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淵抬頭看了眼陳英道:“弟子愚鈍,覺得皇上未必會廢太子,這麽做好像是在為太子鋪路……”“啪!”陳英扣上茶蓋,猛地抬頭看向徐淵。“我……我說錯了嗎?”徐淵緊張的握住拳頭陳英眼裏迸出前所未有的精明,他第一次用正眼審視徐淵。天份這東西是教不出來的,沈霽跟了自己這麽多年,觀察朝堂上的事依舊流於表麵。而徐淵這小子僅僅從自己說的幾句話中分析出皇上的用意,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過了半晌陳英歎了口氣道:“仲卿啊,立於朝堂之上,若是沒有足夠敏銳的嗅覺很可能會站錯隊,而站錯隊的後果便是萬劫不複。”作者有話要說:1選自百度百科。第99章 一進二月,京都又連著下了好幾場雪,雖說下得不算大,但雪花夾雜北風實在冷的厲害。劉靈芝望著外麵的雪花有些擔憂。“過幾日就要會試了,這天看著還晴不起來,別把人凍壞了。”徐淵也是一臉苦澀:“今年確實比往年要冷許多。”會試不許穿棉衣進考場,隻能多穿幾件單衣禦寒。有錢的人家會準備皮衣保暖,沒錢的舉子便隻能靠一身正氣了。每年會試都有人中途棄考,如果第一場就凍病了,那第二場和第三場恐怕就沒法考了,身體能不能扛得住是一大關。這也是少有年紀大的人考中貢士的原因。劉翠花給徐淵做了一雙大棉靴子,鞋底縫了一寸厚,上麵的靴筒快到膝蓋了。“別嫌這鞋難看,腳下暖和了,身上就冷不了。”柴新送來一條皮大敞,這麽一件衣服要上百兩銀子,尋常家哪裏舍得買。一晃就到了二月初九,天氣依舊陰沉。天還沒亮,一家人就收拾好東西,陪著徐淵一起去考場外排隊。外麵天寒地凍,北風呼嘯,像小刀子似的吹的人臉生疼。劉老漢抱著小丫,用衣服幫她遮風。劉翠花在旁邊嘮叨了一路。“都說不讓你來,這麽冷的天你跟著出來湊什麽熱鬧,看給你凍傷寒了怎麽辦!”小丫把頭縮進爺爺的棉襖裏,吸著鼻涕悶聲悶氣的說:“爹爹考試,我想給他加油。”徐淵帶著棉帽子,雙手揣進袖子裏,劉靈芝幫他提著考籃。“冷不冷”“還行,不太冷。”皮大敞擋風,身上暖和著呢。“東西都準備齊了嗎?”“齊了,筆墨硯台,燒水用的小鐵鍋,還有娘給帶的吃食。”每個號房裏都有個取暖用的小爐子,一日三餐都得自己解決。劉翠花給他煮了十個雞蛋,烙了幾張大餅和一袋小米,蒸好的五香臘肉也裝了一袋子,用火烤一烤就能吃。劉靈芝伸手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如果中途身體難受咱們過幾年再考也不遲,千萬別硬撐著。”“我知道啦。”“別嫌我煩,哥還是那句話,你考上考不上都沒事,有我在呢。”徐淵信心十足的說:“放心吧,我肯定能考上!”*天微微亮,考場打開大門,四條入口同時檢視,上千名考生排著四條長隊等待入場。入場前要一層一層脫掉衣服,一直脫到褻衣,脫鞋脫襪,散頭發,在冷風中轉一圈確定沒有夾帶方可入場。終於排到徐淵了,結果剛開檢查就卡住了,衣服沒事,鞋子居然不合格,鞋底太厚恐怕有夾帶!徐淵急忙拿起鞋跟檢查的人解釋:“大人,這都是厚布納在一起的,裏麵沒有夾帶任何東西。”那人根本不聽解釋,大手一揮:“不行,趕緊換了,不然不許入場!下一位!”徐淵站在旁邊急的都快哭了,眼看著就要到時辰了去哪換鞋啊!遠處劉靈芝見他遲遲不進去,連忙上前詢問:“阿淵怎麽了?”“他們說鞋子不合格,不讓進!”劉靈芝連忙脫掉自己的靴子遞給他:“你穿我的進去。”“那你怎麽辦?”他的腳小,靈芝哥肯定穿不上自己的鞋。“別管我了,你先進去別耽誤了考試時間。”徐淵咬了咬牙,換上劉靈芝的靴子重新檢查,這次合格了可以入考場。回頭看了眼劉靈芝,見他隻穿了雙褻襪站在雪地裏。“你趕緊回家,別著涼!”“不用擔心我,快進去吧!”劉靈芝拎著徐淵的靴子走出來。劉翠花和劉老漢連忙湊過來問:“你咋把大郎的鞋拿出來了?”“這鞋底太厚,考官怕有夾帶不讓他進去。”劉翠花懊惱的拍著大腿:“都怪我,怕他著涼還特地縫得厚實,差點害了大郎!”劉老漢心疼兒子:“快回家吧,你這光著腳別凍壞了。”*進了考場徐淵找到自己的號房,狹小逼仄的號房裏有一張桌子,後麵是一條一尺多寬的長凳子,白天可以坐著答卷,晚上睡覺當床鋪。靠牆的角落有一個恭桶,小便自己在號房解決,大便要由同考官陪著去茅房。徐淵這間號房分的位置不太好,離著茅房有點近,幸好是冬天味道不算大,若是夏天非把人熏暈了不可。號房裏還有一個半尺高的小爐子,可以用來取暖燒熱水。有衙役拎著炭火過來,每個號房都能分到一小塊燃著的炭火和一筐黑漆漆的煤球,這些碳能燒到明天早上。徐淵把爐火點燃放在自己身邊取暖,等著考官第二次檢查。會試比鄉試還麻煩,前前後後檢查三四遍,檢查完畢,主考官裏開始宣讀聖旨。全都準備完已經過了晌午,中午休息半個時辰,下午開始分發試卷正式開考。同往屆一樣,會試的第一場考經義,題目選自四書五經,這個是徐淵最拿手的,他仔細審讀完試題,開始磨墨,一邊研磨一邊在心中構思如何解答這道題。待墨磨好了心裏中也答的差不多了,開始在草紙上寫了起來。寫了沒一會,硯台裏的墨就凍上了,還得放在小爐子邊烤化了再繼續答題。到了傍晚風越來越大,天氣也越來越冷,號房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噴嚏和咳嗽聲。徐淵把寫完的草紙和卷子折好放進考籃裏,爐火敞開燒了鍋熱水。*冷,徹骨的冷,今年會試幾乎是這十多年最冷的一次。陳英揣著手看著窗外,呼嘯的北風吹得窗欞烈烈做響。沈仲卿道:“欽天監說明日有雪,今天溫柏開考,不知道能不能熬下來。”陳英也在擔心,現在不是冷不冷的問題,如果氣溫繼續下降,有可能會凍死人。前朝有一年科舉,會試時正逢大雪,一夜之間凍死了上百個考生。正是從那年開始,號房裏多了個取暖的爐子。沈仲卿道:“這麽冷的天,那小爐子恐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陳英歎了口氣:“隻盼著溫柏能多抗幾日。”*到了申時,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了下來,整個考場裏都是簌簌落雪的聲音。沒過多久就有考生堅持不住了,哭喊著棄考,馬上有官兵帶他出了考場。那人離開時剛好路過徐淵這間號房,隻見他凍的臉色鐵青渾身顫抖,睫毛上都掛了一層霜花。徐淵裹緊皮敞,捅了捅爐子,把熱好的鹹肉卷進大餅裏,就著熱水趕緊吃飽。肚子裏暖和了身上也就沒那麽冷了。戌時一過,徐淵蜷縮在木板上準備眯一覺,現在不睡明天更難熬。“救命!我要凍死了!”徐淵剛有了點睡意就被一聲呼喊吵醒,這人冷的有些神誌不清,居然自己衝出號房往外跑。四五個官兵追過來把人控製住,拖拽著出了考場。氣溫越來越低,盡管身上有皮敞保暖,徐淵依舊冷的發抖,特別是手腳,腳底已經凍的沒了知覺。人一冷就愛撒尿,這麽冷的天小便成了難事,褲子一脫雀都快凍下來了,搞得徐淵不敢再多喝水。半夜時突然響起鑼聲,把徐淵嚇了一跳,原來有一名南方來的舉子凍死了!考官命官兵挨個號房檢查,所有人必須起來,如果有起不來的不管同意不同意,全都拉出去取消考試資格。徐淵哆哆嗦嗦的起身,在號房裏溜達了兩圈,感覺身上的血慢慢流動起來。爐子裏的炭火還燃著,徐淵恨不得把手伸進去烤烤。一圈檢查下來,又帶出去了七八個人,這些人有的還有意識,有的已經說不出話了,受了這麽嚴重的風寒,就算不死也得要了半條命去。過了一會,有官兵抱著棉被過來,開始挨著號房分發。原來皇上得知今夜有雪,怕這些舉子們熬不住,特地命人連夜趕製了上千條棉被給他們禦寒。徐淵拿到棉被那一瞬間感動的眼淚差點出來,其他號房裏也一樣,激動的高呼著吾皇萬歲!*這一夜劉家人也沒睡,劉靈芝坐在炕上聽著窗外的風聲緊緊皺著眉。劉翠花知道他擔心徐淵,起身披上衣服端著蠟燭過來:“幺兒,還沒睡呢?”“娘,你怎麽過來了?”“娘這心裏懸著,睡不踏實。”劉翠花坐在炕邊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大郎怎麽樣了,外麵天寒地凍的,他們連件棉衣都不讓穿,可別凍壞了。”劉靈芝一聽心裏更難受了,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把徐淵領回家,告訴他不考了,咱不受這罪!可他知道,別看阿淵平日裏軟乎乎的,其實他比一般人都強,是絕對不可能輕言放棄的。“心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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