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還能躲著?”尚瑾淩笑道,回頭瞥了一眼將胡孝言團團圍住的的書生道,“新法司若是人手不足,不如招收實習生。”  “實習生?”高學禮一聽,然後問,“你說那些舉子?”  尚瑾淩淡淡地說:“嗯,給他們找點事做,也免得除了讀書,留出大把空閑就盯著我跟皇上的那點事。能中舉,實力總是不差的,提早將目光放在基層民生之上,將來高中為官,也能直接上手。”從編外人士一步步考成正式編製的公務員,這很正常。  高學禮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  尚瑾淩說完就往外走去,尚稀雲道:“你去哪兒?”  “虞山居士快到了,我去城門迎接。”  高學禮一驚,“虞山居士?他老人家怎麽會來?”說完,他有些擔憂道,“是不是也來阻止皇上下嫁?”  高學禮在雲州呆了好幾年,整個虞山書院乃至雲州士林給予很大的幫助,對這位老先生,他分外尊敬,想到這裏,他不禁勸道,“淩淩,老先生年紀大了,你萬萬不可氣壞他身子。”  尚瑾淩笑了笑,有些無辜地說:“怎麽可能,我如師敬他,自然不敢亂來,姐夫放心吧。”  與高學禮所想一致的不在少數,不管是朝中,還是士林,目光紛紛落在了虞山居士上。  這位前期主張反對新政,卻在尚瑾淩勸說之下,轉為大力支持的當代大儒來京,誰都以為是打算以老師之名來壓尚瑾淩,放棄這離經叛道,以下犯上的大婚。  這下,不管是士林,還是官場,哪怕是勳貴和宗室都忍不住期盼一場師徒之間的對峙,其中以禮部為最。  劉珂一聽說此事,把折子一飛,衣裳都不換,直接讓人備了馬,帶了幾個侍衛匆匆趕向城門,生怕尚瑾淩被劈頭蓋臉地罵上一頓,而且還不能還嘴的那種。  遠遠地看到被上百弟子簇擁的虞山居士的馬車前,正在恭敬行禮的尚瑾淩,劉珂大喊一聲,“淩淩!”  隨著尚瑾淩回頭,掀起一角車簾的虞山居士以及在一旁服侍的華夫子就看到一個明黃的身影奔馳而來,一下子就到了麵前,小團子慢了一步,在身後嘶吼,“皇上駕到”  瞬間,城門內外除了尚瑾淩所有人下車下馬下跪,虞山居士年紀太大,行動遲緩,還不等他從馬車裏走出來,劉珂便到了馬車前,“虞山居士不必多禮,快快平身,您教導淩淩多年,猶如恩師,朕感激還來不及呢。”  他氣息還不穩,虞山居士一眼就看到這位年輕的皇帝往前一步,將尚瑾淩擋在了身後,其保護之意太過明顯。  虞山居士雖沒見過劉珂,但是其名聲卻聽得太多了,可以說最不像皇帝的當上了皇帝,禮賢下士,謙遜平易跟劉珂一點關係都沒有。  跟這樣的皇帝在一起,虞山居士很為尚瑾淩擔心,總覺得會吃虧,原本還有心試探一二,但是方才劉珂下意識的舉動,他便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便拱了拱手笑道:“皇上親自相迎,老朽惶恐。”  “誒,虞山居士如同國士,自該有此禮遇,隻是不知您老乍然來京,所為何事?”劉珂不滿虞山居士好好的雲州不呆,跑到京裏來,幹嘛,打算拿忠孝節義來壓尚瑾淩放棄他嗎?  這個怪罪的意思讓虞山居士有些驚訝,不由地說:“皇上,老朽是受北淩王所邀。”  劉珂愣了愣,回頭問:“淩淩,你邀請的?”  “是啊。”尚瑾淩笑吟吟地點頭。  劉珂壓低聲音道:“為啥?”請個大佛來鎮壓?在劉珂看來,這位老人比滿朝文武都難對付。  尚瑾淩說:“你不是嫌禮部辦事效率不高嗎,喏,上百虞山書院的書生,是不是能加快不少速度?”他抿了抿唇,眼底帶著一絲深意,“我也想早點把媳婦娶回家呀。”第202章 就緒  北淩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將問題都解決了。趕著年前,就將一應婚禮規製都給定下來,遞交給內務府具體操辦。  尚瑾淩給竺元風斟了茶,笑道:“還請元風兄相助。”  竺元風如今統管內務府,聞言也不客氣,“皇上能不能千古一帝,我不知道,但是你,必定成為後人非議之一。”  尚瑾淩眉眼上揚,“能跟他的名字一起被提及,我高興。至於後人,我都死了,管他們如何言語。”  竺元風一噎,然後啞然失笑,“罷了,你如此豁達,為兄自當鼎力相助,給我三個月時間。”  “足夠了嗎?”  竺元風頷首,“夠了。”  尚瑾淩微微疑惑,“別的都容易,這婚服,據我所知……”  “在皇上最初提起大婚,你又不曾反對之時,我就知道再荒唐的事都會發生。”竺元風無奈又戲謔地看著他,“所以那時我便命人準備,皇上的規製自是不變,唯有你的……想想一個親王的品級總是逃不掉的,便按此準備底子,等到禮部訂下,再往上秀圖紋,就會快上許多。”  尚瑾淩恍然,驚喜道:“元風兄果然深謀遠慮,瑾淩佩服。”  竺元風一笑,端茶接受這聲稱讚。  他能怎麽辦?當一個皇帝要死要活地非得下嫁,甚至連聖旨都準備好了,難道還能期待這位離經叛道,將世俗禮節當個屁的皇帝妥協嗎?  經曆過先帝折磨的竺元風在與小團子促膝長談之後,果斷地選擇閉嘴和聽命。  *  而這個時候,西陵公府踏著雪花終於在年前到達了京城,一是述職,二便是參加這萬眾矚目的大婚。  “祖父,母親。”尚瑾淩對著這兩位,結結實實地磕了一個頭。  尚輕容嗔了他一眼,“你長能耐了!”  尚瑾淩淡笑不語,目光落在七姐妹暗中豎起的拇指上,慢慢收斂笑容,接著鄭重道:“九年前,尚家尋找出路,抵上身家性命,隨我選擇寧王,今日,這條艱辛的路已經走出來了,瑾淩,幸不辱使命。”  尚瑾淩的話讓整個廳堂瞬間安靜下來,七姐妹原本閑適淡笑的臉上被怔鬆替代,仿佛一口氣堵在了喉嚨裏,熱了眼眶,有種潸然淚下之感。  “淩淩……”  西陵公起身,將地上的尚瑾淩扶起,“好孩子,快起來。”  “祖父。”尚瑾淩依言起身。  西陵公看著麵前清俊青年,一舉一動皆是儒雅端方的大家公子風範,難以想象是出自行伍粗獷的尚家。  當年尚輕容一封求和離的信,西陵公是準備庇護這個病弱的孩子一輩子的,從未想過後者有氣魄和智慧帶著尚家掙紮出了一條康莊之路。  “淩兒,尚家有你真好。”西陵公由衷地說。  尚瑾淩瞬間展顏,眉眼彎起,輕輕地抱住了這位戎馬一生,堅毅勇武的大將軍,“祖父,能回尚家,得您庇護,我也覺得真好。”  西陵公的眼眶濕潤了。  “爹也真是的,大好的日子,哭什麽?”尚輕容悶悶道。  “姑婆,您還說太爺爺,您自個兒也掉眼淚了。”邊上的泱泱遞上帕子,戳破了她的偽裝,讓後者又哭又笑,拭去眼角的眼淚。  “淩淩,咱們永遠是姐弟,以後皇上欺負你了,咱們替你教訓他。”尚小霧道。  “亂說什麽,那可是皇上,你以下犯上,罪加一等。”尚小霜白了他一眼。  尚未雪說:“皇帝怎麽了,不還是咱們尚家的媳婦嗎?”  錢多金聞言嘴角一抽,“夫人,這話咱家裏說說,千萬別在外頭嚷嚷。”  尚未雪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你當我傻啊?”  “不管怎麽樣,淩淩身後,依舊有咱們尚家,為了他,我們也得好好守護好北疆,不能給他丟人!”尚初晴道。  其餘七姐妹重重點頭。  另一邊,隨著尚家而來的還有雲知深,此刻正在宮中。  麵對著大成宮外的飄雪,劉珂給雲知深斟酒,淡淡道:“他的血就在那台階上,流了一晚上,人是我親手殺的。”  “豈不是髒了自己的手?”  “髒?不,是痛快,他咽氣的那一刻,我感到一身輕鬆,一切都了斷了。”劉珂端起自己的酒,望著外頭紛紛揚揚的大雪,“總之你們上輩子的恩怨已經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接下來我該為自己,為淩淩活。我說過,我和他的結局跟你們不一樣。”  劉珂挑起自信的一笑。  從未看好過的雲知深沉默地抿了一口酒,看著劉珂得意的表情,苦澀入喉,接著突然道:“死皮賴臉地非得嫁給淩淩,怎麽,到現在還沒吃到嘴嗎?”  劉珂的笑容頓時僵在原地,一旁服侍的小團子趕緊將頭垂下來,呼吸放輕,當做自己是空氣。  堂堂皇帝,三十年紀還是個黃花小夥子,說出去不得笑掉大牙。  劉珂慢慢地放下酒杯,突然哼了一聲,“我這是尊重淩淩,想給他最好的,可叔你,想給也給不了了吧。”  來啊,傷害啊,他怕過誰?  還有什麽比佳人已逝,追悔莫及來的戳心窩?  雲知深抬起頭,劉珂抬起下巴,叔侄兩個目光一碰,刺啦一聲,火花四濺。  雲知深仿若不敵,緩緩地閉了閉眼睛,忽然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幽幽開口道:“這樣也好,我如今心事已了,這世上再無牽掛,唉,每每記起從前,悔恨不及。正好,這身體每況愈下,怕是……沒多久時間了。”  劉珂聽著這話,眼皮子猛地一跳,心中一突,隻見雲知深最後用氣若遊絲的聲音說:“我一生未娶,沒有後人,淩兒既是我的親傳弟子,想必也願意以子之禮相待吧?”說到這裏,雲知深笑了笑,“他是個孝順的孩子。”不像你!  為人子,父親若亡,服喪三年!  還大什麽婚,洞什麽房!  劉珂瞬間瞪大了眼睛,仿若天雷一劈,懵逼之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雲知深,不可思議道:“叔兒,我怎麽從未發現你原來也是這麽無恥?”  “近墨者黑……”雲知深咳得更加撕心裂肺了,“咳咳……咳咳……”  “娘的,你悠著點啊!”劉珂嚇得連忙站起來,看雲知深就跟個易碎瓷器一樣,哪兒還有炫耀之意,反而聲聲關切,“叔,你哪兒不舒服?”  “聽著不舒服,看著你礙眼。”再氣我試試?  劉珂:“……”你贏了。  *  今年的除夕大宴,龍椅坐上新帝,一身明黃環繞紫龍之氣,俊美無儔,尊貴逼人。  而帝王的身邊,並無鶯鶯燕燕的妃嬪,幹幹淨淨的隻有一位清俊雋雅的年輕親王伴駕,身著白底繡銀紋的蟒袍,北淩王嘴角噙著淡淡笑意,神色坦然,鎮定自若麵對底下劉氏宗親和各勳爵。  對於帝王下嫁這回事,並非所有人都反對,至少這些得了聖旨幸存下來的兄弟,卻是一件好事。  劉珂若是無嗣,這至高無上的位置依舊還得讓給他們,或者他們的子孫,是以,一個個看著都挺安分,對尚瑾淩和顏悅色不說,甚至還帶著幾分討好。  群臣不敢對這開天辟地的皇家夫夫多打量,但是從西北而來的西陵公,帶著七位孫女甚至是女兒一同走進大殿,卻是令人側目。  女眷中有資格坐在這裏的皆是有品級的公主郡主,就是大臣中的一品誥命,如定國公夫人也是因為宗親的身份才有一席之地,尚家一下子來了八個,不禁讓人竊竊私語。  外戚之所以令人鄙視,便是因為裙帶關係,雖然尚瑾淩並非皇後,可在眾臣眼裏也差不多,皇後的娘家,那不得格外恩典嗎?瞧,連堂姐妹看著都有封賞。  有人鄙視,有人不屑,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但是最終心裏都要問上一句憑什麽?  直到酒過三巡,歌舞過半,帝王才抬手一罷,命所有靡靡之音退去。  “朕應天召,執掌大順,凡國之重士,都已經封賞了。唯獨尚家,一直戍守邊疆,禦匈奴於長城之外,累戰功赫赫,又有尖鋒戰營,護朕於危難,此等功勞,朕之前一直不知該如何封賞。”劉珂的目光落在西陵公身上,微微一笑,“西陵公雖寶刀未老,可據朕所知,你已許久未上戰場。”  西陵公緩緩起身,“回皇上,老臣已有二十年不曾熱血殺敵。”  “既然如此,西陵公,朕就不賞你了,等朕與北淩王大婚,再敬你一杯酒。”  這一杯酒就是孫媳之禮了,西陵公眼皮一跳,對劉珂如此坦蕩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劉珂也不管,哈哈一笑之後,對著小團子一揮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江山,你隨便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遙的海王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遙的海王琴並收藏我的江山,你隨便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