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沙門關又該迎回舊日的戰神。  果然,京城快馬加鞭帶來聖上旨意,令西陵公重掌西北軍,嚴陣以待,抵禦外敵。  皇權更迭,乃是最為動蕩之時,匈奴早已經虎視眈眈,見齊峰率軍南下,大順內亂在即,更是集結了大軍,準備伺機而犯。  然而令他們意外的是,軍隊才剛到沙門關下,大順皇帝與太子之間的角逐卻已經分出了勝負,好不容易被驅趕到玉華關的尚家又重新掌兵回歸沙門關。  在劉珂和尚瑾淩忙著登基,穩定朝臣,安定局勢之時,尚家姐妹正領兵出戰對陣匈奴。  老仇敵見麵,眼睛血紅,尚家姐妹憋屈了八年,正好一雪前恥。  雖然尖鋒營入京未歸,尚稀雲和雙胞胎也不在,然而多年未曾出現在戰場的西陵公坐鎮中軍,各個老將皆身負鎧甲,猶如定海神針一般凝結出尚家軍的氣勢,竟將來勢洶洶的匈奴大軍阻擋在外!  等到戰事平息的時候,尚家才反應過來,既然新皇登基,作為最大的功臣,居然沒有後頭的封賞了?  這點不得不讓人意外。  尚無冰道:“至少,沙門關的兵權不是到手了嗎?當初,我們站在皇上這邊,不就是為了重新回到沙門關?”  尚未雪雖然大大咧咧,但是對於掌兵之事,她也很敏感,她看了一眼大姐,說:“這道旨意是臨時給祖父的,為了抵禦匈奴,而不是……給我們的。”  西陵公年紀太大,哪怕隻是坐鎮中軍,接連兩月下來,人也吃不消,可以見得,這是他最後一場仗,接下來就該卸任大將軍一職。  其實對於西陵公這樣戰功赫赫的大將,不論哪一任皇帝,都會給他相應的晚年體麵,然而他卸任之後呢?  尚家將希望放在劉珂身後便是因為這七姐妹,她們要做堂堂正正的掌兵之將!  這時,尚輕容道:“淩兒的信也沒來。”  自古擁立新君兩個下場,一是功成名就,登閣拜相;二是功高蓋主,鳥盡弓藏。  而尚瑾淩介於兩者之間,還牽扯了感情,劉珂要麽給他所有,要麽讓他……一無所有。  尚輕容的話,讓周圍都沉默下來,她們不得不往陰暗的方向想去。  西陵公見此,便道:“容容,你去一趟京城吧。”  尚輕容眉間憂鬱一閃而逝。  西陵公便笑道:“戰事消弭,匈奴不可能再犯,讓初晴姐妹一起去,也好看看京城的局勢。”  “爹……”  西陵公滿頭華發,臉上盡是歲月的褶皺,威嚴的神情褪去,隻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去吧,這是尚家之劫,成不成,都得麵對。淩兒若是進退為難,那就將學禮也一同帶回來,皇上剛繼任大統,事情不會做得太絕。”  尚輕容定了定神,“是。”  她心裏頭卻不是滋味,回想當初寧王歸京之前,是那般情真意切,結果到頭來卻還是得辜負……  “我看人的眼光難道真的不行……”她喃喃道。  既然已經決定入京,便連夜準備,為了速度,身嬌體弱的姑爺都留下來,倒是尚落雨的白麵小將軍得到了這個殊榮。  周大郎等了八年,終於將尚落雨又盼回了沙門關。沙場兒女,沒那麽多的扭捏,既然老天爺給了這個姻緣,接著就是。  然而她們最終沒有走成,因為盼望已久的京中來信終於到了。  不來很擔憂,來了見到信就更擔憂了!  “求、娶、皇、上?”錢多金一字一句地讀著,到最後簡直是驚了,遞給了自己的連襟,“我沒看錯吧?”  餘青重新看了一遍,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驚愕,“沒有。”但是他還是遞給了自己下一任連襟。  周大郎讀書不多,但是字都認識,比前兩個姑爺還要懵逼,他進門的晚,真不知道尚家竟然如此藏龍臥虎,那位柔柔弱弱的尚家公子居然跟皇帝勾搭在一塊兒了!  這也就算了,還忒麽娶……  周大郎慶幸道:“幸好早一步進門,不然像我這樣的,身手比不過大姐夫,官位比不過二姐夫,財力雄厚不過三姐夫,養馬不如四姐夫……可怎麽辦呢?”  周大郎說完,全場靜默。  錢多金抽了抽嘴角,“不,不隻你,咱們也占了個早進門的好處。”  周大郎列舉的在皇帝麵前,全是個渣渣。  餘青點了點頭。  三位姑爺很想衝到陳渡和高學禮麵前,請教一下該怎麽跟一國之君做連襟?  其中以周大郎最瑟瑟發抖,他壓力很大。  邊上尚家姐妹這會兒也不擔心了,一個個吃著香瓜,尚落雨見著自家小相公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安慰道:“別擔心,有我在,沒人欺負你。”  尚未雪擦了擦手,將手帕丟一邊道:“這最該擔心的不是你。”  “那是誰?”周大郎問。  尚無冰幽幽接口道:“自然是小霜跟小霧將來的男人。”  眾人:“……”好有道理。  最終這份信還是回到了尚輕容的手裏,看著兒子大言不慚的話,她的愁容更深。  之前擔心皇帝薄情寡義,這會兒再看尚瑾淩的信,透著紙麵都能看聞到兒子那股恃寵而驕的味兒,以及皇帝烽火戲諸侯的昏庸潛質。  翻遍史書,哪朝哪代的皇帝敢這麽來?  “這應該不會是真的。”尚輕容勉強笑道。  然而尚初晴卻說:“不,是真的,陳渡的信裏說,三千尖鋒營壓陣,準備前往皇宮提親,二妹夫擋都擋不住。”  尚初晴複雜地將陳渡的信遞給了尚輕容,當然以陳渡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滿篇都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其中估摸著還少不了他攛掇。  西陵公一把年紀,見過多少大風大浪,就是之前猜測的新帝過河拆橋都有心理準備,唯獨這點……真沒想過!  娶個皇帝當孫媳婦,以後怎麽對待,見到了跪還是不跪?  “容容,你們趕緊去,定要將淩淩和陳渡給攔下。”  “祖父,姑姑……怕是晚了。”從京城送信到西北,一個月都過去了。  尚未雪道:“若是成的話,咱們過去剛好能喝喜酒,祖父,要不,您跟我們一塊兒去吧,皇上說不定還能給您敬杯茶。”  作為祖父的西陵公:“……”  作為婆婆的尚輕容:“……”  這不是折壽嗎?  西陵公立刻拒絕道:“老夫無故不能離開沙門關。”  這會兒覺得封賞不來也挺好,否則豈不是得回京謝恩去?  第二日,尚輕容前往了寧王府,將信遞給雲知深,後者接過來一看,頓時哭笑不得,“這倆孩子真是亂來。”  尚輕容一聽,驚訝道:“雲先生已經知道了?”  雲知深也取出了一封信。  尚輕容一看留名,是劉珂的。  “尚夫人但看無妨。”  尚輕容於是不客氣了,然而看完之後,半晌無語。  “雲先生可要作為……娘家人,前往京城?”這娘家人三個字,真不是尚輕容自己說的,劉珂信裏明晃晃地寫著。  劉氏宗親還在,然而這個世界上,能讓劉珂真心認為是家人的,隻剩下雲知深。  那時候尚瑾淩還沒有給出回應,劉珂還在抓耳撓腮,生怕被一腳蹬了,所以給雲知深來了這封信,一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二也是炫耀,雲知深辦不到的事情,他辦到了。  尚輕容真的驚呆了,“皇上真不在意世俗眼光嗎?”  “他……”雲知深也不知如何評價,端起茶喝了一口,“誰能不在意,隻是他更心疼淩兒罷了。”說到這裏,他失笑亦是自嘲道,“皇上比我做得好。”  劉珂這麽做,便是斷了旁人打他後宮的主意,也絕了子嗣,從禮法上看,尚瑾淩作為夫,甚至壓過了他。  沒有人再覺得尚瑾淩隻是帝王的附庸,也不會認為隻是後者的一時迷戀,劉珂這連江山奉送之舉,隻會讓世人的詆毀,汙蔑和不屑,全轉向了自己。  尚輕容聞言一怔,心中動容。  “尚夫人,準備一下吧,若我猜的不錯,聖旨很快就會到了。”雲知深微微一笑,“作為長輩,婚禮總是要參加的。”  果然不出一個月,內侍小七帶著聖旨,領著禁軍出現在沙門關,不是來封賞的,而是宣布帝王大婚,請西陵公府參加。  這下,就是數十年未離開西北的西陵公都得遵旨回京。  *  在皇帝的威逼利誘下,禮部尚書不得不忍辱負重地扛起這場大婚的禮儀製定,帶著整個禮部修訂各種物品規製。  這不是想訂就能訂的,一般都要遵循古製,在原有的基礎上稍加修改,以符合禮法。  可惜,皇夫這一名號和品級,實在開天地之先河,就是把所有古籍都翻遍了都找不到依據。  有人提到幹脆依照皇後之禮來定,然而這一建議剛提上去就被皇帝給打發回來了。  “是朕下嫁,不是娶,皇後之禮豈不是委屈了北淩王?回去重定!”  禮部尚書:“……是。”  “對了,欽天監,良辰吉日可測定了?”  欽天監正出列道:“回稟皇上,明年四月初八,五月十五乃是極好的日子。”  “明年?”禮部尚書剛要退下,頓時震驚道,“這也太趕了!”  “這也太晚了!”與他一同叫起來的還有皇帝陛下,“不行,今年之內必須完婚!”過了年,他都三十了,三十而立,還沒將尚瑾淩吃到嘴裏,這能忍?  群臣:“……”目光刷刷一致地看向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死死地抓著被打回來的奏折,臉漲的通紅,接著噗通一聲跪下,道:“皇上,如今已經九月了,離春節隻剩三個月!就是一般人家裏,也沒有匆匆忙忙在三個月內將婚事給辦了,更何況是陛下大婚?您既然如此重視北淩王,不惜群臣反對,不惜天下嗤笑也得下嫁,怎在婚禮之上就如此倉促?”  禮部尚書也是豁出去了,張口就質問。  劉珂一怔,不悅道:“胡說,朕隻是希望早日完婚,愛卿,你就辛苦一些……”  “皇上。”禮部尚書沒等劉珂說完,竟是打斷了他,這讓群臣不由擔心起來,如此冒犯,萬一降罪怎麽辦?  有交好的已經給他遞眼色了。  但是禮部尚書不為所動,悲憤道:“所有的規章典儀需重新製定,臣帶領禮部上下夜夜不休,也無法在三月之內完成!”更何況皇帝還挑三揀四,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禮部尚書頂著黑眼圈,幹脆直接取下了頭上的烏紗帽,放在地上,“若是看著皇上禮節不全,婚典貽笑大方,臣……臣不若自請罷官,請陛下另擇賢明!”這是作為禮節人的最後尊嚴。  大殿之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被這位豁出去的尚書大人給震驚了。  就連蠻不講理的劉珂都沒料到,手底下的大臣居然敢撂擔子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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