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淵拿起來看了看,題目中規中矩,按說他應該答的上來才對。“你怎麽答的?”劉青又把自己寫的答案背給徐淵聽。徐淵聽完,“這不是答得挺好麽。”劉青苦著臉道:“還不夠好,府試考了第八名,院試隻考了第六。”同榜的考生都知道劉青是徐淵的侄子,徐淵在冀州多有名啊,以為他至少也得拿個案首,結果考成這樣,多少有些不盡人意。徐淵聽他說完失笑道:“能考到第六很不錯了,不必跟別人相比。再說府試和院試的成績也說明不了什麽,當年我也沒拿過案首。”劉青點點頭,依舊不太開心,以他現在的水平考個秀才都拿不到案首,將來鄉試肯定更差,能不能考中舉人他都沒信心,還怎麽求娶婉兒姐姐?徐淵哪裏知道這臭小子腦袋裏想的什麽,還以為他隻是因為沒發揮好而難過。“過幾日你便去中州府學念書,休沐日的時候有什麽不懂的問題再來找我。”“是。”劉青恭恭敬敬的行禮,出了書房。外麵太陽剛剛落山,天色還不太晚,劉婉穿著一身淡紫色的紗裙坐在後院蕩秋千,微風輕輕吹動她的裙角,美的像一幅畫。劉青看的出神。“看啥呢。”劉齡之從後麵彈了他個腦瓜崩,嚇了劉青一跳。劉青漲紅著磕磕巴巴道:“大伯,我我我,沒沒沒看什麽,我回去看書了!”說完慌慌張張的跑開,路過門口時差點被絆個跟頭。劉齡之忍俊不禁,這臭小子又惦記起他閨女來了。*一進七月,劉老漢突然病了一場,發熱嘔吐沒精神,連續三四天吃不進東西。這可把徐淵和劉齡之嚇壞了!老人家年紀本來就大了,這幾年身體也不太好,如今突然一病來勢洶洶。徐淵在府城找了好幾個郎中過來瞧病,郎中給診完脈隻說老人是苦伏,開了些滋補的藥先養著。劉翠花雖然嘴上不說,但是能看出來她才是最擔心的。老伴老伴,到老了有個伴,兩人打打鬧鬧過了一輩子,是世上最親最近的人。如今劉老漢突然倒下,老太太心裏別提多難受了。晚上吃完飯,徐淵和劉靈芝沒急著回去,陪在他們屋裏待了一會,劉老漢躺在炕上精神頭不太好,早早就睡了。劉翠花披著衣服坐在炕邊,滿臉的擔憂。徐淵怕她思慮過重自己也跟著病倒,開解道:“娘,你別太擔心,實在不行讓齡之帶爹回京都,讓禦醫幫著看看,總會有辦法的。”“嗯……”老太太心裏知道,老頭子就是年紀大了,他倆活到六十多歲已經比村子裏大部分人活的久。可老太太還是不甘心,她還想跟劉老漢一起看著小丫穿上紅嫁衣,抱上重孫孫。劉齡之握著她的手道:“爹肯定沒事,娘記不記得我小時候,咱們村來個爻卦算命的瞎子,他給爹算命說能活到八十八。”劉翠花哼了一聲:“那瞎子還說你能生三兒兩女呢,後來不是讓我拿擀麵杖打出去了麽。”劉齡之撓撓頭:“不過瞎子算的也挺準的,他說咱家能出個當官的,你看大郎不就來了嗎。”劉翠花沒吭聲,這點算的倒是準的。老太太知道倆孩子擔心自己,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自己得想開些,不然孩子們更跟著擔心。劉翠花攏了攏衣服道:“你一提起算命的,我就想起你奶,你奶活著的時候可信這個了,隻要村裏一來算命的,立馬把人叫到家裏算一算。”“奶奶都算什麽啊?”徐淵不解的問。“嘿,幺兒他奶算的可花了,算自己能活多大歲數,算兩個兒子哪個孝順,連家裏養的母牛什麽時候懷崽子她都得算算,生怕誤了吉日。”劉翠花說著,捂著嘴笑起來。徐淵和劉齡之也跟著笑。劉翠花一提起婆婆,有說不完的話。“哎呦,那老太太活著的時候可討人嫌!我懷你二哥的時候,吐的厲害,一口飯都吃不進去,瘦得皮包骨。你爹上山給我打了點山梨,結果讓你奶奶看見了,好一頓念叨!”老太太逢人就說:兒子白養,娶了媳婦忘了娘,我連他一口水都沒喝過,他倒好,巴巴的上山給媳婦打梨子吃。劉翠花撥了撥蠟燭道:“我那會脾氣也不好,扯著嗓子跟你奶吵架。你奶讓你爹打我,要不就把俺倆攆了出去。”那會劉老漢和劉翠花才十八九歲,還都是半大的孩子,出來怎麽生活啊?結果劉老漢悶頭進屋收拾行李,連媳婦的一根手指都沒舍得碰。劉翠花溫柔的看著炕上的老頭子:“我娘家姥姥心疼我倆,給我送了口鍋來。你爹背著行李扛著鍋,我抱著你大哥,懷著你二哥,我倆就在後山一處舊房子裏住了下來。雖然日子艱苦了點,過的倒也痛快。”劉翠花是打心眼裏感激老伴的,當年他愣是沒讓她受半點委屈,也不枉劉翠花給他生了四個娃。這事劉齡之還是第一次聽她念叨:“那後來你跟奶奶怎麽和好的?”“長輩再多不是,當小輩的也不能記恨一輩子。第二年你爺爺去世的時候,我們一家就回來了,你奶嘴上雖然沒說什麽,但還是服了軟。”因為這件事,劉老漢有再多的不是,劉翠花都能擔待。說完劉老漢的好,劉翠花又說起他的不好來:“你爹這個人忒好麵子,總是想逞能顯擺,偏偏自己又沒多大本事……”話還沒說完,劉老漢幽幽的睜開眼睛:“說我壞話,我可聽著呢。”劉翠花拍著大腿哈哈大笑:“可是不能在背後嚼人舌頭,都被聽進耳朵裏了。”劉老漢也笑,伸手讓劉齡之給他蓄一袋煙:“我好麵子怎麽了,哪個男人不好麵子。”“那你也不能死要麵子活受罪啊,你還記得有一次劉會民管咱家借錢,家裏隻有三百文,你倒好一張嘴借了人家五百文。自己還得出去借了兩百文湊上借給得他。”“他家孩子病了急用錢,咱們住著對門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劉翠花撇嘴:“拉倒吧,後來咱家半年都沒吃上一口肉,把幺兒饞的見了人家的牛恨不得追著屁股生啃。”劉齡之驚訝“啊?還有這麽一回事?”劉老漢邊咳嗽邊笑:“別聽你娘胡說八道。”徐淵坐在一旁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七月末,劉齡之給柴新寫的信有了消息,他托柴新去白家藥店買一粒九轉還魂丹。柴新知道劉老漢病了,連忙去了白家打聽了一下。這麽一粒藥要三千兩銀子,還得等半年後才能買到。時間太久怕老爺子等不及,柴新跟白家少東家商量,加價到五千兩銀子。白耀東為難道:“柴老板,這不是錢多錢少的事,實在是沒有現貨。九轉還魂丹裏麵有一味藥材冬天才能采到,經過炮製至少春天才能出爐。”“白少東家,你再給想想辦法,我這小兄弟實在著急。”白耀東有些好奇的詢問:“柴老板這是有親人病了?”柴新歎了口氣,把劉老漢一家的事跟白耀東聊了聊。白耀東:“你說你那小兄弟叫齡之,以前可曾在順風鏢局走過鏢?”柴新連連點頭:“沒錯!你認識他?”“這不是巧了嘛!前幾年隴西有金人進城掠殺,我爹怕我在那邊危險,花錢雇順風鏢局接我回去。沒想到半路上就碰上了金人馬隊,幸虧有齡之兄弟救了我一命。”那小子武藝高強,要是沒有他估計白耀東的墳頭草都一人多高了。說起這個白耀東趕緊起身。“柴老板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家裏留的那粒藥丸拿來,你快快給齡之兄弟送去。”白家每個當家的都會留一粒九轉還魂丹以備不時之需,這粒藥輕易不會賣出去。他之前那粒喂給了錢五,前幾年又攢一粒。去年平西王來買他都沒買,如今竟然主動拿出來,可見也是個性情中人。白耀東打算送給劉齡之,這人情有點大,柴新估摸著他倆肯定不會同意,最後花了三千兩銀子把藥買下來,快馬加鞭送到中州。劉齡之拿到藥後馬上給劉老漢服用下去,當天晚上劉老漢又拉又吐,把家裏人嚇壞了。劉翠花拉著他的手直掉眼淚,生怕人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第二天早上,老爺子居然自己扶著牆下了地,看著麵色紅潤絲毫前幾日的病氣。劉翠花睡醒一摸身邊人沒了,差點沒把魂嚇飛,踉蹌的穿上鞋下了地,見劉老漢坐在台階上抽煙。老太太嗷的一聲哭出來,劉老漢連忙回頭道:“咋的了?”劉翠花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你個老癟犢子,可嚇死我了!”第139章 重華七年,中州在徐淵的治理下迎來的第一個春節。因為春耕沒耽誤,秋天糧食豐收,百姓基本上恢複到災前的生活,有閑暇時間的還會去山上打點秋貨拿到街上賣錢補貼家用。正如郭同知所說,他們像一顆顆頑強的種子,有一點養分和陽光就能自己紮根生長。年前徐淵準備了兩車年貨送回京都,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是中州特產。一車送到陳英府上,另一車給柴新送了過去,感謝他幫忙買藥的救命之恩。柴新收到東西特別高興,抽空在京都也備了一車年貨差人送了過來,恰巧趕在年三十這日送到。禮物從車上卸下來,有給劉翠花的年禮是各色的布匹共十匹,都是京都時下流行的錦緞,摸上去如水一般光滑。給小丫送了一盒首飾,價值都不算太貴,柴新知道買貴了徐淵肯定又得想方設法還回來。給劉老漢買了一匣子盛雲煙絲,剛好老爺子從京都帶過來的快抽完了。一見這煙絲劉老漢笑得見牙不見眼。送給劉齡之是兩雙馬靴,徐淵是文房四寶。這些東西都是大家用得上的,看得出柴老板的確費了心思。柴新還送了封信過來,詢問劉老漢的病怎麽樣了,吃了藥有沒有見效。又說了幾件京都這些日子發生的趣事,最後囑咐老太太保重好身體,有空過來看她。劉翠花感歎道:“小柴這孩子忒客氣,以前在京都時就年年給咱家送東西,如今到了這麽老遠他還惦記著。”徐淵點頭:“柴大哥確實是個重情義的人,等我抽空回封信捎過去。”*過完年,徐淵又忙碌起來,為了防止黃河再次決堤,他打算重修河堤。中州現在沿著黃河岸邊的河堤還是前朝修建的,這麽多年早就被水衝的破敗不堪。這是一項巨大且長遠的工程,至少要幾年才能完工。修好了是造福中州百姓千秋萬代的事。修大堤要銀子,前些年中州知府也提過修整河堤的事。可惜那會正趕上戶部缺錢缺的厲害,上了好幾個帖子都被駁回了。如今徐淵趕上了好時候,國泰民安戶部銀子充裕,而且戶部尚書還是自己老師,折子上了沒幾日,皇上就允了。戶部撥錢更是痛快,一過二月,三十萬兩修堤的銀子便送了過來。三十萬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但錢得花在刀刃上。徐淵再次召集了各縣的知府,將修建河堤的事宜傳達下去。河堤要仔細修建,民生也要重視,百姓不能叫累還叫苦。有玉樓縣和阜南縣做前車之鑒,縣令們做事不敢含糊。知府大人神出鬼沒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心情好了就下去轉一圈,一旦發現縣令魚肉百姓,就地正法。*劉青過了年十四歲了,個子像雨後春筍似的長得飛快,府學半個月休沐一次,小夥子回來一趟變個模樣。去年過來時還沒小丫高,這才半年的功夫個頭都快追上徐淵了。年紀越大他反而越發守禮,見到小丫不敢再偷看,本著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每次匆匆行禮問好後,就紅著臉趕緊離開。今日又是休沐日,劉青先去看了看爺爺奶奶,給倆老人講了講府學裏的趣事。劉翠花拉著他道:“咱們小青越來越像大郎了。”大概是讀書人身上都有相似的氣質。劉老漢點頭:“可不是,有時候一晃神,好像看見大郎小時候一模一樣。”劉青靦腆的笑著,徐淵是他最崇敬的人之一,劉青有意向他學習言行舉止。耳睹目染下,自然有七八分相似。正說著劉婉拎著食盒過來了,兩人一見麵都不自覺的低下頭。劉青連忙起身行禮:“婉兒姐姐。”小丫微微俯身:“劉青弟弟。”“我我我還有點功課要請教小叔,就不在這久留了,下次再來陪您二老。”劉青慌慌張張的走了出去,路過小丫身邊時不經意間聞到她身上女兒家的香氣,晃了晃神,耳根紅的快要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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