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不由一緊,另一個腳還沒換上拖鞋,便跑進去,直接推開方非房間的門。


    人去樓空,隻有那一起買的“做 愛十八式”窗簾還掛在那裏。


    你搬走,或是我離開。


    這是我昨天說的,今天,他離開了。


    我看著那窗簾發愣,想到方非看到那窗簾時咬牙切齒的表情,問我知不知道什麽叫飲鴆止渴,人頹然的靠在門上,讓他搬走是我說的,可為什麽現在卻無比失落?


    我把屋裏的燈全開,然後看到大廳和廚房都貼著便利貼:新做的宮寶雞丁在冰箱裏,多出來一點雞肉在冷凍櫃;這月水費還沒交,周末到期記得交了;電視遙控器裏的電池已經換過了,還有兩節新的在電視櫃下的抽屜裏……


    我一張張的撕下來看,集在手裏,看了幾張,然後再也看不下去,坐在沙發裏捧住頭,口中呻吟著:“非非,你偏要讓我難受是不是?”


    坐了半晌,忽然想到方非現在搬走必定沒時間找新的地方,拿了旁邊的電話想也不想的播給他,想問他有沒有地方住,但電話響了半天,始終沒人接。


    我不死心的又撥了一次,也是無人接聽。


    “你是故意不接嗎?還是沒有聽到?”我自言自語,覺得房間裏靜的嚇人。


    我站起來開了電視,然後又是盯著電視發愣。


    我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是不是與那年還在上大學時的心情一樣,當時有個同係的師兄追我,我雖覺得他不錯,但因為心裏隻有夏羽天,所以沒有接受他,但他每天給我送早飯,晚上夜自習幫我留座,每天的天氣預報用簡訊發給我,隔段時間送一次花,可以說無微不至,這樣持續了兩個月,直到忽然有一天他又有了新的目標,一切看似你不在意的東西都停止,再不送東西給你,再不獻殷勤,我雖然對他無意,可確實有一段時間心裏悵然若失。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我現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覺得無比失落嗎?我不知道,說不清楚,但心裏確實空的難受。


    我從包裏掏出手機,準備不管給誰,打個電話聊聊天,來排解一下我心裏的煩鬱,然後看到有未接的電話,是錢律打來的。


    我想了一想,打過去。


    “到家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卻不若平時的一本正經,帶著隨性。


    “嗯。”我隻應了一聲。


    “怎麽了?”他停了一下,聽出我的不對勁,問道。


    “沒什麽,”我揉了揉鼻子,人向後靠在沙發上,不與他提方非的事,轉了話題問道,“你還在加班嗎?”今天鼻炎犯了,現在說話鼻音很重,這樣慢慢的說話,最後一個“嗎”字說出來,聽上去竟有種撒嬌的感覺。


    “感冒了?”錢律的聲音竟然也跟著柔和起來,微微帶著點沙啞,我不由怔了怔,原來不用冷漠的聲音說話,竟是性感的要命。


    “鼻炎而已,”我又是揉了揉鼻子,然後叫了聲錢律的名字,“錢律。”


    “嗯?。”還是有磁性的聲音,雖然隻一個字,卻撓過我的心扉,覺得微微的發癢。


    “你現在的聲音很好聽。”我由衷的說。


    “原來不好聽?”


    “原來冷冰冰的。”


    “楊娟娟。”


    他忽然的叫我名字,我聽著他那端平緩的呼吸聲似帶著笑意,有些怔忡,道:“幹嘛?”


    “不應該這樣說你的男朋友。”


    我怔了怔,回味著這句話,感覺原來空空的心又滿起來,男朋友?我的。


    “我現在出公司,大概半個小時後可以到你家小區門口,到時出來陪我到便利店吃點東西。”他的聲音又響起,是一向的肯定語氣,並不是詢問。


    “在便利店吃啊?”我傻傻的重複,心想堂堂總監怎麽在便利店吃東西?


    “我到了打你電話。”他那頭傳來紙張的翻動聲,應該在整理文件了。


    “好。”我也隻有說好。


    他那頭已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屏幕漸漸的暗下去,這才想起,其實我也沒有吃飯。


    我跑到廚房,打開冰箱,方非來了以後我很少開冰箱,此時蹲下來細看,裏麵一格一格,或是保鮮袋,或是保鮮盒,一樣樣放的整齊,方非來之前裏麵經常是空的,現在卻應有盡有。


    非非,心裏叫著這個名字,關上冰箱門,又去廳裏播方非的手機,還是沒人接。


    我氣餒,瞪著電話,媽的,小鼻子小眼的,這麽小氣,不接就不接唄。


    我洗了個澡,穿著隻在家裏穿的舊大衣,腳上是地攤上買的ugg的仿冒雪地靴,披著未幹的頭髮,下了樓,跑到樓下時才猛然意識到,我怎麽穿成這樣就下樓來了呢?我是要見男人啊,至少也該是盛裝去見,還得稍稍化下妝,讓人家覺得我容光煥發不是?但剛才一直想著方非的事,現在意識到,又懶得上樓再弄,便撥了撥頭髮往小區門口去。


    錢律沒開車,拎著公事包在便利店門口抽菸,臉上仍是淡漠之色,一對買完東西出來的母女看到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走過了,看上去二十不到的小女孩輕聲的對母親說些什麽,然後又回頭看看他,一臉的欣喜。


    錢律明知有人在看他,卻還是冷著臉,直到看到我才將手中的煙往門口的垃圾桶上掐滅,看著我走近。


    外麵風很大,吹在我未幹的發上,很冷,我縮了縮頭快步奔過去,道:“等很久嗎?”


    他盯著我的頭髮,又看看我大衣領上的kittty貓,皺了皺眉,直接推開便利店的門道:“進去吧。”


    一進店,頓覺溫暖,冷熱交替,我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問他:“真的在這裏吃?”


    他不理會我,已經走向冰櫃。


    我跟過去,他拿了一個咖喱雞塊的便當,轉頭問我:“你吃什麽?”


    我看了一圈,指著櫃檯上的關東煮:“這個好了。”


    他讓我自己去挑,自己又去其他地方拿東西,回來時我看到他手裏拿了一罐咖啡和另一罐沒見過的飲料。


    營業員小妹紅著臉一直不敢看錢律,一樣樣的替我們熱好,又低著頭接過錢律遞來的錢,我想著以前自己也是這樣,忍不住抬頭看向錢律,果然很帥啊。


    兩人站在門口的木桌旁,錢律吃便當,我吃著關東煮,他把那罐熱過的飲料打開給我,我看了一下上麵的字:薑味飲料。


    原來是怕我著涼,我心裏一暖,送到嘴邊喝了一口,味道有點怪,但因為心裏甜,所以又喝了一口。


    兩人又是無話,靜靜的吃,我咬著貢丸串心裏想,男女朋友不該是這樣沉默相對吧?便想著要說些什麽,看著他便當裏的咖喱雞塊,腦中不知道是怎麽想的,脫口道:“我要吃這個。”手還配合的指著飯盒裏的一塊雞。


    錢律的動作一頓,轉頭看我,我有點想抽自己,什麽話不好說偏要說這句,手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飲料,傻笑道:“算我沒說。”


    不想錢律卻看著我手中的貢丸道:“我正好想吃這個,可以換。”


    “啊,好。”我忙不迭用另一隻手拿了一串沒吃過的貢丸送過去,他卻並不接過,而是抓過另上邊的手,湊上來,麵無表情的在我吃過的那串上咬了一個下來。


    他的手鬆開,我的手還舉在半空,看他不緊不慢的吃,有些回不過神。


    “那個……我吃過的。”我半天才說。


    他嘴角一揚,指著自己飯盒中的一塊雞,問我:“我夾給你還是你自己夾?”說著就要去拿筷子。


    “我自己來。”我想也不想的去搶筷子,然後桌上我的手機響了。


    是方非。


    “你打我電話?”他的聲音有些淡,似乎風一吹就會無影無蹤,“剛才在理東西沒有聽到。”


    我看了眼錢律,見他不動聲色的將那塊雞塞進自己嘴裏,又繼續的吃飯,才對著電話道:“我沒讓你今天就搬走,你怎麽說也不說一聲,你現在住哪裏?”


    那邊停了半晌:“醫院的宿舍。”


    我“嗯”了一聲,分明是開慣玩笑的人,卻忽然覺得無話可說,半天才叫了一聲:“非非。”


    “什麽?”似乎因為我這樣喚他,他的聲音柔和起來,如夢如幻。


    我想說: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吧?但覺得這句話實在太過嚴重了些,又無從說起,便咬著自己的指尖道:“沒什麽。”


    他那頭又是半天沒有聲音,也沒有掛電話,我握著手機,隻覺得難受,心想怎麽會到這種地步,分明是從小到大的玩伴啊,想嘆氣,又不想讓旁邊的錢律看到我太多的情緒,便拿著手機往外麵去,外麵冷風一吹,我抖了抖,同時稍稍吹散了我胸口的煩鬱,反而用輕鬆的口吻說道:“你住哪個宿舍告訴我,我以後還要來蹭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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