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應。這條狗是小丫七八歲養的,如今養了快十年了,能活這麽長時間的狗不多。小丫咬著唇難過的剛想掉淚,狗窩裏晃晃悠悠走出一條老狗,看見小丫甩了甩尾巴,嗚嗷嗚嗷的叫著。小丫驚喜的跑過去,一把抱住大黑狗:“好久不見,你有沒有想我呐!”*徐淵沐浴完,穿著褻衣看著鏡子裏的人嚇了一跳。在中州日日忙碌沒空修整儀容,如今一看簡直像變了個人一般!消瘦的身材衣服穿著都有些不太合身了,成日風吹日曬,臉曬得和身上兩個顏色。劉齡之也剛洗完澡,赤著上身,隻著了一條褻褲,走到徐淵身邊趴在他肩膀上道:“阿淵,你看什麽呢?”“哥……我怎麽感覺自己好像老了。”劉齡之扳過他上下打量:“沒老啊,我們阿淵風華正茂,好看著呢。”徐淵半信半疑道:“真的?”“我何時騙過你?”阿淵如今這幅模樣,少了幾分年幼的脂粉氣,多了些成年男人的俊朗,特別是那雙清亮又精明的眼睛,讓人一見難忘,劉齡之覺得他比以前更有魅力了。徐淵一擺手道:“朱顏辭鏡花辭樹,最是人間留不住。哪有人不老的。左右不過是個男子,我又何須在意容貌,就是這胡子太邋遢,待會幫我刮了去。”劉齡之輕吻著他的發頂:“好。”第143章 徐淵歸京的第二日便帶著禮品去了陳英府上探望。三年未見,師徒二人甚是想念。陳英剛下朝回來,正在臥房換衣服,小廝來報徐淵來了,陳英鞋都沒穿好便迎了出去。“溫柏,你回來了!”“老師!”徐淵扶著他進了書房。陳英抓著他的胳膊細細打量:“瘦了,也精神了,看著比離開前成熟了許多,這幾年在中州過的怎麽樣?”徐淵道:“幸不辱命,徒弟把中州治理的還算拿得出手。”陳英拍著他肩膀道:“好小子,沒白費為師一番苦心。”當年陳英把徐淵派到中州時也是捏著一把汗的,中州這地界升遷得看老天爺臉色,萬一趕上年景不好,幾場大雨就能摘了他的官帽。可若是把他派到別處,少說也得熬上五六年才能往上升,中間變數太大。隻有中州這種地方治理好了是大功一件,三年任滿自己在朝中活動活動關係就能回來。官家陳平端著泡好的茶過來,師徒二人坐下來打算長篇大論,徐淵跟他講了這幾年在中州發生的事,提到當年洪水百姓民不聊生的慘狀,到如今能吃飽穿暖,安居樂業的轉變。陳英感慨道:“為官者,為天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1,溫柏,你做的很好!”徐淵還是第一次被陳英這麽誇讚,激動的不知說什麽好。“學生隻是盡人事聽天命,倒是老天爺賞臉,這幾年風調雨順。”陳英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杯道:“不管怎麽說,能回來就好,且先在太常寺幹幾年,穩住根基。”太常寺卿隻是個跳板,陳英計劃著等徐淵入了閣,向皇上舉薦他回戶部,屆時尚書的位置便可以名正言順的交到他手裏。兩人聊到快到晌午時,杜若眉過來叫陳英吃飯,見徐淵也在,便留下來一起吃了頓飯。齡之哥的事徐淵一直沒來得及跟她道歉,畢竟瞞了她那麽長時間。“師娘……實在抱歉,當年齡之的事沒跟您說實話。”杜若眉失聲笑道:“我當是什麽事呢?有空讓靈芝自己來與我說,難為他女裝穿的這麽像,我竟分毫沒看出來。”徐淵尷尬的撓撓頭:“好,等我回去告訴他。”提起這件事杜若眉又道:“你夫人既然是男子,如今也恢複了身份,你們倆不準備成親嗎?”徐淵放下筷子坦誠道:“師娘,我與他都不打算成親了,我們自幼便在一起,已經習慣了隻有彼此的生活。”杜若眉了然的點點頭:“這樣也好,省的處理後宅那些麻煩事。”別看陳英和她現在過的琴瑟和鳴,其實陳閣老也有一房侍妾,是天盛帝在位的時候賞賜的。皇帝賞的陳英哪敢拒絕,就留在後院養著了。因為這件事兩口子沒少吵架,如今年歲大了杜若眉反而看開了,陳英能做到不把那女子放在眼裏已經很好了,自己又何必強求太多。*從陳英府上回來,徐淵又拿了一堆月餅回來,每年八月十五陳英府上的月餅多的吃不完。回到家結果發現自家今年也收了不少月餅,品種樣式一點都不比老師家的差。徐淵挽起袖子撿了一塊五仁月餅道:“這些都是誰送來的?”劉齡之想了想道:“記不清了,反正都是你們太常寺的官員送的節禮。”新官上任,徐淵還是頂頭上司,禮節自然是要到位。月餅太甜,徐淵隻吃了幾口便不吃了,遞給旁邊的劉齡之。劉婉端著一碟小月餅道:“爹,嚐嚐我自己做的月餅,冰皮桂花餡的。”小小的月餅一口就能吃進去,徐淵撿了一塊扔進嘴裏點點頭:“唔,我們婉兒做的比他們送的好吃多了。”劉翠花笑道:“這丫頭打早上就開始忙活,下午才做好這麽一小碟,自己一塊都沒舍得吃。”“有心了。”小丫抿嘴笑著遞給徐淵帕子讓他淨手。“過些日子劉青就快回來了,爹與你商量個事。”小丫臉騰的紅了起來,她知道徐淵要說的事是什麽。“之前我與你父親一直商議你的婚事,那時你年紀還小所以並未與你說。如今你已經是大姑娘了,我們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你覺得劉青怎麽樣?”徐淵把劉青的好處和壞處一一列舉出來:“劉青性格溫和,人也知道上進。你若尋了他,以後可以留在家中陪伴祖父祖父,沒有公婆需要你伺候。有你父親在,估計劉青也沒膽子欺負你。”“壞處是你們二人沒有兄弟姊妹幫襯,等我們百年之後身邊連個親戚都沒有。”古代講究家族傳承,有時候親戚多了,也能解決許多事。劉婉的臉都快熟透了,低聲道:“女兒聽父親和爹爹的。”劉翠花一聽拊掌大笑:“好好好,那就等劉青考完科舉在訂下,正好雙喜臨門!”徐淵和劉齡之也微笑著點頭,既然決定好了,那便提前準備選好日子把喜事辦了。徐淵這麽著急有一部分原因是劉翠花和劉老漢年紀大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看不到小丫成親,豈不是留下了遺憾。雖然劉青無父無母,但該有的流程一樣不能少,徐淵拿著兩個人的八字特地去月老祠合了合,合出個良緣夙締,佳偶天成。又請欽天監選擇了一個良辰吉日,訂在了明年的二月初八。劉齡之也忙碌起來,給姑娘準備嫁妝。別人家有的他閨女必須有,別人家沒有的他閨女也得整上!金銀首飾什麽的也不能少,齡之哥裝了這麽多年女人可不是白裝的,什麽東西他都懂,給孩子買起來可舍得花錢。這幾年兩人攢了不少銀子,這些錢交由柴新幫忙打理又在京都開了幾家鋪子,以後這些都是要留給女兒的。劉翠花則拉著清雲、豆芽還有林嬤嬤給小丫做喜被,清雲不敢沾手,她是青樓裏出來的女人,怕碰了不吉利。劉翠花拉著她道:“你可不能躲懶,多給我們丫頭縫兩條褥子,讓她沾沾你的喜氣,給我生個懂事的大胖孫子!”清雲哽咽的點頭道:“我針線活差,嬸子不嫌棄就好!”“不嫌棄,總比我這老眼昏花,拿起針手直哆嗦強。”惹得大夥哈哈大笑。小丫這幾日也安靜下來,呆在自己院子裏繡蓋頭。嫁衣自己繡已經來不及了,徐淵找了京都有名的繡坊訂了一套最貴的蜀繡霞帔嫁衣。少女懷春,劉婉有時繡著繡著不知想到什麽,害羞的低著頭笑起來。*九月初六劉青和二明回來了,劉青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底青黑,嘴唇幹裂,見到徐淵便哭了出來。徐淵皺眉道:“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說哭就哭?”“叔……嗚嗚嗚,我…我落第了。”劉青抽噎著說出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其實也不能怪他,按劉青平時的水平,考中舉人還是挺容易的。壞就壞在他運氣不好,考試的時候被分到了臭號。八月秋老虎肆虐,那上千人的糞便在熱氣騰騰的高溫下,發出的臭味可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劉青第一日就被熏吐了,第二日熏得頭昏腦脹已經沒辦法理清思路。坐在他附近的幾個考生沒抗住,全都中途棄考。劉青能忍著考下來已經是不容易,落第倒也在情理之中。徐淵了解完詳情安慰道:“再等三年也好,你才十六歲有的是時間,太早入仕也未必是件好事。趁著這幾年把學過的知識好好鞏固一遍,爭取三年後直接金榜題名。”劉青擦著鼻涕絲毫沒有被安慰到。他難過沒考中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則是自己沒臉再跟叔提婉兒姐姐的婚事了。劉婉比劉青大一歲,早就到了適婚的年紀,徐淵如今位高權重,京都也有好多人打聽劉婉的婚事。劉青原本計劃著自己考中舉人便跟徐淵提親。如今沒考中,再等三年婉兒姐姐都二十歲了,肯定不可能等著自己。劉青越想越難過,捂著臉泣不成聲。徐淵從懷裏抽出帕子遞給他道:“行了,莫要哭了,要成親的人再這麽哭哭啼啼別讓人笑話。”劉青擦著臉點點頭,突然愣住。“剛剛叔說成親?跟誰成親?!”徐淵沒好氣道:“你婉兒姐姐,你不是惦記了好幾年了麽。”“可,可我沒考中舉人……”劉齡之走進來笑道:“沒考中便不能成親了嗎?”“我,我我……”劉青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劉齡之故意逗他:“你不願意?不願意就算了。”“願意!我願意的!”劉青豈止是願意,簡直就是朝思暮想,夢寐以求!徐淵道:“先成家再立業,切記學業不可懈怠。”劉青跪地叩拜:“劉青定不負叔伯的教誨!”*兒女的事訂下,徐淵又恢複了每天早起上朝的生活。太常寺的工作比戶部輕鬆許多,他官職最大,每天下朝後去點個卯就可以回家了。上朝時碰上師兄沈霽,這幾年他依舊在禮部,既沒升也沒降,沒有壓力心寬體肥竟然也發福了。看見徐淵拉著他道:“你回京都也不來找我。”徐淵道:“剛回來有些忙。”“家裏倆孩子成日念叨著你家閨女,有空帶過來坐坐。”他家大女兒清蓮去年成的親,婆家是常樂侯的二公子。成親時徐淵遠在中州,隻托人給捎了份禮回來。二女兒清荷也訂了人家,明年秋後成親。“有時間我讓婉兒去你府上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