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燕鳶歇斯底裏地朝他吼。 “沒有……說謊……”玄龍慘白的唇,很微弱地動。 燕鳶猶如被奪走心愛玩具的孩子,氣極了心底反倒生出幾分委屈: “你就是說謊!我明明看到你與他抱在一起!” “我讓你去殺他,你卻跟他攪合在一起,你是不是從未將我放在心上?!” “你從頭到尾,也是騙我的,對不對?!” “……沒有。” 燕鳶扣住玄龍肩膀,恨聲道。 “那你解釋,你跟我解釋!” “我叫你去城外伏擊,為何燕禍橫能活著來參加我的壽宴?!” “你又為何與他在保和殿外摟摟抱抱?!” 若玄龍真與燕禍橫苟合過,燕鳶脫了玄龍的衣服後不可能驗不出來,借著內殿透出來的那點昏弱燭光,發現這具身體上除去心口拔鱗所留下的傷口外,並沒有任何他不想看到的痕跡。 而他此時正強行侵占的地方,此前亦是幹爽的。 但燕鳶無法接受玄龍的世界裏有任何人占據自己的位置,長廊那一幕,足以讓他失去理智,暴跳如雷。 “我與他……不認識。” 來來回回,玄龍就這麽一句話,燕鳶都聽煩了,幹脆埋頭宣泄,將所有的怒火都由此發泄。 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從玄龍身下湧出來,先前兩人一起時,玄龍幾乎每回都會受傷,他老說不痛,燕鳶便沒往心裏去,這回亦沒往心裏去。 “一句不認識就過去了?”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在玄龍昏迷前,燕鳶聽到他口中喃喃著什麽,就湊過去凝神聽。玄龍溫熱的氣息呼在他耳畔。 “……我待你,是真心。” 簡單的一句話,輕易將燕鳶取悅了,方才的陰霾散去大半,勾唇道。 “最好是。” 他可以不將玄龍放在眼裏,但玄龍心裏必須有他。 燕鳶知道這不講道理。 這世間本就不是任何事情都有道理可言的,就好像人皆生而為人,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人上人,做皇帝。 從出生那刻起,高低貴賤便已分明。 從遇見自己那刻起,玄龍便隻能屬於他,任何人不得染指。 漸漸的……燕鳶終於發現了不對,玄龍身下溫熱的液體似乎越淌越多了,如果隻是普通的受傷,是不會流那麽多血的。 鼻間充斥著濃鬱冷香,燕鳶停下動作,正要查看,旁邊忽然傳來細微的動靜。 內殿有人出來。 “誰?!” 燕鳶迅速扯了衣服蓋在玄龍身上,自己則順手披了件。那人影漸漸靠近,燕鳶看清來人樣貌之後,登時沉下臉。 “你怎麽在這裏?!” 槲樂穿白褻衣、光著腳、披頭散發地出現在玄龍所住的偏殿,容不得燕鳶不想歪,那張狐媚臉真是叫燕鳶討厭透了。 “……你對他做了什麽?”槲樂盯著玄龍慘白的麵容,顫聲問。 燕鳶想起之前在千年古潭被這狐妖羞辱的事情,心中不快得很,沒想到這麽些時日不見,這狐妖又跟狗尾巴草似的纏上了玄龍。 “做什麽?自是你與玄龍做不得的親密事。”燕鳶冷笑。 “他從頭到尾、渾身上下,都被我享用過了……就在剛剛。” 槲樂並未被他激怒,安靜地靠近玄龍,抬手去觸玄龍的臉:“阿泊……” 男人怎麽看都不像熟睡,而是昏迷……分明不久前他還好好的,與他說著話。 燕鳶怒從心起,一把將槲樂推開:“滾!” 槲樂踉蹌著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到地上,牽扯到身上傷口,他痛得咬緊牙關,爬起來便衝上去要掐燕鳶的脖子。 “你這個惡心的人族——” “我殺了你!!” 燕鳶條件反射地一腳踹在槲樂肚子上,槲樂吐出一口血,身體重重摔倒在地,半晌爬不起來。 燕鳶沒想到這狐妖變得這般不堪一擊,正稀奇得準備下地看看,就發現,玄龍身下的血跡,竟滲透了小榻,滴滴落在地上,積成一小灘。 燕鳶愣在當場。 怎麽會流這麽多血…… 槲樂從地上爬起來,爬到燕鳶腳邊,雙手顫抖著攀住燕鳶的腿。 “他有孕了……” “你救他……快救他。” 燕鳶詫異地挑眉:“你說什麽?” “阿泊……有孕了。是你的子嗣,已經四個多月了。” “你救他……” “求求你……”槲樂眼中淚光閃爍。 阿泊很在意這個孩子的。第六十六章 不要孩子 燕鳶戒備地盯著槲樂,都說狐狸狡猾,保不準這狐妖在玩什麽鬼把戲。 “你開什麽玩笑,玄龍可是男人。” 槲樂舌頭斷了小截,說起話來很是不利索,嘴角的烏青尤其觸目,他藍眸中不斷淌出淚,輕聲道。 “有些龍生來便是雌雄同體,阿泊與你行了夫妻之事,自是會懷孕的。” “你救他吧,求求你……” “我知道我從前欺辱過你,你恨我。隻要你救他,從前的一切你都可以加倍還給我,我什麽都不怕。” 從前高傲無比的狐狸,在他最最厭惡的人族麵前,跪下瞌了頭—— 燕鳶見他這般模樣不像在撒謊,震驚之餘一時也慌了起來,可心裏還是無法接受,低喝道。 “你別胡說八道了!他一條龍怎麽可能懷我的孩子!” “你不是上天入地厲害得很嗎,何須來求我!” 槲樂從地上抬起頭,笑得慘淡。 “我若有能力救他……何須來求你。” 散了一身道行,他連這皇宮都不出去了,遑論是救玄龍。 燕鳶將手貼上玄龍蒼白的臉,溫度冰涼,他隻得暫且相信這狐妖,焦急道: “我該如何救他。” 槲樂呼出一口氣,輕聲道:“長安城中有一花精,她能救阿泊。” “不準叫他阿泊!”燕鳶皺起漂亮的眉。 “這親昵的稱呼隻能由朕來喚!” 叫槲樂回避,燕鳶給玄龍換上了幹淨的玄袍。 他之前想哄玄龍開心,命司衣局的人給玄龍做了幾身衣物,都是玄袍,與玄龍本身穿得樸素的料子不同,那全是宮中最上乘的布料做的,從沒見玄龍穿過,沒想到這時候倒是用上了。 然而幹淨的衣物不多時就叫玄龍體內湧出的血跡給弄髒了。 燕鳶想起玄龍床頭暗格裏藏的藥,昨日看見玄龍服用,問玄龍是什麽藥,他還不肯說,燕鳶直覺那藥跟今日玄龍大出血有關。 他跑過去將藥瓶尋了出來,一股腦倒出兩粒,放入口中化開,渡給了玄龍。 上了馬車後,口中仍殘留著苦澀藥味,燕鳶吧咂著嘴,心中煩躁,時不時用手觸探玄龍的臉,那反常的溫度叫他慌張。 “你說的那花精在什麽地方?” 槲樂那身白褻衣上透出斑駁血跡,身前的雙手被粗糲的麻繩綁著,坐在靠車窗邊的小木凳上,他聽到燕鳶問話,扭過頭,虛弱道。 “尾花巷。” 方才燕鳶擔心他耍詐,在乾坤宮將他綁了起來,還像模像樣的往麻繩上貼了符。若是從前,槲樂哪裏會受這樣的侮辱,如今他隻要玄龍好好的,其餘的,都可以忍受。 馬車晃動著飛馳出皇宮,闖入長安的繁華夜色。 燕鳶得了回答,問外頭駕車的侍衛:“多久能到尾花巷?” 外頭傳來馬鞭抽 動的聲音,侍衛:“回皇上的話,莫約得要小半個時辰。” 燕鳶皺眉:“快點。” 車簾隨風微動,外頭的光湧進來,照出燕鳶絕色無雙的俊容,槲樂看著他,至今不明白這人族有哪裏值得玄龍牽掛。 “你對他如此霸道……你真的愛他嗎。” 燕鳶眉間盡是不耐:“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皆與你無關。” 槲樂收回目光,仰頭靠在車壁上,蒼白的麵上充滿疲憊:“你若不愛他……便放過他吧。” 燕鳶抬頭:“絕不可能!” 槲樂勾著唇,臉邊的長發隨著夜風微動,他眼底有淚光。 “他那麽傻……傻傻地待你好,你怎麽忍心這般傷他。” “你待他一點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