李海,跟李教授的說話風格一模一樣。


    唐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李儷為人開明,平時講課也不會像其他教授一樣照本宣讀,而是引經據典,喜歡用一些小典故將文章逐步解析,並以一種幽默風趣的方式講給學生。


    學生們往往感覺就是聽了一節課的故事,下課後卻驚訝的發現,知識以一種無恥的方式流進了腦子裏。


    因此李教授在文學係的受歡迎程度遠超其餘教授。


    甚至每次有她的公開課時,其他係的學生都會慕名而來,連唐禹一個本係學生都要去提前占座。


    這也就導致了無數學生,每年為了她的研究生名額搶的頭破血流。


    李儷是不缺研究生的。


    正是因為這樣,李儷主動問他有沒有興趣做她研究生,唐禹是既意外又糾結。


    糾結怎麽才能含蓄的拒絕她。


    因為他並不想考研。


    寒窗苦讀十幾載,他想享受享受了。


    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他肯定毫不猶豫的選擇考研,或者是考公。


    很可惜,他是一個富二代。


    雖然現在是一個特別窮的富二代。


    唐禹想來想去,還是直截了當的回道:“對不起老師,我暫時還不想考研。”


    雖然這樣有點拂了李教授的麵子,但他覺得還是直接明說的好,


    他一想到自己畢業以後,白天當霸總,晚上跟楊光他們把酒言歡,或者在舞池裏風騷起舞,而不是依舊埋頭於書本之中,頭發日漸稀少,他內心的想法就愈加堅定。


    李儷的臉上沒有惱怒,沒有難堪,隻有一點淡淡的失望與惋惜。


    “沒什麽對不起的,老師尊重你的選擇,隻是感覺有些可惜。”


    李儷喝了口水,繼續說道:“你雖然是雙修,卻絲毫不影響你的文學成績,人的精力終究是有限的,但你卻能做到這一步,證明你足夠聰明,如果你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一個專業上,我估計你的成就將會更高。“


    雙……雙什麽?


    老師,那叫雙學位同修,你說話可要嚴謹啊。


    再說了,我的成就會更高?能有多高?


    可以讓我當董事長嗎?


    “謝謝老師。”


    唐禹很慫的說道,剛剛那些話他隻敢在統子哥耳邊口嗨一下,現實世界他還是想做一個德智體全能的三全學生。


    李儷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這麽客氣,轉而問道:“你畢業以後是什麽打算?”


    “應該會回老家。”唐禹模棱兩可的回道。


    李儷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


    她知道唐禹老家是東北的,估計等到明年畢業,她與這個自己欣賞的學生將不會再有相見之期了。


    她做了很多年的老師,送別了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基本都是如此。


    “不管是因為樓外的蒹葭或是傍晚的月亮,老師都支持你。”


    這句話唐禹是知道的,曾經李儷上課的時候給他們講過這個典故。


    樓外的蒹葭代表愛情,傍晚的月亮代表故鄉。


    李儷曾說,這是會影響人生的兩大決策,不管是選擇蒹葭還是選擇月亮,都值得被尊重與支持。


    他的選擇,正是傍晚的月亮。


    回去的路上,唐禹拎著一大堆早餐,腦海中還回想著剛剛的種種。


    嘴角不自覺的掀起,又被他努力壓了下去。


    任誰被欣賞,被肯定,心裏都會有一種愉悅的情緒,更何況對方是金大有名的教授。


    他沒仰天長嘯已經很矜持了。


    唐禹壓抑著雀躍的心情,並在心裏默念:“謙謙君子,用涉大川。”


    李記早餐店。


    看著唐禹消失不見的背影,李海點了點頭:“小禹這孩子挺好,聰明,和氣,長得也俊,最主要被你這個大教授肯定還能麵不改色,這養氣功夫就沒的說,有深沉!”


    李儷沒理會她哥,拿著抹布幫忙收拾桌子。


    李海覺得不過癮,繼續摸著自己的大光頭嘖嘖稱讚:“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說到這裏,他忽然轉頭看向妹妹:“小儷,你說把萱萱許配給他怎麽樣?”


    李儷給他甩了個白眼。


    四十出頭,為人師表的她,也隻有在兄長麵前才會流露這種帶著少女般俏皮的神態。


    “你外甥女才上高中!”


    李儷說這句話時用的是西北方言。


    她從大學時代就在金陵,一晃已經二十餘載,前二十年說的家鄉話在這裏沒了用武之地。


    平日無論回家還是在學校,能說的隻有普通話,唯有在李海身邊,說話會不自覺的帶上家鄉口音。


    雖然遠在他鄉,但這些年始終有兄長陪在身邊照應,她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李海訕訕的笑道:“年紀是差了點哈。”


    就在這時,門口光線微微一暗,緊接著一個身穿白色運動服少女走了進來。


    少女喊道:“李叔,三碗餛飩,四個大包子。”


    略微有些修身的運動服勾勒出少女纖細的腰肢,下身不是暗藏心機的瑜伽褲或者齊根小短裙,而是寬鬆的白色運動長褲,腳下踩著一雙純白色運動鞋。


    少女容貌清麗,雖未施粉黛卻眉眼如畫,額前兩縷青絲有些散亂,看著應該是運動後被汗水浸濕了。


    腦後梳著的高馬尾隨著少女走動左右甩著,整個人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青春活力。


    李海笑著招呼:“小林啊,你坐著等一下啊。”


    這少女同樣是這的常客。


    “李教授。”少女嬌聲跟李儷打了個招呼。


    李儷同樣微笑著點頭示意,但沒有多說什麽。


    這少女雖然認識她,但並不是她的學生。


    李海一邊在灶前忙碌著,一邊開口:“我正跟你們李教授聊天呢,小林,你要男朋友不要?”


    林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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