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年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們根本就不認識,還沒到寒暄這些的地步。  祁知年並未回答,蘭暮雲雙手將麵具奉來,祁知年不太客氣地將麵具拿走,見他還不走,不得不道:“你若是不買燈,便走吧。”  他看了眼燈架:“這些我全都要了。”  “……蘭公子,我雖已被趕出家門,但我如今靠手藝吃飯,也還養得起家人,無需你這般。”  蘭暮雲苦笑:“我並非此意,隻是遇見你,也是緣分,我——”  祁知年是真的很不喜歡蘭家人,打斷他的話:“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很快就要改名,如果蘭公子真想要幫我,還請快些個離開吧。”  話剛說完,巡捕們就來了,拉住打架的侍衛和那幾個酒瘋子。  那位表哥不知在說什麽,趾高氣昂的,巡捕們個個點頭哈腰,祁知年早已見怪不怪,再看林家母女,抱在一起,還有些瑟瑟發抖的模樣,他更不想應付蘭暮雲,正打算往林家母女走去。  蘭暮雲卻以為他是在看那個表哥,低聲說道:“那位小娘子是程貴妃的侄女,程悅,身邊的是她表哥,廣延伯家的三公子,陸林,據說這次西北之事,陛下有意派廣延伯走這一趟,他——”  竟有評政的打算。  “……蘭公子,我不是你的學生。”  蘭暮雲失笑:“對不住。”  “我對朝堂之事並無興趣。”祁知年朝他點點頭,便打算走。  “英國公——”  蘭暮雲隻提了“英國公”三個字,祁知年立即回頭看向他,目光灼灼。  蘭暮雲愣了愣,再度失笑:“對不住,我不該提的。”  “不!英國公怎麽了?!”  蘭暮雲頗有些訝然。  祁知年急壞了,他現在很難知道祁淮的消息,他往前一步,也放低聲音:“蘭公子,剛剛多有怪罪,你別放在身上,可否告訴我,英國公怎麽了?”  他變化如此之快,蘭暮雲微怔,卻也很快便同樣低聲道:“正是因為提到陸林,我才想起此事,你恐怕不知,西北出了些事,如今需要派人去一趟,陛下有意廣延伯,朝中卻有不少人提及英國公。”  “那還沒有定下嗎?!”  蘭暮雲歎著氣搖頭:“尚未,據說國公爺都已躲到山上道觀。”  真的去道觀了!  隻是這些人似乎都不知道祁淮在道觀當道士的事兒,隻以為他是去躲一躲。  祁知年從前活得天真,不代表他蠢,身在公侯府邸,看得比別人多、高,有些事便是你不想知道,也總有辦法到你耳中。  例如祁淮這麽多年不出仕,縱情山水,也隻是為了避嫌,不用人說,祁知年自己也知道。  否則多年的書豈非白讀?  史書中,君臣之間,陰謀、猜忌千百種,他都是讀過的,甚至熟讀於心。  尤其當他知道祁淮還有另一個身份、會武功時,他立即確信,祁淮恐怕還有更多的秘密,甚至可能還在密謀著什麽很危險的事?  這令他很擔心。  大事與他無關,他隻希望祁淮能夠平安喜樂罷了。  祁淮分明不想涉及朝堂,最起碼明麵上便是,這次卻有人提他,是故意的嗎?是有人要害他了嗎?  越想,他心中就越是焦急,恨不得跑到山上去看一眼,看到祁淮好好的,他才能放心。  可是,他又哪來的資格?  蘭暮雲的手在他麵前晃了晃,祁知年才回過神,也不好意思再給人家臉色瞧,好歹這個消息還是蘭暮雲給的。  祁知年麵上便有些尷尬。  蘭暮雲心中有數,笑得疏朗:“我前些天遇到胡先生,他還在歎你,是以今日見到你,一時驚喜,才上前來搭話,我並無冒犯之意。”  胡先生就是教他讀書的老翰林,祁知年五歲啟蒙,八歲開始跟著胡先生讀書,讀了八年。  祁知年不禁酸澀,低聲道:“若是蘭公子還能再遇見先生,煩你轉達我的感激之情。我不願給先生惹麻煩,此生不能再去見他了。”  “唉,其實……有些話,我講了,你莫怪罪。”  “你說。”  “那件事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京中已無人議論,長公主與英國公都是品行高貴之人,若你有此心,我可以托人幫你換個戶籍,你照舊能夠去科考,也不會有人知道是我幫你。胡先生見我時,很是可惜你的才學,原本京中就無多少人見過你。”  沒想到蘭暮雲對於仇家竟是這樣的評價,也不知是否真心?  介於人家剛剛幫了自己的忙,祁知年不敢輕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隻是笑著搖搖頭:“我便是考中,又能如何?外麵的人不認識我,宮中的人沒見過我?蘭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蘭暮雲還欲再開口。  祁知年指了指林家母女:“蘭公子,那是我的鄰居,我還有事,失陪。”  說完,祁知年便抬腳走了。  蘭暮雲望著少年單薄的背影,不禁可惜地歎氣。  有了蘭暮雲的話,祁知年能確定,祁淮估計真的是跑到山上躲這件事兒去了。  恐怕得等那廣延伯真的去了西北,祁淮才能從山上回來,即便如此他也依舊叫小武哥(趕驢小哥)日日守在城門處,他要確保祁淮一回來他就能知道!  接下來的日子,祁知年依舊是做燈、賣燈、背醫書,以及盯著無名道觀的方向瞧。  有巡捕關照,林家母女的攤子上,也再沒人來搗亂。  倒是那個程悅,後來又來過幾次,還總愛往他攤前轉,老是問這問那的。  問他有沒有忙得出汗,要不要帕子擦汗。  又問他愛不愛讀書。  還問他喜愛吃什麽。  問了許多奇怪的問題。  祁知年這般的好性子,也覺得有些煩了,卻又不能轟人家走,那天程悅可是為林秀秀出頭的,說起來也是個俠肝義膽的小娘子,哪裏好與這麽個小娘子為難呢?  上元節前,廣延伯終於出發去往西北。  祁知年之所以知道,也是小武哥說的,小武哥不認得什麽廣延伯不廣延伯的,祁知年卻記得他家的徽標,畫下來給小武哥看著,叫他也順便盯了這個標。  小武哥看到,就立馬報於他知道。  祁知年鬆了口氣,這下祁淮總該回來了吧?  也是這天,清晨醒來,祁知年在家繼續做花燈,範嬤嬤打算出門買菜,剛出門,就見小院裏憑空多出五個巨大的包袱,她嚇了一跳,立即喊祁知年出來看。  祁知年也很詫異,走上前仔細看,卻見那布料上繡著梅花,走近了更是有臘梅幽香。  他問:“嬤嬤,一點兒動靜也沒聽著嗎?”  “沒啊!我夜裏還起來給娘子看被子,那會兒風大,我還出來檢查過院子,院子裏還什麽都沒有呢!這,這到底是什麽?別是什麽壞東西吧!”  祁知年歎氣,若是他猜得不錯,應該是祁淮叫人送來的……  “嬤嬤,先抬進去吧,放這兒總不是個事兒。”  範嬤嬤最聽他的話,聞言立即和他一起往屋裏搬,都搬回去後,她道:“拆個看看是什麽,若有什麽不對,也好請隔壁林娘子去請個巡管來看看!”  祁知年拆開其中一個最軟的包袱,打開便是滿目華光,全部都是衣服。  祁知年沒猜錯,這些衣服恐怕就是當時在溫園,那些姐姐們所說的叫繡娘做的新衣服。  這也是祁淮讓送來的嗎?  其實這還真不是,本來那天在護城河邊,祁淮已經決定放手。  隻是這事兒無需告訴他人,他的手下又不知,衣服做好,其他東西都準備好後,還是依照當時祁淮的吩咐給悄悄送來了。  範嬤嬤到底也是見過世麵的人,她摸著衣裳道:“這下頭還有三件大毛披風,倒是跟您那天穿回來的一樣,這衣服繡工極為精致,繡娘的手可真巧,不比我們從前府裏那位差,這裏竟還裝了幾盒糕點,這個包袱裏是什麽?竟然是梅花上采集的雪水!這……”  範嬤嬤看著也不由心驚,這些都是他們小郎君喜歡的東西啊!  範嬤嬤放下手,問祁知年:“小郎君,這難道不是送錯的?誰送來的?”  祁知年再歎氣,低聲道:“我那位,朋,友。”  範嬤嬤則是再感慨這位朋友也太好,祁知年什麽也聽不下去,他轉身走到窗邊,看向院中一株紫薇,這得夏天才開花,此時正是光禿禿。  他的心也是光禿禿的。  祁淮都被人逼到山上,竟然還想著他這裏。  而他於祁淮,暫時還不過是個僅有幾麵之緣的陌生人而已。  世上為何就有祁淮這樣的好人?  他也不知是第幾次地問自己。  他不禁心中喃喃:祁淮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哪知,直到上元節,祁淮還是沒有回來。  祁知年終於忍不住,腦中已經亂七八糟想了無數種祁淮的慘狀,他害怕有人要害祁淮。  畢竟現在有心人都知道祁淮在道觀呢!  這當真是關心則亂,若真有人能害到祁淮,他祁知年去了又能有什麽用?  隻可惜,祁知年此時冷靜不下來,想不到這一點。  上元節那天,他剛將燈架架起來,又收起,都放到小武哥那裏,他又托林寡婦跟範嬤嬤打聲招呼。  做完這些,他也不敢叫小武哥送,怕被人發現祁淮的秘密。  趁著天黑,他悶頭就往山上跑。  過了上元節,明日起,城門再不會開到這麽晚,他也再沒有夜間出城的機會了!  他前腳剛走,蘭暮雲便來了,他帶了幾本新出的書,卻見攤子空空,他還又歎了口氣。  蘭暮雲本想與那對賣豆花的母女打聽祁知年的住處,卻又想到祁知年的防備,想到蘭家與祁家的關係,苦笑著搖搖頭,轉身離去。  蘭暮雲走了,又來了第二撥人,這撥人還未站定,一旁先跳出個人,跳到領頭之人的耳邊便道:“大哥!那小子突然跑了,往那裏跑了!”  說著,他指了個方向。  大哥看那個方向,臉色陰狠:“追!公子爺可說了!今日無論如何都要那小子的命!”  “沒錯!敢跟我們公子搶人,必須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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