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年扯了扯嘴角,又迅速把腦袋從祁淮手中收回。  祁淮的手懸在半空,怪不適應,見他依舊興致缺缺,就想早些帶他出門,讓他鬆快鬆快,關在家裏讀書,人都快關傻了。  等用過早膳,兩人都換上出門的衣裳,果然都是天水碧色,站在一起時,就連紀嬤嬤都誇,祁知年的心情才又好了些。  遊街從京兆府衙門開始,從京都的十二條主要街道經過,一共來回三趟,最後回到皇宮向皇帝行禮。  春闈三年才一次,遊街的又是學問最好的三人,可想而知到底會有多熱鬧。  過年時候,這十二條街道臨街的茶館、酒樓就已被定了去,天不亮,街道兩旁便有人來占位子,為的就是親眼看一看三位的風采。  祁知年剛進城門,離那十二條街道都還有些距離的時候,就被外麵的鬧嚷聲驚呆了,他挑開窗簾看了眼,道:“過年的時候都沒這麽熱鬧的!”想了想,又說,“這個時候做生意,想必很賺吧?”  祁淮笑出聲,祁知年不好意思地縮回腦袋,揉揉耳垂,道:“先時習慣了。”  “君子也愛才,你能賺到銀子,那是你本事好。”  祁淮卻是這樣誇他,雖然早就知道祁淮不是常人,不會摒棄商賈之事,被祁淮這樣誇,祁知年還是忍不住翹起嘴角笑,早間的擔心可算是消散不少,不論怎麽說,起碼現在的祁淮不像討厭他的樣子!  或許是他想多了!  這般,祁淮也才放下心,看來還是帶出來轉轉比較好。  伴隨著外麵越來越熱鬧,祁知年的興致也越來越好,逐漸忘記早晨的尷尬事。  祁淮已經叫人打點好,本想帶祁知年去朱雀大街臨街的一家茶樓觀看,祁知年看著街邊喜氣盈盈的百姓們,不由就道:“我們也站在路邊看吧!”  祁淮看了眼外麵紛雜的人群,有些遲疑。  祁知年才又立即道:“我亂說的!我們還是去茶樓好了!”  祁淮是不太放心祁知年,怕他被人衝撞,又想,祁知年是男子,他再寶貝著,也不能真將人放在溫室中養,而且他希望祁知年能夠更高興一點,他點了點頭。  祁知年果然很高興,晨時在他身上的那些愁悶,似乎頃刻間就不見了。  祁知年的心情變好,祁淮便覺得天也藍了,風也暖了,為此,祁淮願意陪著他站在擁擠的人群做看狀元遊街這種蠢事。  他們來得太晚,好位置早就被占,隻能站在後排,還要不時被人擠,但祁知年覺得擠來擠去也別有趣味,直到忽然有兩個挺漂亮的年輕小娘子走來,用帕子遮住半張臉,想看不敢看,卻又使勁兒看地盯著祁淮。  到底是羞澀問:“敢問郎君是獨自來的麽……”  祁知年:“……”  他不是人嗎?  祁淮不語,小娘子再羞澀問:“郎君可曾娶妻?”說完趕緊加上句,“與郎君做妾也是使得的!”  她身邊的另一位小娘子立即跟上:“我們姐妹都願意!!”  祁知年再不能忍受,往前一步,生氣道:“他連兒子都有了!”  兩位小娘子很不信:“郎君如此年輕……”  “長得年輕不成麽?”  “我們姐妹還是不信!”  祁知年更生氣,指著自己:“看到我沒?”  兩位小娘子認真看他,再一起臉紅,心道其實這位小郎君也好俊俏,隻是太過年輕了些。  祁知年見她們一點兒也不重視他的話,怒道:“我就是他兒子,你們死心吧!”  “……”兩位小娘子看看他,再看看祁淮,傻眼。  祁淮握拳捂嘴,遮掩笑意,但那微彎的笑意還是透露了他的心情。  兩位小娘子對視一眼,很快有了新的決定,她們轉向祁知年:“那這位小郎君,可曾娶妻?”  “……”祁知年迷惑不解。  “我們姐妹願意——”  話到一半,祁淮就拉著祁知年走,祁知年還不住回頭:“怎麽就這麽走了,這已經是能找到的最好的位置了。”  祁淮心道,再不走,就輪到你被那兩個丫頭覬覦了!  他如何被開玩笑、打趣都沒事兒,他的小家夥卻是誰也不能覬覦的!  祁淮拉著祁知年腳步停也沒停。  “好吧,走都走了,咱們去人少些的地方倒也好!”  其實祁知年早就察覺很多人在盯著祁淮看,隻不過膽子那麽大敢上來毛遂自薦的隻有那兩位,可若是再待下去,那就不保證了!  他不喜歡那些人看祁淮的眼神!  他們倆逆著人潮,往冷清的地方走,隻聽身後已經傳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祁淮道:“恐怕是人已自衙門那裏出來。”  “那還離這兒好遠呢,就這麽熱鬧啦!”  祁淮笑:“畢竟是三年一次的盛景。”  祁淮竟然也用“盛景”來形容,那就說明,起碼這是祁淮也認可的事,祁知年開始認真思考自己三年後遊街的可能性。  兩人就這麽慢慢走,看那些歡呼著往反方向急急湧去的人,倒也很有意思,眼看路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祁知年打量著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站著即可——  “國公爺,年弟!”  祁知年抬眼看,蘭暮雲正欣喜地往他們走來。  他正要熱情打招呼,腳也往前邁出一步,祁淮忽地瞥他一眼。  他……他又把腳給收了回來。  “國公爺與年弟也是來看狀元遊街的?”  好在蘭暮雲性子太好,半點不在意,笑盈盈走到他們麵前,友好詢問。  人家態度這樣好,祁知年過意不去,剛要回答,祁淮冷漠地“嗯”了聲。  祁知年察覺到危險,繼續沉默。  蘭暮雲手掌往後伸去,介紹道:“我帶書院的學生們來,此處人少,很合適觀賞,不如二位一起?”  祁知年往他身後看去,果然是一群穿著青色衣衫的爾雅書院學生。  他們顯然也很好奇祁知年與祁淮,見他看過去,也紛紛作揖。  祁知年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學生,還都穿著一樣的衣服,讀的還是他一直很向往的爾雅書院。爾雅書院與非富即貴的國子監不同,隻要身份夠高,哪怕學問不夠好,也能進國子監。  爾雅書院卻是隻有才學最好的才能進,不論家世,是全天下最好的書院。  他眼中閃爍著好奇,祁淮又如何看不懂。  蘭暮雲又笑道:“我這次帶來的十幾名學生,都是也要參加縣試的,年弟也可與他們交流交流。”  祁淮這才點頭。  祁知年仰起頭,高興地朝他笑。  礙著有人在,祁淮才能忍住不去揉他的腦袋。  那些學生都非常友好,等待狀元們過來的時候,祁知年便一直在與他們交流心得。祁知年長得好,風儀好,沒想到學問更是好,很快就有許多人起了結交之心,甚至想要與他勾肩搭背,這個年紀的少年大多如此。  隻是每當有人想要伸手時,祁淮便冷冷看過來。  然後……他們的手就又縮了回去,尷尬地摸摸頭,心中在想這人到底是誰啊!這麽嚇人!  半個多時辰後,已經開始有人往他們這兒湧來。  頗有經驗的蘭暮雲笑道:“看來,遊街的隊伍,就快到了。”  但凡是個讀書人,沒有誰不曾做過狀元夢,能夠親眼見到本屆狀元,一探風采,那是很榮耀的事。  尤其蘭暮雲還介紹道:“這次的狀元與探花都很年輕,二十出頭,倒是榜眼已經四十多。”  有人問:“先生,上回的陳思,怎麽樣了?”  “陳思還在養傷,這次終究沒能參加春闈,隻能三年後再來,不過陛下給他賞了宅子,允他在國子監讀書,也算是因禍得福,想必三年後他也不會令眾人失望。”  “沒錯!他才學那樣好!”  “先生,這次的狀元,好像也是來自江南?”  蘭暮雲點頭:“不錯,比陳思還要年輕一歲,殿試寫的那篇文章,極對陛下胃口,陛下欽點的狀元。”  “哇!比陳思還要小一歲!天才!”  蘭暮雲笑道:“據說這位狀元長得不比探花差呢。”  讀書人不講相貌,但誰又不喜歡好看的人呢?聽聞這次的狀元年輕又有才學,大家更為期待。  祁知年更是期待,小眼睛直放光,祁淮有點吃味,但也隻能無奈地看著。  很快,另一頭的聲音越發響亮,漸漸地,他們看到開道的宮中禁衛,又等了片刻,祁知年已經能夠清晰聽到鑼鼓聲。  “來啦來啦!!”學子們都是年輕人,見此盛況,沒人不激動。  祁知年也激動,可是正因為狀元們來了,很多跟隨著狀元的百姓們也跟了過來,饒是他們這兒再清靜,人又再次變得多起來。  祁知年剛看到那匹大白馬,狀元的人還沒瞧著影兒呢,就見到漫天的帕子與鮮花。  隨後便是年輕男子們的吆喝聲與女子們的尖叫聲,“嘩啦——”,人群猛地湧過來,祁知年被人擠得往後連退好幾步,等他回過神,他才發現,他方才的好位置已是被人給占了。  其他學生也是,他們已經臉紅脖子粗地在往前重新擠了。  祁知年也想擠,但是不太會,他鬱卒而又委屈地回頭看祁淮。  祁淮笑了聲,在祁知年尚未意識到時,忽地抱住他的腰,直直將他抱了起來,再高高放到自己的左肩,手穩穩扶住他的腰,祁知年低呼,卻發現自己現在好高,再也沒人能夠擋住他啦!  他終於看到狀元了!!!  祁淮竟還願意讓他坐在自己的肩膀,讓他坐得這樣高,說明祁淮真的、真的沒有覺得他惡心!  祁知年從未這樣高興過。  而那狀元果然是名年輕男子,也長得俊俏!身上已經掛滿小娘子們扔的帕子了!  他被逗得笑出聲,低頭就告訴祁淮:“他身上好多好多帕子!都是人家扔的!”  再去看榜眼,果然如蘭暮雲所說,他再低頭告訴祁淮:“我看到榜眼啦!!真的是四十多歲的模樣,留著山羊胡!一直笑眯眯的,脾氣很好的樣子!”  又急急去看探花,他趕緊低頭告訴祁淮:“探花也好看的!不過,今年的狀元竟然比探花還要俊呢!!”  祁淮見他這興奮得跟吃到糖塊的小孩兒似的模樣,心也甜似蜜。  祁知年但凡看到什麽,便要立刻低頭告訴他,祁淮非常有耐心地,一直麵帶微笑地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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