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鳴風失了先機,左肩也被刺了一劍,鮮血瞬間染紅了青衫。  易玲瓏捂住嘴巴,淚水蓄在眼中,她極力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  成王這段時日一直斷斷續續的來,今天最後一場,大梁走到了最後,他自然是要出席,武功劍法什麽的,雖然身為皇子,自小有宮裏頂好的師傅教習,但他也隻是學學皮毛罷了,能防身就行,再說了,身邊還有大批影衛跟著保護,哪裏用得著他親自動手。  因而他看不清這兩人的交手情況,以他的實力,也就勉勉強強看個虛影罷了。但任鳴風被江楊刺了一劍,他還是看清楚了。  他不禁暗罵,真是個廢物,枉費了他前段時日一直跟陳源套近乎,去找他任鳴風時,他還一直擺著個清高模樣,看著是挺恭敬,但骨子裏一點恭敬的意思都無。  任鳴風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對方稍一露破綻,他就按耐不住了,現在失了先機不說,他自己更是落於下風。  肩膀上尖銳的疼痛,不斷提醒著他,要冷靜冷靜,再冷靜。  他再度起手,驚天無形劍傾瀉而出,刹那間,仿佛地動山搖,旌旗獵獵作響,江楊回以一劍風霜碎影,刺破一切虛無。  蕭逸宸抱著手臂,臉色沉靜。  若是再看不到,任鳴風也確實不適合這個位子。  急轉間,任鳴風心念一動,茅塞頓開,江楊賣出的破綻在右腹,他貫用左手,右腹是幌子,左腹才該是真正的破綻。  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又快速分開,一如開始時那樣,占據高台兩麵。  最後一次了,到了該一決勝負的時候了。  任鳴風緩緩起手,劍鳴四野。  “江楊,你很優秀,世間少有。”  江楊同樣起手,劍之所向,心之所往。  他笑了下,“任鳴風,你也足夠優秀,隻是,該結束了。”  他挽起一劍虛懷若穀,這是最後一招了,風雲起,劍氣肆意,宛若山穀那樣深而且寬廣。  任鳴風亦使出了青雲劍法的最後一招,天地無我,平生這一劍,足夠天地為之色變。  兩道身影踏在高空中,內力同時傾瀉而出,任鳴風縱橫疾刺,左肩染紅一片。  “江楊,結束了。”  他微笑著,一如那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江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看見了輕雲劍刺入了自己左腹。  風停,雲歇,兩道身影落於台上。  觀眾們嘩的起身,方才那風太大了,空中什麽情況,他們根本無法看清,現在兩人一個捂著肩,一個捂著腹,他們根本看不出來誰才是勝者。  江照鴻笑了下,他抱住了走下台的兒子,像小時候那樣,一遍一遍的拍著他的脊背,告訴他的兒子,你做的很好,你很棒,可以了,你永遠都是爹的驕傲,永遠。  江楊把頭埋在那個從小就像山一般可靠的人的肩上,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擋在自己麵前,護自己周全。  在一眾恭賀的雷鳴般的掌聲中,江照鴻的肩膀處濕潤了。  這個泰山麵前都麵不改色,統領江湖十年的武林盟主愣在了原地,手腳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他還是站著,任自己的兒子靠在他的肩上,聽著耳邊如潮水般的,對另一個人的恭賀。  任鳴風勝了,他站在高台上,捂著肩膀,享受著這一刻的陽光。  蕭逸宸輕笑了下,在萬人喝彩之時,帶著墨染悄然離去,沒有驚動任何人。  陳源看著台上站著的人,欣慰,驕傲,一時間齊齊湧上心頭。  易玲瓏站起來,捂著嘴一邊笑一邊流淚,眼中的晶瑩仿若世間最珍貴的珍寶。  她的師兄太棒了,他做到了,十幾年的心血沒有白費,那些酷熱寒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修煉,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回報。  她看著南楚太子為他加冕,看著那塊小小的玉牌在他的手上流光溢彩。  這一刻,他成為了武林盟主。  武林盟百年來,最年輕的一位盟主。  年僅二十六歲。  任鳴風與江楊的這一戰,注定會被寫入史書。這一天,兩個同樣背負著重任的青年,為舊的江湖,為那些曾在這個江湖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人,畫上了句號,從而拉開了新的篇章  江湖的又一個十年,開始了。第23章 離開南楚  在牧野逗留了兩天,蕭逸宸和墨染準備返回大梁了。從金陵出發,到如今踏上歸途,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左右。  這天早上,兩人用了早膳,出了客棧,一路走了很久,待到出了牧野,一處人煙稀少之地時,蕭逸宸停下腳步。  身後是一大片空地,旁邊種著些稀鬆的樹木,並不茂盛。  “出來。”  空無一人。  墨染飛身而起,仿佛從天而降般,從斜側麵的樹後,揪出一少年,那少年看到墨染時,錯愕的睜大眼睛,內裏滿是驚訝之色。  他應該藏的不錯啊。  墨染一揚手,少年摔到了地上,吃痛的悶哼。  蕭逸宸站在原地,一襲白衣蹁躚,他一手背在身後,“為何跟著我們?”  少年揉著摔痛的屁股,齜牙咧嘴的,他伸手指著墨染,“我找他。”  墨染一臉莫名奇妙,找他幹什麽?  雖然那日在賭場中被按著砍手的少年和在巷道中抓著他衣服喊救命的都是眼前這個少年,可他不找自己爹娘,找自己是要幹嗎?  蕭逸宸看墨染一眼,“你找他作甚?”  少年有些委屈的模樣,他甚是可憐的看著墨染。  墨染冷眼旁觀,並不理會他可憐兮兮的視線。  少年見狀,更加委屈了,他撇了撇嘴,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  墨染瞪他一眼,主子最煩小孩子哭了。  少年哽在原地,收了勢,自己平複了好一會兒,才沉著聲音和蕭逸宸說了墨染在巷道救了他的事。  “所以呢?”蕭逸宸漫不經心的道。  少年說起這個,好像更傷心了,他啞著聲音道:“我娘病重,家裏窮,吃不起藥了,所以那天我鋌而走險,想著去賭場碰碰運氣,所幸,我運氣不錯,贏了些銀兩。”  “我買了藥回去,可是,我娘她……”少年哽咽著,相較於之前作秀式的委屈,現下多了幾分真實。  “我娘她撐著最後一口氣,等著我回來,說她對不起我,讓我以後好好活著,就走了。”  “藥我已經買回來了啊,隻要再等一會兒,熬好了藥,她就可以喝了啊,喝完藥身體就可以恢複,她也就可以活下來了啊。”  “可她還是沒等到。”  少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蕭逸宸和墨染站在那裏,目光沉靜。  良久,他才說道,“我娘走了,我沒有家了,也……沒有地方去了,”他仰頭看著蕭逸宸,沉黑的眸子中帶著些執拗,“你……能不能收留我?”  他不傻,能看出來這兩人中間是這個穿著白衣裳的說了算。  他同樣也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很無理取鬧,別人跟你非親非故的,為什麽要留下自己一個拖油瓶,可若非有一點點的出路,他也不會抱著大海撈針一樣的渺茫機會來找那天救過他的大俠了。  他隻有舔著臉,讓對方留下自己,他才有能活下去的機會。  隻有能活下來,其它萬事才有可能。  蕭逸宸靜了一瞬,他沒說能也沒說不能,隻是淡淡的問道,“你爹呢?”  少年的眸色暗了下去,還帶著些恨意,“我沒有爹。”  蕭逸宸像聽到什麽好笑的事物般,勾唇笑了。  “沒有爹,怎麽有的你?”  少年羞憤的看他一眼,也不說話。  蕭逸宸也不催他,蹲下身體,白衣迤在地上,沾染了些許塵土。  少年梗著脖子,過了好一會,見對方絲毫不為所動,他才敗下陣來似的,都說了。  “我爹還不如沒有,他好賭,還嗜酒,小時候,家裏是有一點銀兩的,全讓他輸光了,所以他也沒銀兩喝酒了,沒銀兩就打我娘,讓她給他銀兩,他自己卻不去找事做,我娘沒辦法,每天起早貪黑的,要照顧我,還要賺銀子。”  他神色恍惚著,像是陷入了久遠的,蒙了塵的回憶。  “她每天做很多活,給大戶人家洗衣裳,做廚娘,還接些針線活,她眼睛本就不好,做針線活做得都快瞎了。”  “我爹拿著我娘賺的文錢去賭,輸光了不說,還欠了人家很多很多的銀兩。後來我娘病了,躺在床上起不來,需要人照顧,他就跑了,我再也沒見過他。”  他說著,冷笑一聲,眼睛中的恨意毫不遮掩的流露出來,“他死了最好。”  “死了我就沒有爹了。”他輕聲說。  蕭逸宸聽罷,揉了揉他的腦袋,發帶交錯著柔軟的墨發。  他像是從自己的情緒中走了出來,想伸手抓著蕭逸宸的衣袖,可他看著那上好的雪白錦緞,又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手,還是作罷。  “你……能留下我了嗎?”  他看著蕭逸宸,有些急切道:“我真的沒有地方去了,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他連說帶比劃,“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留下我你不會吃虧的。”  他保證,他說的都是真的。  蕭逸宸看了他一會兒,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  這是一個尚未張開的少年,待他弱冠,該是個風流俊朗的公子才是。  “怎麽找到客棧的?”  少年愣了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他撓了撓頭,“就,那天在巷道的時候,”他指了指墨染,“他放倒那夥人時,特意讓我護好他提著的糕點,”  “那個小巷道基本上沒人走的,荒廢很久了,他應該是抄近道,很趕時間的,估計怕糕點涼了吧。”  蕭逸宸聞言,看了眼墨染,墨染把頭偏過去了。  蕭逸宸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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