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赫一個激靈,皺眉:“……荒唐!怎麽能讓先生做這種事!” 楊晏清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手指在蕭景赫背部沒有被紗布包裹的地方輕輕滑動著:“前兩天給王爺擦身的時候看到傷口實在心氣不順,一時衝動,就幫王爺減了件貼身的衣裳,王爺沒有感覺到冷吧?” “啊?” 蕭景赫下意識地發出一個疑音,但是楊晏清此時已經開始揭傷口處的紗布,細微的拉扯痛感讓蕭景赫將心裏莫名的不安按捺下來。 “王爺可還記得上輩子周國有個國師?”楊晏清將從甘大夫那邊取來的藥膏先是用玉片挑出一部分放進玉碗裏,修長的手指伸進玉碗,當著蕭景赫的麵一點點開始攪拌那玉碗裏的藥膏,攪拌間那藥膏逐漸變得稀了些,掛在楊晏清那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上無端端顯出幾分旖旎。 蕭景赫眼皮一跳,有心無力之下隻能閉上眼將臉埋在枕頭裏眼不見為淨,一邊悶聲回答楊晏清的問題:“九鼎塔那會兒也是被不知道什麽人給一把火燒了,傳回來的消息隻是說周國的國師死狀類似大火燒身,痛苦綿延了三日才斷氣。” “哦?那看來周蓁蓁滅火的舉動還是救了他們周國的國師一命。”楊晏清慢條斯理的挑著藥膏塗抹在蕭景赫的傷口上,攪拌後幾近透明的藥膏在蕭景赫已經有愈合趨勢的傷口表麵覆上一層晶瑩的膜,“就是不知道活著的那個想不想要這救命之恩。” 那藥膏微涼,敷在傷口處化開,蕭景赫的身子也不禁放鬆下來。 “先生這麽忙啊……今天醒過來你都不在身邊。”蕭景赫委屈失落又夾雜了一點小心機的陰陽怪氣從枕頭間隙飄出來,“先生總是要忙很多事,好多事都比自己的夫人重要……算了,我很懂事的。” 楊晏清:“……” 明明從頭到尾守著這人,隻是今天諸事堆積不得已出去處理了一天,甘大夫先頭說按照傷勢還要再昏迷上數日,楊晏清這才安心出去,哪裏能想到就偏偏是前腳剛出去後腳這人聞不見味兒似的就醒了? 被手底下這個沒良心的氣得恨不得踹一腳下去的楊晏清視線在蕭景赫身上逡巡了兩圈也沒找到好皮,正心下記賬,在視線劃過蕭景赫腰部以下的時候忽然勾唇一笑。 “是為夫不對,看著馬上要進夏,太陽也毒了不少。躺了這麽幾天,咱們小錦身上肯定不舒服了,要不要擦擦身子?” 蕭景赫耳朵尖一動,頗有些受寵若驚的微微轉頭看向床邊的楊晏清,眼睛裏閃爍著試探的光:“……真的?” 但複又一想,按照楊晏清的性子,這會兒撩出火先生也不負責滅火,頓時興致缺缺地又把腦袋轉過去,悶聲道:“算了,等會不舒坦的還是我。” “今日縱容夫人一回。”蕭景赫此時埋著臉看不到楊晏清笑得一臉戲謔,就差背後晃悠一根狐狸尾巴,“夫人想如何便如何。” ……受傷了待遇這麽好的嗎? 蕭景赫將信將疑的眨了下眼,因為整個後背都受傷方便上藥修養的緣故,蕭景赫一直是趴在床榻上,估計昏迷時有活動翻身的時候都是楊晏清替他擦身之際。 楊晏清喚人打了盆熱水進來,棉布在水中浸濕後便開始從上到下替蕭景赫輕柔擦身,動作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繾綣,直讓蕭景赫整個人毛孔打開,恨不得像隻被順毛的貓科動物一般弓起脊背整個舒展開身體,然而隨著楊晏清擦拭的動作向下,被微微翻過來側身躺著的蕭景赫忽然感覺到一陣不對。 有點……怪怪的? 是不是窗戶沒關上? 蕭景赫抬眼看了眼窗戶的位置,發現隻是開了一條透氣透風的窗縫。 ——嘶,感覺有點涼? 不對…… 等等!!! 蕭景赫不顧背後的傷口抓住楊晏清還拿著棉布的手扒拉開低頭往下看,在看清之後一臉慘不忍睹的看向表情無辜的楊晏清。 “……寶貝兒……” “嗯?”楊晏清掙脫開蕭景赫的手,將這人曲起的手臂抻開放平在身側,歪了歪腦袋,“怎麽了?” 蕭景赫艱難開口:“你……” “夏天熱,夫人又因為受傷一直趴著,我怕夫人內熱虛汗,不好清理,就幫夫人剃了。”楊晏清握著蕭景赫的手,手指插|進蕭景赫的手指間細細摩挲,見蕭景赫仍舊是一副五雷轟頂的模樣,還將臉頰湊上去貼了貼蕭景赫的手背,嗔道,“夫人這是怎麽了?不會是生氣了吧?” “……怎、怎麽會呢。”蕭景赫咽下哽在喉間的一口老血,恍恍惚惚地重新趴回床上,將那光滑無毛的部位死死壓在身下,陷入自閉。 楊晏清嘴角的弧度翹得更高,輕輕柔柔的聲音還在不住地往蕭景赫耳朵裏鑽:“夫人?那兒如今多可愛啊,再多擦幾遍身子又幹淨又可愛~” 蕭景赫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臉埋進了枕頭的最深處,猶覺得不夠還想再來床厚實的錦被蓋住消失在內室算了。 他如今隻十分慶幸蔣青或是靖北軍的那些大嘴巴兵痞子不在,否則…… “對了,我對周國動了兵,借來了靖北軍的兩萬精兵,昨兒剛到周國城外。”楊晏清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幽幽傳來,“不枉我繞過瓊州雲州千裏迢迢調來了靖北軍,聽聞夫人重傷到下不來榻,平日裏便能以一敵十的靖北軍將士那氣勢恨不得生吞了周國。真是沒想到,我楊晏清還有憑借著軍隊兵戈之危登上周國宰相位置的一天。” 蕭景赫:“……領兵的是誰?” “是蔣青推過來的一位小將,姓雲,那長刀耍得倒是有夫人的幾分架勢。說起來前幾日幾位夫長還在說想來探望夫人,如今夫人正好醒了,明日倒是可以讓他們過來陪夫人說說話,解個悶。左右現在靖北軍駐紮不過就是威視作用,倒也打不起來……” “讓他們滾去練兵!看什麽看!老子還沒死呢!”蕭景赫陰惻惻的聲音傳出來,“閑得無聊就讓暗一去好好操練操練!別一天天曬太陽閑得骨頭都酥了,跟小娘子一樣上門找樂子!” 整個靖北軍能排得上名姓的雲姓小將就一個,靖北軍幾萬將士屬他最能叭叭叭!! 眼看著床上的大狼已經快要炸毛,楊晏清伸手避開蕭景赫的傷口將這人散落在旁邊的發絲捋到手心裏順手編了個小辮垂在床邊,然後又有幾分良心發現似的打散了小辮當做無事發生。 見蕭景赫越來越自閉,楊晏清逗夠了就收手,拍拍蕭景赫的手背假模假樣的安慰:“夫人別傷心,很快就能再長出來了~” 蕭景赫:“……” * 作者有話要說: 楊晏清:你醒啦?我把你毛褲衩剃掉啦~ 蕭景赫:不想麵對.jpg 【幾日後】 蕭景赫:寶貝兒,貼貼~ 楊晏清:滾呐!紮死了! 蕭景赫:可是寶貝兒,我確認是你先動的手[正色] 楊晏清:……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挽娘 200瓶;吃魚不吃魚 1瓶; mua得啾啾啾一大口~今天看到營養液的時候驚了一下哈哈哈哈第102章 局成【二更】 嗯?宰相? 蕭景赫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周帝顯然已經通過顏修筠知道了你我的身份, 怎麽還會……” “他死了。”楊晏清平淡解釋道,“我想了想,謀逆太慢, 不如直接奪位。夫人之前說的很對,周國內亂靖北軍大軍壓境之下坐上皇位的周蓁蓁, 的確對我們而言更加有利。” 蕭景赫半晌沒說出話來,過了好一陣才試探性的開口:“不是說不插手周國內政……?” “皇帝是被他小老婆殺的, 宰相一職不過是掛來威懾方便行事, 哪裏就算得上是幹預周國內政了?”楊晏清嗤笑了一聲, 低頭看著蕭景赫的眼神柔暖,“總要有人為夫人這一身傷付出代價, 不是嗎?” 蕭景赫頓時心裏衝進去一股甜蜜的暖流, 方才那股因為剃毛而產生的別扭頓時煙消雲散, 轉頭就想起身去抱楊晏清, 卻被楊晏清伸出手指戳回榻上乖乖趴好。 嘖, 一句好話就哄好,沒心眼的家夥。 楊晏清又戳了戳蕭景赫, 開口道:“陛下送了一封信過來。” 蕭景赫遲疑:“嗯……我是想讓他鬆口來著。” “我知道,但是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楊晏清這次沉默了好半晌,在蕭景赫疑惑轉頭看過來之後才繼續道, “你我相守一生便意味著靖北王絕脈,這對陛下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在威脅君權的兵權能得以收回,但壞在隻認靖北王的靖北軍可不是那麽簡單一道聖旨幾道封賞就能簡簡單單收服的。 蕭景赫也明白這個道理,閉上眼:“那是他的事, 與我們何幹?” “當然有關係, 我可不想下半輩子院子裏曬太陽的時候還要操心京城的狼王朝咱們張嘴巴。” “……嘖。” “陛下來信說周國的那位嫡皇子逃出了京城, 結果在還沒走到周國的時候就被山賊意外殺害,留在皇宮裏的那位周國嫡皇女因為這個消息幾次哭暈了過去,陛下就索性將人關去了冷宮,下旨無詔不得出。”楊晏清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帶著歎息,“到底還是年紀小氣性大,都說了讓他再忍忍對付一下,結果得著機會就動手,唉……” 蕭景赫笑出聲來:“周國這種內廷裏長出來嫡皇女,要是沒沈向柳看著,恐怕那狼崽子的後宮都能有皇子皇女蹦躂落地了。” “少幸災樂禍的,陛下還小呢,不宜孕育子嗣。”楊晏清說著懶懶打了個哈欠,感覺到一絲倦意,索性坐在腳踏上整個人趴在床邊,又是長長歎了口氣,“如今周國算是大慶囊中之物,但是青州的事還是少了點契機。” 楊晏清現在是不打算讓蕭景赫再離開眼皮子底下,這人骨子裏比他還能蹦噠,帶在身邊都看不住一個不留神傷成這樣。 按蔣青來信上說的,這人在青州但凡有戰絕對衝在最前,堂堂一軍主帥,就差沒進先鋒營,回回都是一身傷也不包紮上藥,就等著自然風幹結痂,粗糙得不行。 蕭景赫往楊晏清趴著的地方挪了挪,湊過去親了一下楊晏清的發絲這才心滿意足地趴回去,感慨道:“要是那狼崽子以後有了太子,咱們說不定還能接過來養養,養熟了就讓他去收服他老子沒收服的靖北軍,不過啊那狼崽子估計不會放心……” 楊晏清已經耷拉下來的眼皮一頓,打斷道:“你說什麽?” 蕭景赫愣了下:“說……小太子?” “太子。”楊晏清重複了一句,臉上哪裏還看得出半點疲倦之意,他直起身子坐在床邊的腳踏上垂眸想了一陣,振袖起身,彎腰貼著蕭景赫的臉頰親了親,“我進宮一趟,你早些睡,我讓人不靠近這邊。” 蕭景赫:“……啊?” 沒來得及拽住楊晏清的衣角問清楚,就見這人的身形已經消失在門邊,縱使走得匆忙還不忘從外麵把門帶上。 進宮?他們在周國,這會天色昏沉眼看著太陽落山,進周國的皇宮? *** 楊晏清進的的確是周國的皇宮,不僅如此,他還堂而皇之的沒有繞過任何守衛,頂著一幹大內精兵的警惕忌憚的注視信步走進燭火通明的大殿。 “先生。”周蓁蓁見楊晏清前來,先是眼神閃爍了一瞬然後才放下手中的筆迎上來。 楊晏清全然沒有在大慶皇宮內的有禮,直接拉了旁邊的椅子過來坐下,攏了衣袖看向周蓁蓁道:“殿下是要準備繼位了?” 身著明黃太子服的周蓁蓁眼神微動,她的確是要繼位了,但是這與她之前預想的完全不同。 她原本以為自己的繼位會是勝利者的姿態,卻不料到如今竟然是被那些避之唯恐不及的皇子像是燙手山芋一樣將皇位甩給她。 周國宗室如今皆知她與楊晏清交好,消息靈通的稍微打聽便能猜到楊晏清究竟是何身份,但眾所周知大慶帝師在京閉門養病,靖北王亦然,想起燃燒的九鼎塔及傳聞中重傷的靖北王,周國知情的大臣也隻能咬碎了牙和血吞。 若是受傷的隻是一個江湖人還好說,若是散播出去周國意圖謀害靖北王,豈不是給了大慶一個光明正大命軍攻城的由頭? 沒看見城外麵虎視眈眈的那些驍勇之師嗎! 周蓁蓁兀自讓自己平靜下來,抬眸直視楊晏清問道:“先生深夜前來,想必是已然想好要如何交易了,對嗎?” “殿下果然聰慧。”楊晏清含笑,慢條斯理道,“殿下可有想過歸順大慶之後,殿下應當如何自處?” 周蓁蓁皺眉。 她自然是想過的,以女皇之尊投降敵國,做的本就是要背負千秋罵名的事,更甚者皇室中尚存的皇叔皇子們更不是什麽善茬,屆時在她背負罵名歸順大慶之後,度過危機逐漸修養生息緩過來的周國很有可能被有心人煽動,再度以複國之名謀反叛亂。 到那時,大慶的皇帝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她。 但她總不可能效仿楊晏清將所有皇室血脈屠殺殆盡,若是這樣做了,周國恐怕等不到休養生息之後便會立即大亂。 沉默了半晌,周蓁蓁憋屈的握拳:“……先生有何良策?” “周國歸順之後,殿下無外乎便是被封王侯爵位,為質京城以控製周國,倘若周國有異動,殿下一定最先受到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