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不知怎地鬼使神差般將琴留在了靖北王府的楊晏清手下一頓,淡淡道:“丟了。”  蕭景赫:“……”  他沒記錯的話,楊晏清是不是曾經說過,那把琴值多少黃金來著……?  大慶國庫一年的稅收粗略估計也不過幾千萬兩白銀,誰能想到向來清貧喝酒都要賒賬的帝師搖身一變換了個身份,隨隨便便就能眼睛也不眨地扔出去十萬兩黃金?  蕭景赫閉上眼將麵前拉著手晃悠的金元寶揮開,他當初哪來的自信說要養一個楊晏清的?  倏地,一道清越的撥弦聲響起。  蕭景赫忽然肌肉緊繃,下意識側頭躲開,銳利的劍氣擦著蕭景赫的臉頰打到車廂壁上留下一道光滑圓潤入木三分的痕跡。  這熟悉的切麵讓蕭景赫立時想起許久前京城郊外那片小樹林裏凶器不明的黑衣人屍體,轉頭看向楊晏清。  楊晏清此時懷中抱琴,悠悠笑道:“王爺曾言我劍術平平武藝不精?”  蕭景赫:“……”  誰想到一個平日裏可以十天半個月不碰琴的人,居然是以琴為器,以音刃為劍?  難怪步法如此精妙,此種武器輔以神出鬼沒的身法,絕對是鬼神莫測令人防不勝防的攻擊手段。  蕭景赫又不禁想起平日裏這人懶起來連路都不想挪的樣子:“……”  ***  月上柳梢頭,楊晏清好不容易從新得來的玉琴裏拔出心神,從書房出來才向內室走了沒兩步,忽然想起下午那時蕭景赫說的“白日本王穿,夜裏先生穿”,再思及今日蕭景赫十分反常的消失,不自覺揉了揉腰的楊晏清腳步一轉就想往客房走。  他的確是喜歡撩撥蕭景赫沒錯,但是凡事的確也都有個限度,自從他身子大好之後,某個男人在床上吃起來越發肆無忌憚。  楊晏清有時候也是想不通,大家都看的是一樣的話本子,那人怎麽就能腦子裏想出那麽多花樣還能拿來折騰自己?  楊晏清還沒走出兩步遠,整個人就被男人圈進了懷裏。  “先生這是要去哪?”  男人依舊穿著白日裏的那身紅衣,這種柔媚的顏色穿在男人的身上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嫵媚氣息,反倒多了一種烈火如熾的俊美。  蕭景赫的眉眼生的著實好看,淩厲與美感共生,誘惑與危險並存,於昏暗的夜色中粲然一笑,那種驚心動魄的美意讓抵抗不住誘惑的楊晏清頭腦昏昏沉沉地被拖進了內室帳中。  直到身上一涼,楊晏清猛然回過神來,抓著身上的衣服,嘴角一抽:“等等……”  蕭景赫也不急,隨手披了件外衫走到門邊將門閂插好,然後又去旁邊架子上拿過來一個小匣子,正是白日裏在攬月館裏買的想讓楊晏清幫忙掌掌眼的所謂好東西。  楊晏清見蕭景赫身上披著的是自己白日裏穿的黑衣,似有所覺地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褻衣裏衫不知何時不翼而飛,隻餘下一件豔麗的紅衣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白雪紅梅,昳麗非常。  再看看帳子裏被硬生生嵌入木料三分的夜明珠,此時床帳內明亮如晝,楊晏清不知怎的心頭一跳,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羞恥感。  蕭景赫側坐在床邊,伸手將楊晏清臉頰邊的發絲挽到那粉色的耳朵尖後,手指勾了勾楊晏清柔軟的耳垂,將匣子推到楊晏清身前,低聲笑道:“先生送的玉鈴鐺寓意非凡,卻因沒有心而顯得安靜了些。這幾日本王一直在想,怎麽才能讓這枚沒有心的鈴鐺在不被碰到的時候都能想到本王……”  “先生今日所稱內人倒是給了本王些許靈感。”蕭景赫見楊晏清不接,翻身上榻,手臂用力將人攔腰抱起置於懷中,握著楊晏清的手輕輕打開麵前的匣子,六串層層串起的玉珠子靜靜躺在匣子中,蕭景赫勾起一串輕輕晃了晃,珠子碰撞間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在寂靜的房間裏聽起來悅耳動聽至極,“沒有心的話,就填滿這枚鈴鐺,讓他不用響就能無時無刻感受到本王的存在,豈不甚好?”  楊晏清被按坐在蕭景赫懷中,攏著身上的紅衣撒嬌示弱:“咱們今日便不玩了吧?腰疼的……”  見男人開始給自己光滑的手腕上綁玉珠,楊晏清靠向蕭景赫懷裏抬頭吻了吻男人的下頜,輕聲喚道:“蕭景赫~”  蕭景赫執起楊晏清的手腕在上麵烙下一個吻,輕聲道:“先生如今心中可是隻有我了?”  楊晏清將臉埋進蕭景赫的脖頸間不說話。  蕭景赫低頭看著懷中人的眼神愈發深沉,那墨色最深處翻滾著濃烈的占有欲與瘋狂,握著這人的手卻沒有絲毫用力,如同嗬護著最為寶貴的美玉。  懷中這人如今看似灑脫,心中卻總是有太多的思慮顧及,不過沒關係,他蕭景赫一生喋血沙場,最擅長的便是隱忍以待時機,總有一日……  ……  滿室珠串叮當作響的悅耳聲中,男人暗啞低沉的聲音在帳中響起——  “先生……這般才叫內人……”  “哭成這樣……小可憐,下次穿粉衣試試看,好不好?”  神誌模糊間,手指抓到榻邊的另兩條珠串,楊晏清迷迷糊糊地想:  怎麽還有兩條……?  ***  楊晏清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榻邊匣子裏放著的珠串咬著牙捏成了齏粉,想起最後被那人逼著叫出的稱呼,說出的話,楊晏清到底是個讀書人,一時間臉色紅紅白白氣得狠狠拍了下床沿。  “吱呀——”  蕭景赫端著米粥小菜進來,視線掃過地上的玉白色齏粉和床榻上抱著被子惡狠狠瞪視過來的青年,麵不改色道:“來,吃點東西再生氣。”  想起這人買那些亂七八糟東西的銀票還是從自己手裏給出去的,楊晏清咬牙道:“不吃!滾出去!”  蕭景赫避開楊晏清隨手扔過來的枕頭,放下托盤坐在床邊,十分熟練的哄人:“用珍珠米熬的,裏麵放了先生喜歡的菇菜,從早上開始小火慢慢熬煮到這會兒,乖,嚐嚐?”  楊晏清這次可沒那麽好糊弄了,輕哼一聲:“王爺現在倒是拿捏我拿捏的正正好啊。”  “怎麽可能?明明是我被先生拿捏在手心裏,揉捏搓扁什麽形狀都隨先生喜歡。”蕭景赫端著碗直接將米粥吹涼送到還在生悶氣的楊晏清嘴邊,隨著次數的增多,蕭景赫順毛捋的功夫也日益熟練。  楊晏清真正生氣的時候是不會有半點表現的,像這種第二日的生氣,多半是惱羞成怒的炸毛。現在的蕭景赫哪裏還有以前忌諱別人說他外貌的冷怒,低眉順眼用美人計哄楊晏清吃飯的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楊晏清的腰,待到午時的一碗米粥小菜吃完,帝師的毛就差不多被捋順了,氣也差不多消了。  ……就是腿還是有點抬不起來。  “捏捏。”楊晏清的胃裏舒服了,心裏還是有點氣,艱難地翻過身趴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裏,悶悶道。  蕭景赫的手熟悉楊晏清渾身上下每一處惑人的凹陷,每一處美麗的凸起,也更熟悉楊晏清需要的是什麽樣的捏捏。  “周家的那個小姑娘早上來了。”  楊晏清將臉蒙在枕頭裏閉著眼思考,過了好一陣子才抬起頭,用下巴抵著墊在枕頭上的手臂,懶懶道:“一個小姑娘……怎麽教?”  “先生當初怎麽教蕭允的?”蕭景赫其實倒是十分好奇楊晏清究竟是如何教導蕭允,又經曆了什麽,才會讓這兩個人凝結成如此複雜又彼此包容的關係。  “教狼崽子容易啊。先讓他熟悉味兒不咬人,然後再給他點帶血的肉告訴他外麵的人不能不信又不可盡信,之後教他捕獵的同時提醒他不能全然冷血無情……一年又一年,別人再加點東西,不就長大了?”楊晏清含含糊糊地說,“況且當年內廷之亂機會難得,斬斷了那些依仗血脈想要上位的根本,廢了他們後代的身份,之後便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  “但周國不一樣,名正言順繼位的皇帝還好好坐在龍椅上活著,後宮更是和前朝瓜葛關聯,錯綜複雜。”楊晏清說著就皺起眉,不耐道,“嘖,這麽丁點大地方,官兒倒是不少,出門馬車撞死五個有四個都是大官,還有個是皇帝小妾的族親。”  “之前沈向柳做事實在是太過倉促,既然要對馮經緯下手,就不該留著馮家,如今當年皇後生下的皇子皇女都被送往大慶做質子,周國境內馮家的勢力盡數蟄伏,摸不清脈絡。得傳信回去,讓沈向柳和顧文雍想個辦法把那個名義上的嫡長子逼回周國,最好是私自出逃,這樣才能釣出來更多的魚……”  “那個國師倒是可以一用,但是棋盤上還差了點東西……”  “讓我想想……”  在蕭景赫的揉捏下,剛醒來沒多久的楊晏清眼皮子又開始往下掉,就在這將睡未睡似醒非醒之際,婢女快步小跑而來,在門邊匆匆稟報:  “莊主,夫人,連家派了媒人帶著幾箱納彩拜見莊主,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你說什麽?”楊晏清的眼睛緩緩睜開,轉頭看向門邊的婢女,慢吞吞問,“媒人?納彩?”  “是。”門邊的婢女小心翼翼道,“說是……來為連家大小姐,下聘。”  蕭景赫的神色一頓,表情有些古怪。  “引到前廳去。”  揮退了婢女,楊晏清感覺到身後按捏的動作停下,斜睨了一眼蕭景赫,自床榻上掀被而起,在蕭景赫陡然深沉下來的眼眸中走到衣櫃前,當著男人的麵慢條斯理地挑選了衣物一件件穿上,冷笑道:“讓我來見識見識,是咱們院子裏的哪枝紅杏探過牆頭想要去嚐嚐連家的甜頭。”  蕭紅杏:“……”  *  作者有話要說:  在裏麵的才叫內人[小臉通黃]  ——  推推今天剛改好文案的預收呀!  《國師為後》清冷美人受vs腹黑帝王攻  年少收養一時爽,如今追妻火葬場~第95章 連家【二更】  周國地域僅有一洲大小, 朝堂並不設六部,設宰相約束監察文武官員,起初周文固能以並不起眼的皇七子身份脫穎而出成為儲君, 靠的就是在朝中根基深重,文武勢力俱全的馮家。登基後立馮家女為皇後, 馮經緯這個嶽丈則一步登天,坐上了宰相之位。  楊晏清沒有特意去查過周國內廷的糾葛, 但看如今的形勢, 想必這位同樣是年少即位的皇帝心中另有寵愛, 沈向柳入宮之後也定是發現了這一點,這人慣於擺弄人心, 在本就存有裂痕與猜忌的關係中挑撥離間這事做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至於這在皇後退居冷宮閉門不出、馮國相意外身死後突然得勢的連家, 便是宮中那位帝王真愛的皇貴妃母家了。  隻是這種直接派遣了媒人納彩上門就要娶男子過門的行事作風, 以及麵前媒人臉上諂媚的表情, 楊晏清不發一言地聽完媒人長篇大論將連大小姐與蕭景赫簡直誇到天上, 緣分天造地設姻緣天成的屁話,手中的茶盞終於在媒人口幹之下不住吞咽口水的動作中放下。  “既然是佳偶天成, 天賜良緣,我這個做莊主的自然不會當著府裏人榮華富貴。”楊晏清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滿是玩味,他的心情竟然看上去很是不錯, 就連對眼前這個看上去如同跳梁小醜一般的媒人也能笑得斯文溫和,“就是不知我家小錦去到了連家,是做妻還是做妾啊?”  “自然是正妻!這誰人不知連家大小姐向來看不上尋常男子,此番對府上郎君一見鍾情,實乃天大的福氣啊!”  在旁邊聽著感覺事情走勢越發不對的蕭景赫:“……”  “天大的福氣啊。”楊晏清臉上的笑意越發溫和, “可連大小姐看上的這位乃是在下明媒正娶公之於眾的夫人, 連家這是想仗勢欺人, 明搶良家了?”  楊晏清昨日帶蕭景赫去攬月館的時候並沒有絲毫遮掩,言及之時也稱夫人,兩人舉止甚是親密,連家的人幾乎不用查,著人去攬月館問一圈就能知道蕭景赫乃是鶴棲山莊的莊主夫人,如今卻還敢這般上門……嗬。  媒人心道終於來了,笑得越發諂媚熱情,兩人就像是看不到仍在場的蕭景赫一般,自顧自的交談著:“楊莊主,大丈夫何患無妻?大小姐實在是傾心肖先生,回府之後整日茶飯不思,侯爺素來疼愛大小姐,聽聞莊主有意在周國做些生意,與連家有姻親合作可比錢家更有用些!就當是成全一段姻緣罷!”  “成全?”  “是啊,您想想看是不是這個……”  楊晏清抬眼淡淡了那媒人一眼:“話,可要想清楚再說。”  “官商勾結的確是更容易行事的路子。可我鶴棲山莊可不是來周國做生意的,更沒有賣夫人的打算。若是連家大小姐實在情根深種無法自拔,便多請幾個大夫備著,可別一哭二鬧三上吊,絕食懸梁在連侯爺眼裏吃香,在我這可就沒那麽有用了。”  “至於成全姻緣……”楊晏清看了眼旁邊早已經麵沉如水的蕭景赫,心知不能再逗了,臉上的神情轉為沉冷,對那媒人冷冷道,“我這位夫人,姿容絕世,武藝高強,乃是我當年花了大心思大功夫才得以從夫人母家娶出來的心上人,平日裏哄著寵著愛著,生怕一個不高興便撒手沒了,是我鶴棲山莊捧在手裏的寶貝。那位連家大小姐的臉怕是伸到了瓊州城門,平日裏跑了無數貨運馬車才能說出這般強娶之言罷?”  “你!”  這媒人是連家的家生子,是一輩子綁在連家的下人,對連家的感情不可謂不深厚,自從連家得勢,哪裏有人敢這般明嘲暗諷一副看不起的模樣?!  “楊莊主可要想好了。”媒人表情陰惻惻地威脅,“得罪了連家,恐怕楊莊主與肖公子再也沒了出去這城門的機會。”  “鶴棲山莊不過一介商賈,哪裏敢得罪國丈?”楊晏清的語調軟了下來,眼珠一轉,似是十分為難的想了想,猶豫道,“一家男百家求,隻是小錦在我鶴棲山莊可不是什麽小郎君,當年離家之時便說得清楚。就算是和離休書,也得是夫人休了我才是。”  媒人見多了世間真假癡情人,一聽就知道這是世間男子常見的伎倆,不願得罪權貴又不願做負心薄幸的惡人,就將事情盡數推到伴侶頭上,當即對這個沒骨頭的庸人輕視了幾分,仰著下巴趾高氣昂道:“那楊莊主便等著肖先生的休書吧!”  待到前廳的人散去,院子裏還堆放著連家派人送來的納彩之禮,蕭景赫這才開口:“想要休書?”  “夫人寫的可不算,得讓陛下寫才是。”楊晏清撐著腰酸端坐了好一會兒,這會兒人一走又軟進了椅子裏。  “先生這是煩了我了?”蕭景赫走過來蹲在楊晏清身前,學著楊晏清平日的模樣輕輕悠悠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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